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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的日头明亮热烈,光禄府院中绿荫处处。 威风凛凛的梁大人叫那一句“你又不是别人”安抚到心情大悦,只觉天高气爽。 他自然记得自己还有许多事要做,也没昏头到忘记摆在自己与傅攸宁面前尚有诸多不明朗的困阻,有待他去披荆斩棘。 甚至他还隐隐担忧着,不知她身上那毒,齐广云究竟有没有根治之法了?或许该再回大宅找褚鹤怀那个长舌的庸医一起想想法子? 不过,这些全可暂先缓一缓,毕竟,梁大人是无往而不胜的。 当下他脑中最清晰的声音是,男儿大丈夫,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不就是自家那位姑娘想吃梨么?即刻叫人去将整条街的梨全买了! 当夜,梁大人在傅家姑娘惊愕又崇敬的目光中喜上眉梢,赫然发现自己竟是雕梨界被埋没多年的不世良才。 接连雕一百多颗,竟一颗也没雕坏。 真是了不起的梁大人! 36.第三十八章 傅攸宁最终还是没能找傅靖遥谈成, 次日便蔫蔫地上了宝云庄。 “你若再不来, 只怕庄主就得派人去找你了。”对她今次的提前到来, 鸣春的眼神有些五味杂陈。 “出事了?”傅攸宁愣住,一脸大写的“懵”字。 鸣春领着她穿过中庭, 低声道:“庄主今日……要在偏堂见你。” 自望岁七年春傅攸宁进帝京总院起,若无意外,她每十日循例上一趟云宝庄, 却从未进过偏堂。 照规矩, 偏堂内有密室。 齐广云是她的师门联络人, 这意味着, 在师门事务上,傅攸宁这颗暗棋是归齐广云管的。可齐广云素来并不希望傅攸宁涉入师门事务过深, 是以从不在偏堂见她。 今日既如此郑重,傅攸宁想,自己这颗几乎被太史门遗忘的暗棋,大约是要动了吧。 鸣春放慢脚步,待她回神跟上来, 才又低声说:“昨夜韶宜先生过来。得知你中毒之事, 冲庄主发了好大脾气。” 傅攸宁心中大惊,想的却是另一桩:“究竟何事?竟连荀韶宜也惊动了!” 太史门是私家记史的门派,虽行的是正气浩荡之事, 可既非江湖显赫, 又不能如兰台史官那般食君之禄, 大体上可说是穷得只剩一身正气、两袖清风。 现任掌门太史隐本有心拓展金源, 奈何他锐意革新的意志并不十分坚定,当年他才进得一步,遇长老们一阻拦,立马退三步。 好在他尚能鼓起勇气,勉强保下了齐广云的宝云庄及荀韶宜的秉笔楼,才有了这两个分支殚精竭力地为师门的钱粮鞠躬尽瘁着。 秉笔楼每旬一册的举国风行,暗地里又做些消息买卖的生意,自然财源广进。是故,秉笔楼是太史门目前运转最为良好的一个分支,比齐广云的宝云庄更甚。 有鉴于此,秉笔楼顺理成章地成了当下太史门内最有话事权的中流砥柱。 荀韶宜是秉笔楼现任楼主,他竟亲自屈尊到了宝云庄,且还过问起傅攸宁这颗最最不起眼的暗棋…… 鸣春想了想,摇摇头瞟她一眼:“总之,韶宜先生与庄主密谈后,庄主整夜未眠。” 傅攸宁心颤颤地轻笑。 果然是,出大事了。 当傅攸宁进了密室,见齐广云端坐桌旁,顿时有种“啊这一天果然来了”的如释重负。 许是怕走火,密室内并无任何烛火灯油,而是以鲛珠取亮。 室内陈列有诸多书架、暗格,分门别类地陈列着宝云庄搜集到的各类消息。 傅攸宁虽是头回进这密室,她却也知,这些消息已经或将要被传递回师门,由掌史君子领人拣选有史料价值的,再加以记撰著录。 总算,总算还是未被彻底放弃。 总归,她此生仍有机会,真真做一趟太史门弟子该做的事。 “你别说话,”齐广云面色是少见的冷凝,眼底神色却颇复杂,一时叫人看不透,“坐下,仔细先听我说。” 傅攸宁依言在他面前坐好,宛如当年开蒙时在师父面前承教时那般庄重。 她不怕的。她一路撑到如今,为的不就是这样一日吗? “我知你见过季兰缃了……不必惊讶,若我连这点消息都拿不到,何来底气与荀韶宜谈交易……那你定然也明白了,我真正的目标根本不是掌史君子,而是秉笔楼。” 夜明珠柔柔亮光洒了齐广云半面脸颊,使人瞧着他的神情只觉晦暗不明,“我原以为,待我拿下秉笔楼,一切只会更好。却没料到,只差这最后一步……竟是要亲手将你置于险境。” “我不怕的……”傅攸宁轻声笑道。 “听我说!”齐广云隐隐有些怒,却更像是在同自己发气,“昨日荀韶宜来同我谈好,若今次事情顺利,他便将秉笔楼交手给我。我盘了一夜,已有大致腹案。” “你不必管我要如何做,你只需记住,无论发生什么,听我的。现下是你的师门联络人与你谈话。” 齐广云的目光与神色已不再是往常的亲近嬉闹,一片凝肃:“首先,回答我,当初我同你讲过,霍正阳是南史堂的人,叫你将他推给旁人,为何至今他仍在你旗下?” 傅攸宁直视着他,坦然答道:“未寻到合适时机,怕强硬推阻反倒启人疑窦,便一直搁着。” 齐广云点头,此事不再追究:“那你与索月萝前两日开始出入兰台石室,所为何事?” “剑南道分院传讯回来,随使团出使的低阶史官邹敬有异动,索月萝的线人说邹敬带走了一个巨大的秘密,我们在查那个秘密是什么。” “进展如何?” “毫无头绪。今日我来本也打算问问,你这头有无什么消息。” 齐广云并无丝毫惊讶,显然只是确认自己的推测,“你明日试试自五十年前的记档查起,就是今上登基前一两年。” 在傅攸宁醍醐灌顶的目光中,齐广云徐徐道:“我推测,邹敬发现的那个秘密,同今上登基有关。只有这样的消息,才值得他带去成羌做投名状。” “照你这样说法,仿佛就当真顺理成章了。不过说也奇怪,”傅攸宁眼中浮起疑惑,“我脑子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