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国他乡

    宋昀再次醒来后，发现自己在一个很奇怪的地方。这是一套不大的两居室，装修十分田园风，四处都是软绒绒的靠垫和地毯。他找遍整间房都没见到一个人，倒是桌上摆着他从来没办过的护照、一叠美元，还有一个即时翻译器。

    宋昀拉开窗帘，推开玻璃窗，嘈杂的市集叫卖声和人声顿时传入屋内。他惊讶地望着外面的街道，白皮肤、黑皮肤和黄皮肤的人走在一起，街道的招牌都是中英双语。

    他决定谨慎一点，先不要走远，就在这条街上打听一下。

    事实证明，他根本不需要即时翻译器，这条街是当地最大的唐人街，他几乎不用说英语，加上先前当金丝雀时自学的部分，宋昀可以在这里毫无障碍地生存下去。他不知道是谁送他来的，可他必须要回国。

    房间里没有电脑，宋昀找到一台座机电话，想要拨打刚刚在街上问到的机票预订电话，可他刚拨出去，电话就自动转接到了另一个对象。

    “宋昀。”

    宋昀迟疑地问：“你是那天在车上把我带走的人吗？”

    “是我。”对方的声音仍然很嘶哑，“宋昀，你想走吗？”

    他喊名字时的语气让宋昀觉得有点熟悉，可他现在太过混乱，根本想不起来：“嗯，我想订机票回国，无论你是谁，谢谢你救了我——”

    否则以当时的情况，宋昀怀疑自己会死在床上。

    “可我不想待在美国，我还得回去照顾家人。”

    “我已经帮你照顾了。”那人脱口而出后，或许是意识到有些突兀，顿了顿，道，“肖洐家里势力很大，在国内我护不住你。你再在美国待一段时间，等他放弃找你，你再回国。”

    “我们见过吗？”宋昀问，“谢谢你的好意，但我不敢相信一个我连面都没见过的人。”那天在车上，他只是短暂地清醒了一会儿，些微车前灯的光线映到车内，根本看不清男人的面容。

    对方长久地沉默了，现出真容对他来说似乎是个相当艰难的决定。

    于是宋昀换了个思路：“或者我们以前是不是认识，在哪里见过？”

    “不，我们不认识！”男人回答得很快，连声音都不如刚才那样嘶哑了。宋昀脑海中灵光一闪，这样的声线，还有不肯露出真面目的固执——

    “你是云台的调教师，对不对！”

    宋昀听见了电话那头呼吸的声音。

    “对，你说得没错……”

    男人竟然大大方方地承认了，宋昀大感意外，还想和他聊更多，但对方却很慌张地把电话挂掉了。

    宋昀在屋里休养了三天，不是他不想跑，而是身体不适。他猜男人把他运出国的时候应该用了一些药物，导致他现在还很容易疲倦。

    修整好后，宋昀带上护照和所有的美元打车前往机场。他本以为可能会在买机票的时候遇到什么困难，结果竟异常顺利。当他坐在候机厅里等待登机的时候，不免觉得有趣，也许这段时间就是给他的机会，让他可以在异国享受一段独处的时光。

    他甚至还悠闲地买了杯咖啡，享受为数不多的放松时刻。

    “NH125航班的乘客请注意……”

    宋昀走上前排队检票，本来是站得好好的，侧面忽然走过来一个人，也不像是要插队，直直地撞到他身上。

    宋昀握稳咖啡，刚想问是怎么回事，就见前面、后面……一共走过来四个穿着黑西装的人将他围在中间，轻而易举地控制了他的行动。

    他着急地呼救，其他人也纷纷侧目，然而这种统一的着装就像标志一般，向路人提醒他们是不好惹的群体。

    宋昀一路挣扎着被带到停车场，塞进一辆雪佛兰Suburban内，两边各坐着一个彪形大汉将他牢牢看管起来。

    美梦破灭了，长期得不到自由的宋昀第一想法不是发脾气，而是如何打破僵局。

    “我想和你们的老板见一面。”他说，“如果不见的话，我会一直跑，不论是坐飞机还是坐轮船，我一定会回国。”

    敢在机场带人走，而且全程没有任何工作人员出来阻拦，想必这里就是男人的老巢。他本可以为所欲为，像肖洐那样将自己软禁起来，可他并没有这么做，甚至只在登机前的最后一刻让人来阻拦，这证明他对自己仍有些许的尊重。

    他的推测没有错，第二天，当他从床上醒来时，便发现房间的门打不开了，外面响起那熟悉的嗓音：“宋昀，你找我有什么事？”

    宋昀双手贴在门上，疑惑地问：“你为什么不见我？是因为脸不能让人看到吗？”

    男人“嗯”了一声，说：“你有什么需要都可以告诉我，只是不要回国。”

    宋昀知道这就是没有商量的余地了，他想起肖洐说过的那些话：“我想找个工作，凭我自己的力量能做的那种，我可以找工作，对吧？”

    “当然可以。”男人回答的语气有些急切，“你可以在这里自由地生活。”

    他的态度令宋昀产生了一种奇异的感觉：“我们以前是不是认识？我是说，在我进入云台以前。”

    “不，我们不认识。”

    对方给了肯定的答复，接着像是怕他追问似的，匆匆留下一句“我还会来看你”就离开了。

    宋昀在国内没有读完大学，在这边很难找到非体力工种，好在唐人街上的一家餐馆正好在招服务员，宋昀跑去应聘，老板一下就看上了他的脸，查过他的护照后欣然和他签约。他才发现自己的签证是长期居留类型的，更证明那人的势力不小。

    宋昀最大的特长就是听话，这让他在从事服务行业时受到喜爱，且迅速和同事们打成一片。但随着日子流逝，他仍是不可避免地焦躁起来，在又一次男人将他锁在门内说话的时候，他请求道：“我想和我的侄女打电话。”

    “恐怕不行，肖洐一直盯着他们。”

    宋昀心中一揪：“我还是……”

    “不，不要回去！”男人慌张起来，宋昀正觉得他有点不对劲儿，忽然玄关外的正门响起了猛烈的撞击声，随之而来是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响起，男人惊慌失措：“大哥，别，求求你，大哥，你答应过的，你答应过的！”

    房门被打开，宋昀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就像是在看什么荒诞的话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