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靳关并不是第一次见过人鱼这种生物,在他曾经所处的圈子里只要有足够的身价,再稀奇的东西都是唾手可得的,但他从来没有见到过雄性的人鱼,据说是因为雄性人鱼攻击性与领地意识很强,并且生活在危险的深海中,十分难以捕捉,他怎么也想不到一个没有异能的普通人竟然会和人鱼有所牵连,但这也解释了为何尹宕能够毫发无损地来到这里。人鱼似乎并没有将注意力放在他们身上,他无法衡量人鱼的力量,于是只能给门口的池宏使了个眼神,示意他暂时不要轻举妄动。 靳关听到人鱼开口说话了,他忍不住露出了讶异的神情,他知道人鱼拥有极高的智商,但没想到人鱼竟然能掌握人类的语言,他不禁打了个寒噤,这是不是能说明人鱼一族或许都已经拥有了超出人类的文明? 尹宕似乎已经从惊吓中缓过劲来了,他听到人鱼的呼唤,深吸了一口气,起身一步一步走到人鱼的面前,在这个时候其他人也匆匆赶来了,看到房间中的景象本能地倒吸一口冷气,胖子更是夸张,大叫一声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了。人鱼闻声转头对着胖子凶狠地龇了龇牙,两排尖利泛着寒光的尖牙展露出来,仿佛随时随地都会冲过来撕碎他,胖子吓得不要不要的,抓着旁边呆愣的小胡子,躲到他的身后了。 尹宕低着头,根本不敢去看靳关他们,阿比斯特把他拽进怀里,随后转身用另一只手撑着窗台,纵身一跃隐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尹宕心下一突,也无暇再去管靳关一行人,这他妈可是五楼啊!他急忙伸手死死圈住阿比斯特的脖子,闭着眼紧咬嘴唇克制着快要溢出口的尖叫,阿比斯特稳稳当当地落在了地上,他抱着尹宕,迅速往漆黑一片的树林之中窜去。风在耳边呼啸着,吹得耳朵冰冷生疼,尹宕低着脑袋埋进阿比斯特的胸膛里,阿比斯特似乎并不是随意选择的逃跑路线,这片森林原本是那个无理者的地盘,靳关他们一时应该不会进入,而那支军队应该也得到这里有无理者的消息,大几率会绕开这片树林或者直接走水路,这样看来,他们现在大概还算是安全的。 阿比斯特再把尹宕放下来的时候,他们已经穿越了那片茂密的树林,眼前是一条直通度假酒店的公路,公路两边立着两块告示牌,但因为距离有点远,天太黑,尹宕看不清告示牌上写的字。尹宕偷偷侧头看了看面容模糊的阿比斯特,心里蓦地紧张了起来,这里空无一人,一片死寂,只有他们两个生物,除了偶尔风吹过树林响起一阵沙拉沙拉的声音之外,就剩尹宕一人略显粗重的呼吸声,他踩在地上的赤足也无意识地抵在了一起,焦灼地相互磨蹭了起来,尹宕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他实在承受不住这种可怖的沉默,于是忍不住伸手抓住阿比斯特的手腕,局促地说道:“主人……” “跪下。”阿比斯特扯开了尹宕的手,冷声命令道,尹宕哪敢反抗,立马就乖乖地跪在了阿比斯特的面前,或许因为生存在只有黑暗的深海之中,人鱼拥有另外可以视物的方法,他伸手准确地覆在了尹宕的脑袋上,接着又说:“把眼睛闭上,我说可以了才能睁开。” 尹宕的身体猛地僵硬了起来,他明确的知道自己做不到阿比斯特的要求,他无法在这本就可视度极低的情况下主动舍弃视觉,这会让他陷入无尽的恐惧之中,甚至说不定会活生生窒息在这一片死寂的黑暗里。他用力地摇起了头,无助地伸手想去抱住阿比斯特,“不……不要……”他的呼吸中都带着明显的颤抖,无力的拒绝里更是夹杂着哭音,然而阿比斯特却甩开了他,沉声再次命令他,并开始往后退去。尹宕恐慌极了,急忙听从阿比斯特的命令,紧紧闭上了眼睛,完全陷入黑暗后,他只觉整个世界好像都崩坏了,连自己所跪着的土地也开始皲裂,好似撕开了一个通往地狱的大口,他直直往下掉落,飞速的坠落给予他一种灵魂快要冲破rou体的感觉,他的大脑不再能掌控他的嘴巴,只能听到一种极其陌生的声音从他的口中传出:“主人……阿比斯特……” “抬头。” 是阿比斯特的声音,尹宕激动地扬起了头,却不想右半边的脸上猛地被扇了一巴掌,强烈的疼痛让尹宕的脑子瞬间混乱了,像是塞进了一大团棉花,连带着把耳朵都给堵着,一时间竟是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这时候阿比斯特的声音再次传来,如一把利剑刺穿那团棉花,直直传进他的脑袋里,他说:“说话。” 尹宕大口大口喘着气,转回被打偏的脸,开口道:“主人我错了。”话音刚落,另一边脸也被挨了一巴掌,尹宕疼得忍不住弓起了腰,一抽一抽地吸着气,随后断断续续地说:“主人……我错了。”阿比斯特再次命令他抬起头,尹宕绷紧全身的肌rou,咬牙扬起了头,然而却没有迎来想象中的疼痛,他听不到阿比斯特的呼吸声,无从得知阿比斯特是不是还在他身边,一片死寂之中只能听到他粗重如狗的喘息声,他最怕的就是这个,他甚至开始希望阿比斯特再扇他几巴掌,只要不让他独身留在这片黑暗之中,做什么都好。 “自己来,我满意了才能停。” 就在尹宕快要绝望地哭出来的时候,阿比斯特的声音忽然又响了起来,宛如天堂的号角声,洋溢着希望与光明,让尹宕情不自禁地落下了泪水,他抬起手重重地扇了自己一巴掌,阿比斯特随即又说:“报数。” 尹宕咽了口口水,滋润了紧涩的喉咙后,才开口道:“一,主人我错了。”微凉的冷风吹过,让他本能地打了个冷战,在这个陌生寂静的野外,唯一能让他获得安全感的便是阿比斯特,他急切地想要感受到阿比斯特的触碰,于是只能更加努力地抽打自己以此来换得阿比斯特的原谅,他快记不清自己扇了多少掌,只觉两颊痛得麻木,连说话都变得困难起来,然而他下贱的身体却因为这种行为起了不该有的反应。尹宕不住地抽泣着,一边呻吟一边混乱地报着数,他的身边依旧静悄悄的,他不知道阿比斯特是不是离开了,这种未知让他更加慌乱,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引起他的恐惧。他讨厌死了这样黑暗沉寂的世界,他讨厌死了这样惊慌失措,脆弱又敏感的自己,他感觉到自己马上要支撑不住了,终于在阿比斯特突然的开口后,崩溃地倒在地上,手脚并用地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爬去。 尹宕无礼地一头撞在阿比斯特的身上,随后急促地粗喘着,用力地缠住阿比斯特的身体,他疯了一般地嗅着阿比斯特的气味,随后张口伸出舌头舔舐阿比斯特的鱼身,坚硬的鱼鳞刮过柔软的舌苔,划出一道道细小的伤口,淡淡的铁锈味随即传出,尹宕却无暇顾及,他就像是变成了一头不会说话的小兽,只依靠本能释放着自己的痛苦与无助。阿比斯特在这时弯腰一把抱起了尹宕,尹宕闭着眼睛,毫无章法地舔舐着阿比斯特,他的舌头滑过阿比斯特的胸膛,顺着脖颈往上,粗鲁地舔着阿比斯特的脸颊,阿比斯特没有阻止尹宕的行为,而是沉声开口道:“知道错哪了?” 尹宕听到阿比斯特的声音,哭得更加激动了,他不能好好地组织语言,说出的话都已经失去了逻辑性和正常的语序:“错了……我……靳关……不该……”此时的他比起阿比斯特更像是一只刚刚掌握人类语言的兽类,但他没有空闲去管自己混乱的话,他紧紧抓着阿比斯特的肩膀,靠着本能去讨好亲近着阿比斯特,用行动祈求阿比斯特不要再折磨他。 阿比斯特蓦地轻笑了一声,抬手轻轻捂住了尹宕的嘴巴,他说:“说得很好,你可以休息了。” 尹宕依旧呜咽着,他听到阿比斯特的话,猛地反应积极的地摇起了头,他唔唔唔地发着无意义的音节,阿比斯特将他的嘴捂得更紧,接着又说:“我就在这,哪里也不去。” 尹宕僵硬了一下身体,随后顺从地软下身体,只是圈着阿比斯特脖颈的手却怎么样也不敢再放松,他靠着阿比斯特缓缓起伏的胸膛,只觉他所处的一片黑暗之中忽的被撕裂开了一个小口,阿比斯特赐予的光明从其中洒了下来,他呆滞地望着那束唯一的光明,伸出手,跌跌撞撞地追逐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