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蕴山（柳云山）的故事part1

    彩蛋4

    栾蕴山从未见过自己的亲生父亲。

    从他有记忆起，就一直生活在一个破败逼仄的小院里。陪伴他的只有一个老的快走不动路的老仆妇，和从不允许他叫娘的生身母亲。

    周遭的邻居们都对他家避之不及，小孩子被大人们教导着，每每见到栾蕴山都会丢石头骂“野种”、“婊子养的”。

    偶尔会有形形色色的男人出入家中，每当他们走后，母亲便会变得更加暴躁易怒，如果栾蕴山在此时遭了她的眼，必会被暴揍一顿。

    待年纪大了些，栾蕴山很想去学堂读书。他的母亲听到这个请求，边抄起木棍狠狠打他边歇斯底里地尖叫：

    “你一个没用的双儿念什么书！！！再有学问能让你那个天杀的亲爹认你吗？！！！”

    栾蕴山这时有七八岁了，懵懵懂懂的已经有些清楚自己的身世。

    他是某个世家老爷的私生子，不被承认的原因可能是因为他的生母是个妓女，也可能是因为他只是一个“没有用的双儿”。

    哦，对了，那时候他还不叫栾蕴山。

    他随母亲姓柳，名云山。取自“京洛云山外，音书静不来。”

    柳云山，一个连名字里都带着母亲怨念的可怜人。

    彩蛋5

    长大后的栾蕴山回忆起小时候，有时会觉得那是他人生中最灰暗苦涩的日子，有时却又觉得那是他人生中最自由自在的时光。

    灰暗苦涩的是在生母的愤怒暴力和外人的冷眼鄙视中艰难生存，自由自在的是尚未卷入什么阴谋成为某些人的棋子。

    而在栾蕴山还是柳云山的时候，虽然生活贫寒感情缺失，但日子还算过得下去。在他提出想去上学后，母亲虽暴揍了他一顿，但最后还是同意送他去读书。

    在学校的日子好过很多，柳云山成绩优秀，人长得俊俏，有很多男同学偷偷喜欢他，老师们也很欣赏他。

    如果日子能够一直这样下去，待柳云山长大，毕业工作有能力养家，再找个情投意合的伴侣，那么也许人生就会截然不同了。

    可是，命运在他十一岁那年的冬天发生了转折。

    母亲病倒了。这个在年轻时艳冠天下的女子，即便已经年老色衰又病容憔悴，依然能在身上看见当年那个名动槿城的花魁的影子。

    虽然她从没给过柳云山正常的母爱，但是在她被渣男狠心抛弃后，无论日子多么艰苦也从未抛下柳云山。

    母亲病得很重，为给她治病家中的积蓄已经花光，十一岁的柳云山走投无路，在药铺将他赶出门不再让他赊账后，茫然地走在大街上。

    街道上车水马龙，一片繁华，有大家公子成亲，迎娶的队伍绵延，一眼望不到头。整个队伍沿路一直在抛洒铜钱，跟着捡钱沾喜气凑热闹的人络绎不绝。

    柳云山浑浑噩噩地跟着众人捡钱，满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弄些钱为母亲买药治病。

    那一天母亲的药钱凑够了，柳云山内心很是感激那家出手阔绰的的世家。

    可是很快他又得知，那日排场宏大娶亲的居然是栾家大少爷。

    呵，栾家？大少爷？

    那是他同父异母的兄长吧。

    柳云山想着之前自己心中的感激，觉得无比讽刺。

    彩蛋 6

    母亲还是死了。

    柳云山十一岁那年的冬天是灰色的，年幼的他还感觉不到死亡的力量有多么恐怖。他只知道相依为命的母亲要永远地离开了，此生再无法相见。

    这个曾倾国倾城的名妓在弥留之际，仍在惦念狠心抛弃她的情郎。柳云山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从母亲口中听见了生父的名字——“栾望卿”

    往日里被浓烈恨意压抑住的深爱，在将死之时，毫无遮掩地暴露出来。

    望卿，忘情。

    如栾望卿这样的大人物，恐怕永远也不会知道，有一个曾为他付出一生痴情、为他生育子女的美貌女子，就这样无声无息无名无分地死在这座城市的某个角落，甚至姓名都未能让他记住。

    母亲缠绵病榻多时，家徒四壁，柳云山不得不接受母亲几位恩客的资助，才埋葬了母亲。

    他静静跪在母亲的坟前，呆呆地看着简陋墓碑上浅浅的“柳氏”二字。莫名的，心中并没有为她的离世而悲痛欲绝，而是为她这“不值得”的一生而唏嘘叹息。

    柳云山忽然涌起一股强烈的冲动，他想去问问那个生父，想问问他知不知道母亲的存在，记不记得她的姓名，对她有没有，哪怕只一点点，有没有过一丝真情。

    十一岁的小少年并未多想，仅凭着这股冲动，在寒冷的冬天穿着一身孝服跪在栾家大宅的大门前，只求能够进门见一见那个狠心绝情的男人，问上一句记不记得。

    栾家人都当他是个笑话。在栾家，别说一个妓女之子跪大门，就是世家女抱孩子打上门的事也不是没发生过，谁又会在意这样的小人物呢，他就是跪死在门口也不会得到半分注意。

    柳云山在栾家门前跪了一日一夜，终于撑不住晕死过去。

    再醒来，他看见了一个气质高贵的美貌少女，梳着新妇的发髻，端庄地坐在床榻边的花凳上，面容温柔恬静，满是关心地看向他。

    “你醒了！”

    这是柳云山第一次见到他一生的恩人，栾重山的发妻，安家大小姐，安庆迪。

    彩蛋 9

    安庆迪对年幼的柳云山来说，就如同仙人如同救世主，出现在他暗无天日的生命中，带给他温暖和希望。

    安庆迪初初嫁入栾家，诸事都须谨小慎微，可她实在不忍心任凭柳云山这样一个无辜的孩子跪死在冰天雪地里。

    她趁着夜深无人注意，偷偷派人救下了柳云山，安置在她嫁妆里的一处幽静小院。

    安庆迪自觉是长嫂，理应照顾年幼的弟弟，以此为由强压着无依无靠的柳云山住了下来。

    有了住处，有人照顾，衣食无忧，还可以继续学业，柳云山觉着自己像是过上了神仙般的日子。

    可他一直都心有不安，他怕有一天自己的身份暴露，牵连到善良的安庆迪。

    他这一条贱命要杀要剐无所谓，可美好如仙女的恩人绝不能因他而受到丝毫苦难。

    于是在柳云山将满十五岁时，在安庆迪的小院安然度过四年后，在忽然听闻自己的身份和住处已经泄露，他怀着自己无论怎样也不能连累恩人的心思，趁夜逃走了。

    尚不谙世事阴暗的小少年，仅凭一腔冲动逃离了保护他四年的避风港，虽茫然不知前路，却依然义无反顾，孤勇独行。

    当时柳云山十五岁，绝色之貌初成，甚至更胜当年色动天下的名妓生母。

    拥有如此倾国倾城美貌，人又如此单纯懵懂无知，忽然出现在世道混乱的皇朝末年，势必要引发诸多是非，引起众多势力抢夺。

    好在运气一向不错的柳云山，在这些事情发生之前，又被一位恩人收留了。

    这位“恩人”便是程煦。

    那时程煦还是程家并不受重视的庶出三少爷，程煦的同胞弟弟和柳云山是同学，两人曾见过面，却算不上熟悉。

    在柳云山走投无路时，程煦邀他来程家，帮忙看护照顾兄长家的调皮多动小侄儿，也算是启蒙教师。

    柳云山稍作考虑后应了下来，自此住进程家，成为程家长孙的小老师。

    彩蛋 10

    世间的爱情分很多种，有甜蜜的，有苦涩的，有平淡的，有激烈的，有一见钟情，有日久生情，有同生共死，有患难与共。

    因为母亲的经历，柳云山曾觉得爱情是人世间最无用也最奢侈的一种情感。

    直到他自己亲身经历。

    柳云山初入程家做事，并不经常能见到程煦。他的工作其实就是陪三四岁、娇生惯养的小少爷玩耍。说是什么启蒙老师，都是糊弄人罢了。

    而程煦那时正在军校读书，准备出国留学，并不经常回家。

    两人每每遇见，程煦总是一身利落军服，相貌英俊，举止有礼，神清气正，风度翩翩。像个古人说得有匪君子，用洋人的说法就是个优雅的绅士。

    柳云山对程煦很有好感，不仅仅因为他帮助了自己，还因为程煦真的是个君子，是个绅士。他尊重所有人，从不看轻任何人的付出和努力。在程家最受下人们喜欢的就是长得俊脾气好会体贴人的三少爷。

    时间越久，柳云山越觉得自己对程煦的好感变了味，他的一颗心不知何时已经悄悄丢在了程煦的身上。

    原本柳云山只想一个人偷偷在心里守护这份纯粹真挚的爱恋，只要能在远处默默地看着程煦就好，看他出国留学，看他成亲生子，祝福他一生顺遂幸福。

    可那次意外改变了两人的命运。

    那些日子，程煦不知因何被父亲大骂一顿，直言禁止他出国，甚至不让他再去军校，并要把他丢到下面的军队中从最基层开始历练。

    年轻的程煦深知作为庶子他表现得太过优秀，已经威胁到了嫡长兄的地位，这些只是父亲为了告诫他要守好庶子本分的下马威，如若日后仍有不该有的心思，还会有更多的惩罚。

    心高气傲野心勃勃的程煦一时接受不了这样的打击，借酒消愁，这日深夜在程府一处偏僻的亭子中喝得酩酊大醉。

    住在附近的栾蕴山深夜失眠，出来散步，偶然发现醉酒的程煦，费力地把程煦带回房中，想要让他在自己这里休息一夜。

    就在这一夜，醉酒的程煦强占了栾蕴山的身子，夺了他的清白。

    两人纠缠二十年的感情从此而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