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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药

    红的雪花在她身边飞舞,像是一场通往幽冥的彼岸花盛宴。

    它们在空中打转堆积,坠在她的脚边,变为一滩烂rou。

    烂rou匍匐在她脚边,发出刺耳的尖叫,像把她吞噬了一般。

    她看着那烂rou扭成一团,散发着恶臭,心里却没有丝毫恐惧。她俯下身,把那血淋淋的烂rou用手捧起。

    对着漫天飞舞的红雪,抛洒了出去。

    烂rou尖叫着散开在空中,随着雪散到她的仰着头张开的口中。

    化成苦涩的毒药,把她活生生毒哑。

    她闭不上嘴,任由那些东西灌进自己的喉咙——

    “咳咳咳……”她醒来,将应尧喂给她的药全部咳了出来。

    应尧轻叹一声,从床头取来手巾给她擦去药汁,继续将一勺药送到她嘴边。

    她喝着药,觉得冷,可身上又在出汗。她觉得被窝实在闷,挣扎着要将手臂露出被子,却被应尧制止。

    “你在发烧。”应尧说着将空了的勺碗放到桌上,又将被子整了整。

    她还在发烧。

    她都不记得她病了多久了。

    只是记得永远的昏天黑地。

    梦里又是永远的腥风血雨。

    “他们不来抓我……”她有些沙哑地开口,“他们不来抓我……”

    应尧摸了摸她还在发热的额头,轻叹一声,轻声安慰:“不会来抓你的。”

    “会来的……”她哽咽。

    应尧看着她:“我说不会,就不会。”

    “为什么?”

    和以前的对话一样,应尧又没给她回应。

    应尧一定是在骗她,他们一定一起躲在一个地方。

    不然为什么应尧都不去上班了呢?

    一定是躲起来了……

    她又开始这么想着,思绪又开始变得模糊。

    无限的梦境,无限的诡异。

    那场雪很大,那天很冷。

    她因为发烧只好睡在床上养病。

    听着窗外其他小孩子欢快玩耍的声音,自己的心都一起飞到了外面。

    她也想一起出去玩啊。

    迷迷糊糊有人将苦苦的药递到她唇边,她心情极差地将头撇到一边。

    坏mama!

    不让她和别人一起出去玩!

    “小薇,要喝药,喝了药病好了就一起出去玩呀。”

    软糯干净的声音消散了她身体上的些许不适,她转过头,便看到沐火雨端着药碗,一脸关心的模样。

    “火雨哥哥……”

    他不应该和那些人一起去玩雪吗?

    “来呀,小薇,乖,喝药。”小小的他跪到床沿边上,将她扶起来,有些不稳地将药碗送到她嘴边。

    难闻的药味让她不适地苦着脸,抿着唇,如临大敌。

    “小薇……”沐火雨看出她的不愿,开始哄她,“你喝了药,我就给你看你想看的东西哦!”

    她才没什么想看的东西呢,她就想出去玩。

    “好小薇,听话嘛。”沐火雨怕她冷到,爬进一些,把被子扯上一些,尽量把她身上全盖起来,一手又将她搂得更紧。

    少年身上还带着些许外面的寒气,有些瘦弱的臂膀却依旧让她觉得温暖有力。

    沐火雨又将药碗到她嘴边送了送:“好小薇,听火雨哥哥的话,这样身体才能好得更快呀。你明天病好了,雪还没化,我们还可以出去玩的。”

    “你可以和他们去玩。”她嘟囔起来,小小的脑袋枕在他的脖颈处,发热的小脸将他有些凉的脖颈捂得暖暖的。

    “不要,”沐火雨说,“我只要和你一起就好了。所以,为了让我们都能一起玩雪,你快快好起来。吃药啦,小薇乖。”

    沐火雨半哄半骗地说着,她也知道最后还是要吃药的,乖乖地就喝了。

    沐火雨看着空了的碗松了口气,将她扶着睡下,丢下一句“你等我一下”就捧着碗跑了出去。

    在她都要睡着的时候,沐火雨手里捧着什么风风火火跑了进来。

    “小薇!你看!”他惊喜地将手中的东西托到她面前。

    那是一个——小小的雪人。很小,小得能被他冻得发红的小手托在手上。两颗眼睛是mama用来缝在衣服上的黑色小珠子,两只手臂是她用下来的两个铅笔头。

    “没有鼻子,没有嘴巴,也没有围巾和纽扣。”她毫不客气地说了出来。

    “啊——”沐火雨托着小雪人耍赖起来,“小薇——我已经做得很努力啦——”

    “还是不好看。”她认真地说。

    “那我再去做个好看些的?”他因为太冷不停地换着手指头,雪人也在室内慢慢融化,从他的指缝里流出雪水。

    “你这样会生冻疮的。”她眨巴眨巴眼睛看着他的手指,“那算了,就算我喜欢这个雪人吧!”

    “不行,我要做个你满意的。我说了,一定要给你看你想看的。”他托着半化的雪人又跑了出去。

    那一天,他不断跑进跑出,就为了让她看到一个完美的雪人。

    于是,第二天,他也生病了。

    两个人一起被mama关在家里不允许出去玩。

    mama出去上班后,因为发烧而满脸红通通的沐火雨又捧着药碗偷偷跑进了她的卧室,哄着她喝药。

    “你看你也不能出去玩了。”她有些幸灾乐祸。

    他搂着她喂药,有些迷迷糊糊地回答:“我本来就不想出去玩啊……”

    大骗子,谁不想出去玩呀!

    那时候的她只觉得他在说胡话。

    一定是病得不轻!

    迷迷糊糊中又有人将药碗送到她唇边,她被抱在温暖的怀里。

    “火雨哥哥……”她眯着眼睛,看不清前方,只是将药慢慢喝下。

    沉默良久,她听到有人“嗯”了一声。

    她的眼泪就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火雨哥哥……”

    那人想将她放下,她伸手死死拽住了那人的衣领。

    眼泪流进她的脖颈,打湿她的衣服。

    “火雨哥哥……”

    她声音嘶哑,只想听到回答。

    她感觉到有人扯着被子将她又盖得严实了些,自己又被抱起搂到怀里。

    温暖如初。

    “火雨哥哥……”

    “嗯。”

    太好了,至少在梦里,她还能见到他。

    这场梦之后,她的病开始好转。

    不再有漫天的红雪,不再有作恶的烂rou,不再有数不清抛不尽的讥笑。

    她有她的火雨哥哥。

    她一定要好起来,她一定要找到他。

    “好小薇,听火雨哥哥的话,这样身体才能好得更快呀。你明天病好了,雪还没化,我们还可以出去玩的。”

    她一定要好起来的!

    “应尧,他们为什么不来抓我?”久病痊愈的她趴在窗台上,透着生锈的铁栏杆从二楼看着外面陌生的街道。

    应尧看着她的背影,走进,也透过窗子看着外面的街道:“如果那人做了太多的错事,不仅对手要他的命,他自认为的朋友也会要他的命。”

    他的眼神中透着寒,似乎是蔑视着什么,可又莫名一瞬间变得无奈柔软起来。

    刹阎罗,是早该死了……

    在他听到别人说刹阎罗为了躲条子不在酒吧的时候,他就应该想到那作恶多端的人会躲到自己家里去。

    等到他回来的时候……

    他看着她瘦弱的背影,暗叹了口气。

    他的眼神溺死在回忆中,久久不得挣脱。

    刹阎罗的死,他到底……应该以何种心态去面对呢?

    “应尧。”她听不懂他的意思,她也没有看到他的眼神,只是唤了一声将他的思绪拉回来。

    “怎么?”

    她举了举自己的左手,雪白的手腕上空无一物。

    她将手放到自己的面前,对上外面的太阳,阳光从她的指缝间洒落到她漂亮的脸上。

    洁白纯净,带着少女的稚嫩与青涩,如同天使一般。

    应尧的呼吸微微一滞,他又很快反应过来,有些尴尬地转移了视线。

    “应尧,我的手镯呢?你不是送给我了吗?”她问。

    应尧愣了一下:“你……”

    她回过头笑起来:“你说了要给我的,怎么可以收回呢?”

    应尧对上她的眸子,那里纯粹得没有一丝杂质。

    “不收回。”

    他转身,从桌子里拿出了那精致的手镯,走回来,像当初一样给她戴上了。

    冰凉的手镯给了她巨大的安全感,她看着阳光下反着光的手镯,笑起来。

    应尧见状沉思良久,突然说道:“我教你,怎么打架。”

    她愣了愣。

    下一秒就又笑开了。

    “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