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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茶馆里熙来攘往,说书先生出来那刻都安静了下来,大家都默默放下了手中的零食糕点,等着今日说那位传奇将军的故事。

    这位将军在皇帝大婚之日许诺不平匈奴誓不回朝,当日便带领着手下启程驻守在边疆整整五年,最后在她的带领下一路厮杀直指敌方首都,边国重创,再不敢来犯。

    可悲的是将军回朝没多久便重病身亡而去,孑然一身连个子嗣都没有留下,将军家世代传承就这么断在了这一代。

    不过这种人尽皆知的正史可吸引不了这么多络绎不绝来喝茶的客人,说书先生喝了口茶,才缓缓讲述起大家都在等着的最精彩的部分了。

    你听着自己儿时那些屁大的事都被翻出来说,甚至连跪了几次祠堂,和谁打架输了都居然被人记了下来,你差点没忍住一口茶都喷出来,坐在身边带着面纱的男子淡定的伸出上好质地的纯白衣袖给你擦了擦唇边溢出的茶,

    “没想到将军这么厚的脸皮还会听着不好意思。”

    你干笑两声,这故事有点长,说书先生此时说起的地方也就是你和那位相遇的时候,谁知道后来会纠缠这么深。

    没错,你还没死,祸害遗千年就是这个道理。

    故事总是似真似假,那些道听途说你们恩爱缠绵最终生死离别更加的胡扯,那人绝情的可不像一般男子一样会为了感情所困。

    你们初遇可不是浪漫的湖边而在将军府的庭院,你趁着祖母前去迎接三皇女的拜访,放下一字没看进的兵书偷偷溜出了书房。

    你有个表弟,这人和你及其不对盘,你在背兵书扎马步的时候他总是一脸不甘心的瞪着你,像是有深仇大恨,你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得罪了他。

    他动不动就哭,你还什么都没说没做,他就拖着两根鼻涕去找祖母哭诉你欺负他了,祖母对他向来和颜悦色百般呵护,不论因为何事吵架打架惩罚的都是你,你看见他总是恨的牙痒痒,祠堂的地板都快要被你跪穿了。

    冤家路窄,你刚走出院子就和他对上了眼,他转身就往前堂祖母所在的地方跑去,你忙撒腿追上他一把扯着他不让他走,他被你抓住一个踉跄就憋了憋嘴哭了起来,你最怕他哭,他一哭你的膝盖就隐隐作疼,你忙扯着笑脸试图让他放弃去告状的想法。

    谁知道他越哭越来劲,你刚说了句祖母太烦了背兵书太痛苦了就跑出来放松一下而已嘛,他就狠狠一巴掌打在了你的脸上,你捂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出生到现在,无论你多调皮连母亲都没有打过你的巴掌,他竟然敢。

    你抡起袖子就准备和他大干一场,正巧一边院子里蹦蹦跳跳跑来几个小孩,你一看其中还有尚书的女儿,那人可喜欢这小子了,在他的生日还信誓旦旦说要娶他,她看到你抓着他的衣领拳头高高举起准备揍他忙带人过来先揍了你。

    这些小屁孩下手没有轻重,打得你头昏脑胀,只恨平时没有好好练武功。

    那时那人还是个不受宠的皇子,跟着三皇女一起来拜访,在溜出来闲逛时看到了你,他把你护在了怀里,任由她们的拳头巴掌打在了他的身上,你只感受到有个带着梅花香的怀抱按住你的头紧紧抱住了你。

    等到她们兴致缺缺都离开,你才发现她们对他下手有多重,他的脸上甚至多了一些指甲划过的痕迹。

    你虽年幼不过从父亲那里知道所有的男孩子都很在乎自己的脸面,生怕有一点疤痕嫁不了好人家,这位素不相识的男孩子竟然这样都没有放开你,你这位混世魔王也难得的有了些愧疚心。

    你搀扶起他“你没事吧…”大概是年少别扭说不出好话“先说好,是你先来帮我的,我没求你。” 想感谢道歉的话说出口也变了个样子。

    你以为男子都会像表弟一样,他起码会生气尴尬骂你,但他眉眼笑着揉了揉你的发顶,像是透过你回忆什么,你心跳漏了一拍,总觉得冬日里整院的梅花都没有他来得美,“没受伤便好。”

    你愣愣的嗯了一声,能见到这样的美人这顿揍很值得。

    门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几个侍女冲了进来,看到你匆忙的行了个礼就去拉着他往外走,嘴里还念念叨叨

    “九皇子您怎么到这儿来了,尽给我们添麻烦,不过是三皇女一时兴起带你一起来,要不是她你可连后院都出不来呢,还到处乱跑,害我们好找!” “这身上是怎么了?快先回宫吧,别去三皇女面前丢人了”…

    他低着头任由她们拉扯着往外走,你才知道他居然是那个最不受宠的皇子,他父亲是凤后的小侍,趁着女皇喝醉酒然后有了他,女皇为了安抚凤后把怀着身孕的小侍就打入了冷宫。

    后宫多有复杂,他这个不受宠的皇子处境有多艰难,你想象不到。那些你看到的新伤下隐隐约约有一些旧疤,他那副被欺负也习以为常的样子,只怕是平时没少被打罚。

    最后祖母得知下午的事,说了表弟几句男子不应该如此粗鲁就算带过了,你却被又罚去跪祠堂。他盈着泪狠狠的瞪了你一眼就跑开了,仿佛被罚跪的是他一样的委屈,你一脸莫名,这是什么毛病。

    大概是上天惩罚你每日不好好做功课练武功,你又遇上了来找表弟的那群忠实追随者,身为将军家的传人怎么可以逃跑,新仇旧恨你硬着头皮在她们推搡着的时候就反手揍了上去。

    你是很想留一个好印象给那个小皇子,比如说干翻了一群坏人,威风凛凛的样子,而不是又被打趴在地上的样子。

    你捂着被揍到的肚子还在逞强,他站在院子外低喊了声“老夫人来了!”众人立马一哄而散,跑的飞快。

    他小心翼翼的扶起你,看样子是想笑又努力的憋着,你撇了撇嘴“要笑就笑吧,下次我肯定打赢她们。”

    他拍了拍你被灰尘弄脏的衣摆“还好我在。”

    “…上次回去你没挨罚吧”你想到上次他离开时的背影就觉得愧疚。

    “哪有人管我,别担心”他的声音冷冷清清的却想努力的温暖别人。

    你看着他脸上被指甲划伤的地方还是有些印记,衣领露出的一小块皮肤又填了几条新的痕迹,少年气总是不知天高地厚,你握紧了拳头“我会变强大保护好你的。”

    他忍着笑看起来不信,这却是你从小到大第一次这么认真的下决心,你生气的推开他,“你不信就等着瞧吧!”

    “那就劳烦小将军护着我了。”他也不笑认真起来,低沉的声音特别的好听,你的心跳都加快了几拍,只觉得自己现在热血的能去扎一整天的马步。

    他坐在了一边的矮石上看着天空,也不像对你说话“我第一次看见你就像看见了那个自己,后来发现你可不是我…”像是想起你那副样子,眯着眼笑了几声,你疑惑的看着他,他说的话你一知半解。

    “我每次在那时候多希望有人会出现…我想着你也会这么想,所以才没有思量便冲了上去…”他有些自嘲的笑着,你也不懂他话里那些事,只觉得他笑起来你心那里隐隐作疼。

    “那天可是幸亏了殿下。”你也坐在了他的身边和他一起看着什么都没有的天空“以后我会护着你,这条命可是你救回来的,直到我生命结束我都不会再让你受伤。”你信誓旦旦的承诺着。

    他抬起袖子擦了擦眼,红着眼眶对着你笑了“嗯。” 你最讨厌别人哭了,每每表弟哭都头疼的想揍人,此时却满脑子都是书本上看到形容男子的话,哭得梨花带雨,只让人心疼的想把他抱在怀里。

    年少学习总是无聊枯燥的,他的那一笑便成了你唯一坚持下去的动力。

    直到再次见面,你在后院里练习着轻功,听到假山后的墙壁外传来喊你名字的声音,很轻只是喊了两次就停了下来,没过一会脚步声就慢慢走远。

    你好奇的翻过墙壁去看,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转过巷子口就要消失,你忙驾着不熟练的轻功追了上去。他走得很慢,你轻而易举的就跟在了他不远处。

    他看着一边的摊位走走停停,没有带任何的侍女,像是偷溜出来又或者是压根没有侍女照料他,他一身杏白色布衣站在了一个老爷爷的簪子摊前看了一会又笑着摇了摇头往前走着,你跟上他,不过在路过摊子前忍不住看了看他之前盯住不放那根桃木簪。

    那根簪子太普通了,可以毫不留情的说是劣质,和你家里那些比起来,有点地位的下人都不会去用,但它安静的呆在木盒里,许是被他的目光留恋过,你竟然也觉得它好看了起来。

    你留下零钱便买了揣在怀里,然后又跑着去追他的身影,你四周环顾着,人群里都找不到他,不由得着急起来,抬头看了看一边的房子高度思考着自己的轻功能不能上去,愣神间就看见不远的城墙上像是有个人坐在那里,夕阳在他的背后让他的身影也模糊了起来,像是和这天地融为了一体。

    等你气喘吁吁站在他背后的时候,他的震惊明显让你的心情愉悦了起来,刚刚那种怅然若失的感觉也消失了。

    “你怎么在这里?” 他坐在墙上侧着身迎着夕阳问你,眼里都是惊讶还带着一些被藏起来的欢喜。

    “你猜呀。”你撩起衣摆就坐在了他的身边,刚刚那瞬间你是很想给他一个拥抱的。

    “你听到我喊你了吗?”他像是不怎么好意思,不敢看向你,晃着腿看向城墙下的街道,“我不过随意……”

    “是啊,难得有美人约我,虽然仓促的没有打扮,不过还是要应约啊。”你笑眯眯的回答了他的疑惑。

    “那还真是……” 他被你轻浮说的美人红了脸,又庆幸的笑着叹了口气。

    你不想打破难得见面在一起的温馨,安静的和他一起看着夕阳下的小商贩收摊回了家,家家户户都点起了灯,月亮也慢慢的升起,街上也有些早吃完饭的人三三两两的在散步,一片的安宁和谐。

    “今天是什么日子吗?我猜猜,你的生辰?”你捂着衣服里的簪子笑嘻嘻的猜测着。

    “……嗯。”

    竟然被你猜中了,你不敢想象一个皇子的生辰会没人在意,甚至在外呆这么久都没人发现。你的生辰家中可是从凌晨一直庆贺到半夜才让你去休息的。

    你心疼他,明明是这么好的人为什么得不到最好的一切。你摸出怀里的簪子递了过去“生辰快乐。”

    他接住低着头看着簪子竟然愣了好一会才喃喃说了句“谢谢。” 声音也有了些颤抖。

    他转过身把簪子递回了你手上,你以为他不喜欢,刚想推回他的手,送出去的东西他就算扔掉也不可以还回来。

    他看着你笑眯了眼“我想现在就戴上。”

    你松了口气接过木簪,他背对着你,你手忙脚乱的绕着他光滑的青丝,最终还是他忍不住轻笑着把头发盘起来等你把木簪插进去。

    你总觉得这木簪有种劣质的感觉,配不上他,“等以后,我会找到最好的送给你。”

    他眼睛笑盈盈的,看着月亮心情很是开心“好。”

    “许个愿吧,祖母说生辰时许的愿上天都会听到。”你撑着地侧头看着他笑着催促着。

    “……那就…等我当上皇帝…”他的声音带着些不好意思但又那么的坚定“一定让人们安居乐业,再也没有动乱,让国土里的每一个人都像京城里的人民一样幸福。”

    “很好啊,你会是个明君。”你也认真起来,不过这条路他怕是会很辛苦。

    “那时你会陪着我吗?大将军。”他看着你的目光竟然比天上的星星还亮。

    “如果您不嫌弃我那三脚猫功夫的话,愿意为了皇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你看着他一字一句说着那些大逆不道的话。

    他环住你的肩膀一把抱住你“嗯……”

    你闻着他身上淡淡的梅花香,想着真是红颜祸水。

    那天以后,你更是拼了命学习兵法武功,母亲父亲直夸你长大了,连祖母看你的目光都终于满意了。

    祖母开始让你去母亲的兵营从最低的士兵开始试炼,兵营的生活对于一个没吃过苦的人来说简直是地狱,你跟着队伍每天cao练,每每忍不住想一走了之就想到他的生辰愿望,就又咬牙坚持了下来。

    春夏秋冬过得很快,转眼间你已经跟着军队参加过了不少的战役,立了不少的功,当上了一支队伍的头领。他时而给你寄来一封信说说自己最近的情况,再问你是否平安。你每次战役结束都迫不及待的给他写信报平安炫耀自己的功勋。

    皇宫里的情况越来越糟糕,女皇病重要立太女,你也被母亲调了回家休假,生怕自家参与到太女之争里。

    你百无聊赖的翻着书,不知道他会怎么做,怎么看他都是最没有胜算的吧,大臣都三三两两开始站队了,三皇女三天两头来府里拜访都被祖母以病为由拒之门外,看来家里是想明哲保身了。

    你躺在床上想着应该怎么给他写信,忽然感受到房梁上有人的气息,你装作漫不经心的坐起身,突然身形一动拿住了穿着夜行衣的人。

    “谁派来的?”你不慌不忙的压住他的手问他,他忙跪在地上“是九皇子,殿下被三皇女抓去送到了山匪手里,属下一人之力拼死也救不出他,他让我来找您。”

    你一慌,又冷静下来“怎么确认你是他的人?”

    他像是在等着你问这个,掏出那根桃木簪,“他说知道您会不信,就让我去先去取他屋里的木簪备着。”

    你这才着急起来,松开了他的手,换上了轻便的衣服就跟着他往后院溜了出去。他带着你一路飞快的去了山里的寨子门口,你绕到人最少的地方就把守卫给解决了,轻手轻脚的寻着他。

    一个大院里面传来一群人大声争论怎么处置他的声音,你屏息飞上屋顶数着大概有多少人,人数不多,不过其中两个人气息很浑厚功夫和你不相上下,太危险了,你想着要不要等到她们出来再进去救人比较好。

    她们却等不及了“这小皇子多可怜,落到我们手里哈哈”“二姐,和那个人合作太危险了,我们还是别参与进去了吧。”“三妹,你懂什么,富贵险中求,我们跟了三皇女,以后荣华富贵少不了。”另一个猥琐的声音也参与了进来“jiejie们,你看反正这小皇子也活不成,长得细皮嫩rou的,可惜了一张小脸蛋,不如我们……嘿嘿…”

    里面传来衣服被撕裂的声音,你握紧了拳头,破窗而入,在她们来不及反应时用暗器割破了其中几人的脖子,还来不及观察他在哪,一拳头就虎虎生风的擦过你的耳朵打了过来,你翻滚一圈躲过了她们的攻击,拔出了腰间的短刀。

    一人吹了声口哨,提醒门口那些守卫,你等不急先攻了上去,等到人都来了怕是你们都要死在这里。

    其中一个长得很是魁梧的女人,又是一记重拳挥了过来“哪来的兔崽子,敢杀老娘的三妹!”,你下意识想躲开但想到时间紧迫,硬生生的抗下了这拳,在她手缩回去之前狠狠一刀插入她心脏,她瞪眼倒下去的瞬间,另一个人又攻了过来。

    这个矮小的女人太灵活了,你抓不住她,她却能时不时给你划上一刀,你捂着刚刚被震碎的肩胛骨吐出了一口血。他被绑在不远处,外衫凌乱,还好里衣完整,你稍微放下了心。

    “等我!”你擦了擦刚刚咳出的血,对着他喊道。

    他的嘴被布条绑着说不出话,看着你身后眼睛突然睁大,你知道她来了,即使你早已经准备好躲避也低估她的速度,刀入了血rou插在了心脏旁,你抓住她的手把她压在了地上,拔出刀割了她的气管。

    他在发抖,明明说好不让他再被欺负的,你捂着伤口踉踉跄跄的走到他身边,解绳子的手也用不上力。

    “别怕,我来了……”你安慰着他,手指用上内力扯烂了绳,血却流的更快了,眼前发晕。

    还不能倒下,他还没救出去,你撑着一口气刚站起来就头晕目眩的往下倒。

    “撑住…会没事的…”他颤抖着手抱住你,一边往外移动着。

    一群人在门外喊着屋内那几个女子的名字,没人应答才急冲冲的踢开门冲进来。

    他把你抱在了怀里退后几步看着她们,那些人看到同伴的尸体也被惊住,一个个凶神恶煞的瞪着你们。

    你很想保护他,却因失血过多连根手指都动不了。

    那个看起来像个小头目的女人扫了眼满地尸体怪异一笑,她看向狼狈的两人“来让咱们英雄看看她多有本事,救美人?呵,可得亲眼瞧着小美人怎么被轮的,到时候再将他们碎尸万段以慰老大在天之灵!”

    他抱住你的手猛然僵住,你躺在他怀里咳了几口血“别怕,我在……”  其实你也没有把握,现在的手连刀都握不住。

    你提起内力死死握紧了刀蓄势待发,血液因内力而流出的更快了,你眼前一片模糊,他发凉的手指摸到你的手背轻轻的揉了揉,你瞬间卸了力,他扣住你的手抱紧了你,颤抖着手指递来一个药丸。

    你想他是极害怕的吧,“别怕,你会没事的…等她们靠近,我会给你拼出一条路,你能跑多快就跑多快。” 你贴在他耳边小声说着。

    他摇了摇头松开了手把你放在地上站起身,你心一凉,忙去拉他的衣袍下摆死死不撒手,他却解开扣子脱了下来。

    你知道他想干嘛,抓着他的衣衫红了眼,“你别!回来!”

    他声音极轻“吃了药趁机跑。”

    门口一片yin笑,各种粗俗的词让他的脸一片煞白,他缓缓解着自己的里衣脱下,从未被人见过的美好身体慢慢的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你吃下他偷偷递给你的药,应该是再普通不过的止血草药做成的,伤口血止的非常慢,仍然动不了。

    “别碰他!杀你们寨主是我,有本事冲我来!欺负男人算什么东西!”你红着眼对着门外嘶喊,眼泪也不争气的流下。

    他跪坐在地上闭着眼,已经有两个人摸上了他的身体,你脑一热,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握紧刀就闪身过去砍了那两人的手,那两个人哀嚎着在地上打滚。

    你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抱着他吐了一大口血,胸前的伤口也彻底撕裂开,你倒吸了口气,已经极限了,你用他的外袍裹住他就再也没有力气了。

    “为什么不自己走…”他的身体颤抖的厉害。

    那些人却忍不住了嘴里骂着喊着拔刀冲了上来,你背过身挡住那些刀剑把他紧紧抱在怀里就闭上了眼,他的泪滴落在身上让你心疼,却再也没有力气去给他擦。

    几根箭精准无误的把她们射杀在了你们面前,幸好,他的护卫拿着你给的令牌去搬的救兵到了。

    那是将军的虎符才可以号令的军队,都是上过战场厮杀出来的精英士兵,你从母亲的房间偷出来的。

    等你清醒的时候既没有看见他,也没有看见家人,更别提什么伤患的优待了,你带着一身的伤又跪在祠堂,有气无力的像是下一秒就会昏迷过去。

    你的父亲担忧的整天跟在祖母后面希望她能消气,母亲也劝着祖母已经发生了就别再生气了,还是想想怎么解决,祖母却恨不得抡起棍子再给你来一顿毒打。

    在这个敏感时段,寂静了很久的将军亲属部队直接出动剿灭了一整个山寨,就为了救了一个九皇子,表明了自己的立场,那山寨怕是哪个皇女的杰作大家都心知肚明的。

    你跪在祠堂好多天,也只有表弟每天把饭从门口狠狠的砸在地上,饭碗碰的都像是要摔碎,你喝着明明经过精心料理过得粥感叹“别这么粗鲁,男孩子会嫁不出去的。”

    他声音里带着愤怒“祖母明明对你这么好了,你还不知足!为了个不受宠的皇子把全家都给搭上了!” 他说完就狠狠摔上了门,带起的灰呛得你捂住碗口打了个喷嚏。

    你低着头喝着粥,这次事情的严重性你也知道,不过当时实在没有办法,牵扯上家人自己的确是死不足惜,不过如果再来一次,怕是自己还会去救他的,况且他也保护了你。

    你喝完便撑着精神好好的跪着忏悔,比小时候每一次都认真,想着该怎么收拾这个残局。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九皇子扶持上皇位,虽然在别人眼里都是异想天开。

    你在跪了整整一个星期后才被放出来,膝盖疼的站都站不起来,还是表弟搀扶着你把你扶入房间。

    没想到这么些年他消失的时候居然是在外游学,他拜在了江湖第一圣手医仙人的手下学习医术。

    你只知道他父母身亡后被你母亲带回,他从小就崇拜着你的母亲,是她的头号脑残粉,也想学习兵法武功当上一个保家卫国的士兵,祖母却从来不对他管教,只想让他好好嫁人。

    他觉得你配不上祖母的教导,直到这两年你努力之后才对你稍微好了一些,经过这次之后,他的态度比之前更加的恶劣了。

    他把你狠狠的摔在了床上,你疼的直抽气“你就不能轻一点吗!我是病患啊!”

    “您怎么可能怕疼呢,这伤回来时我可看过了,依您现在这本事还能多挨个起码5刀。”他边拿出箱子里的绷带边冷着声音说着“哦,对了,还有美人在一边给你助威,起码还能再加上2刀。”

    他这会哭的毛病倒没了,冷嘲热讽的水平绝对是高手级别的,也不知道他那位师傅到底是什么样的传奇人物,把好好一男孩子教成刺猬一般。

    他冷笑着,手下的上药的动作却轻了些,你也不识趣,非要和他杠上几句“你瞧你,嘴上这么说身体还是很诚实的嘛。”

    他缠绷带的手停了下,你暗道不好,不该嘴贱生病的时候和大夫开玩笑,没想到他却突然抬头给了你一个称得上温柔的笑,给你上绷带的手也更加轻柔,你坐立不安只觉得他不正常。

    当你喝到他端来的药的时候才放下了心,他果然还是这么可怕。

    这药你是一边吊着嗓子一边灌下去的,从小到大从来没喝过这般恐怖的药,你都怀疑他特意又去加了几味最苦的药材的。

    他坐在一边监督你,手边也没漱口的茶水也没糖,就等着你干灌下去,你捏着鼻子闭着眼往嘴里倒,这味道能让你彻底昏迷过去再瞬间清醒过来,他看着你这幅痛苦的样子才安心的端着空碗给你关上门让你休息。

    你也不知道如今朝中的变动,那天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他怎么样了。为了他家里人忙的精疲力尽,你脸皮再厚也开不了口问他的情况。

    直到你感受到房梁上他的侍卫到来你烦闷的心情才终于缓解了一些,他递给了你一封信就离开了,你傻笑着拿着那封信左看右看都爱不释手,信里写着“我一切顺利,你可安好?”

    朝中大概是发生了太多的变故,母亲忙的憔悴了很多,她本身就应对不了那些勾心斗角,战场上的如鱼得水到了朝堂就毫无用武之地了,祖母在家中便成了主心骨,应对着那些每日来拜访各个心怀鬼胎的人。

    之前两方皇女斗得你死我活,谁也不知道竟然会蹦出个随时会被她们解决掉的九皇子,而且还是手握兵权的将军支持着,打得她们猝不及防。

    表弟在你痊愈后又出门义诊了,你也拼命加强对自己的训练,连个山匪都差点让你们死在那儿,想到他就在你眼前被人羞辱却什么也做不了的无力感,你就恨自己不够强,说什么保护他,简直没脸面对他。

    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已经是又一年的冬天了。女皇驾崩了,他也的确成功了,成为了百年来第一个男皇帝。

    祖母累了不想再管那些朝堂之事,闭门不出。母亲也为他清理了同门的一些反党,心力憔悴请命退官带着父亲去云游,你自然而然的接下了她们的重担。

    他封你为一品护国将军,给予了你足够大的权利。

    你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曾经的少年气随着那身杏白色的衣衫一起褪下了,换上了庄重的赤黄色的龙服,龙张牙舞抓的盘踞在他的衣摆上,一群侍者前呼后应的跟随在他的身侧,他坐在皇位上接受着众人的朝拜,你也缓缓跪下行了一个标准的君臣之礼,藏起了那份还没能说出口的喜爱。

    曾经那些他送来的问安信也在他登基后停了,那些他游玩时遇到的有趣物也不会再有,你叹了口气,那是自然。

    山寨的事自然不能再提,你连句安慰也不能开口。

    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生疏的呢,你想了想。

    那时他看着你笑得为难,说曾经的三皇女看情势不对立马转投入他旗下,如今成了闲散王爷,不过她依然虎视眈眈的看着王位,野心不减。

    你主动请命,带着兵马冲入她的府中搜出他早就让人安排好的叛国信,带着人灭了她府里上上下下百口人,甚至还有她刚出生没多久的小孩。

    他说丞相的势力在朝中一方独大,插手了大部分的人员安排,你便安排了人把丞相手下一部分的势力给暗杀了,简单粗暴,就算她重新培养人还得有个好几年,足够他的成长了。

    你不管世人对你的凶残评价,为了他双手沾满了鲜血,有罪大恶极的,有无辜的老人小孩,你心甘情愿成为了他最锋利的刀。

    你拼命的成长,为了他不惜成为恶人不过是不想他再受一点伤害。

    新皇登基还不稳定,内忧外患,左边靠着凤国这个强国虎视眈眈,右边又有蛮夷不停sao扰,无论是哪个都很棘手。

    说来也巧,凤国小皇女来参加新皇登基大典时便一见钟情爱上了他,心甘情愿为了他留在这里嫁给他,他毫不犹豫的同意了这门联姻,批准了宫里开始准备嫁娶的准备。

    在你得知这个消息时拿着书本在房里愣了很久,你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终于在他单独找你谈论军中开支结束后才问他

    “陛下是喜欢那人吗?”你没想到这么个问题竟要调动起内力让自己的身体不去颤抖。

    “如果是为了国家,大可不必,微臣拼死也会带…”

    “不必,朕是真的心悦于她。”他打断了你想说出口的话。

    他依然是笑着,和每次见到你时一样,只是提起他未来的皇后声音竟多了些你从未听过的柔软。

    你愣住,连自己怎么退出宫回到家都有些想不起。

    你不敢让自己一个人呆着,安静下来脑子就会乱想,一会想起夕阳下他坐在城墙上的背影,一会又想起初见时院子里那衬着梅花的笑,一会又想起他脱下外袍让你逃时那个决绝的笑。

    你想自己是低劣的人,那种危急关头只是一眼就记住了他衣服下透白的肌肤,在午夜的梦里他常赤裸着身体躺卧在你的身边,你明知不该对他有任何下流的幻想,还是忍不住沉迷动情。

    如今他却要心甘情愿给他爱的人看,你有多羡慕嫉妒。

    无论怎样,就算他最后成亲的不是你,他也值得世界上最好的婚礼。

    你让手下去找最好的木材,打听到之后不惜冒着最寒冷的风雪爬上最危险的山崖找到那株千年寒木,让城里最有名的工匠按照你的想法做出很久之前答应给他的东西。

    你回来后便失去了人生的动力,整日在房间里喝着酒醉生梦里,不敢去听所有关于宫里传来的消息,连早朝也借病休假在家不敢去面对他。

    他的圣旨直下到了你的房门口,公公连读也没读,看着醉到跪不稳的你放在了门口叹了口气就离开了。

    你打开圣旨,明明是庄重严肃的明黄色布上却传来淡淡的梅花香,像是他正站在你面前,上面只写着“可安好?”

    你握着便哭了出来,这个人总是能捏住你的软肋,不过即便是这样,你也认了。

    等第二天你脸色无常的站在朝堂上对着他跪下礼拜时,他才笑的满意看着你说平身。

    京城一片喜庆,新皇大婚大赦天下,普天同庆,他们拜了天地,祭了先皇先祖,从此便是结发夫妻,之后还会喝交杯,褪去他的朱砂,你跪在大臣中看着正在祭拜的两个红色身影,生怕自己忍不住做出冲动的事。

    你们是君臣,他需要的你,是他的将军,仅此而已。况且如今他自己的势力太少,你一旦卸职,他将四面楚歌,寸步难行。

    夜宴也开始了,他和他的皇后正携手坐在龙凤椅上等着臣子的轮流跪拜。很快轮到你了,你稳了稳喝了不少酒摇晃的身形,扑通一声就跪在了他面前,他面色无常,只是抓着皇后的手紧了紧,像是在提醒你什么。

    “臣请命去边关镇守,身为护国将军,理当为了皇上分忧,匈奴不平,臣誓不回朝。”你冷着声音,竟是从未有过的清醒。

    他还没说什么,突然一位大人冲了出来,你认得她,她是祖母的学生,她跪在你身边声音压不住的惊慌颤抖

    “请皇上三思,今日将军酒过多,说的话不当作数的。”

    你皱了皱眉“臣也是一品将军,说的话如何不作数。”

    他低着眼安静的听着你们争论,底下的臣子也为你一番话议论起来。

    “这就是将军送给朕的大婚贺礼吗?既然这样,那便随了你吧。”

    你听不出他话里的情绪,越来越陌生,大约是生气的吧,说好会陪着他,却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面对各个豺狼虎豹自己逃了,不过以后有他的妻子会保护他的,你这么想也安心了下来。

    他一说话下面都安静了下来,有几个祖母的学生纷纷跪在你身边请求皇上收回成命,他头也没抬的挥了挥手示意你退下此事就此定下了。

    你从怀里摸出了那个寒木簪放在了地上,对着他的方向行了一个君臣之礼匆忙退下离开了皇宫。

    簪尾一朵梅花开的正艳,配上有着梅花香的寒木,像极了他,只是那根突兀的藤蔓就像你,狠狠的缠住了那朵冷艳的花。

    你不敢通知祖母,匆匆忙忙写了封家书命人送回家就直奔军营整理了军队,带着将士朝着边疆赶去。

    世人只说将军年少意气风发,收到御旨就一腔热血的带着将领去保家卫国了,只有你知道那晚满城的红灯笼,你逃开时有多狼狈。

    边关艰苦,一路奔波赶到那已经精疲力尽,别说谈情说爱了,那一腔爱恨情仇还没来得及伤感,就被拉到了战场。

    敌人太阴险,在城下叫嚣着一战,但在你们的排兵布阵正面打时跑的干干净净,又在你们休整时不停来sao扰,没日没夜,每个士兵都带着疲惫,每每放下戒备休整,她们又能突袭让你们死伤一片,你不堪其扰,整天想着怎么对付他们。

    你在那里磨练了整整五年,大大小小的交战都参与了,以身犯险终于把那些地形他们的战术摸的透彻,设下陷阱把那群狡猾的敌人一个不剩的全部歼灭,兵队直达她们的首都。

    你坐在营帐里拿着从宫里快马加鞭送达的圣旨,埋下头闻了闻,只剩下笔墨和灰尘的味道,少了那个人的气息,多了一份庄重。

    大概这个只是给你看的,奉天承运写到一半就被他放弃,他写了句“在那可好,何时归来?”

    你忍不住骂了句“都娶了皇后了还这样写信给别人,我也是个女子,会乱想的啊。”嘴角却抑制不住的上扬了起来。

    匈奴的女皇亲自到了前线在最好的帐篷里接待了你,脱光了上半身的美男穿着薄纱跳着舞,只有她们这盛产的美酒都给你安排上了,她决定和皇上谈和,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实在不行就投降,她说得一脸坦然。

    她们这个族群对你这个靠自己本事战胜了她们族人的外人也没有仇恨,只是敬重你是个厉害的英雄,这倒让你高看了她们一些。

    她完全放下了女王的架子,拉着你点燃了篝火举行了盛大的舞会,看你退拒了一众的美男,了然的笑了笑,她喊来了皇子,在宴会时推到了你的身边,你笑着准备谢绝的话也在看到他的脸愣住。

    像极了那人的脸让你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那个穿着龙袍坐在皇位上的人,是不可能穿着一身薄纱红着脸靠在你怀里的。

    “您别介意,我的母亲就是这样的人。”他拉着你的衣摆小声的说着,看起来就像是保护在温室里最纯真的花朵。

    这一身小麦色的皮肤也和那人长期在宫里雪白的皮肤不同,大概是太过于想念他,以至于看到脸就想不起别的。

    你笑着说了句“没关系。”他红了脸,“将军真是好人。”你垂下眼盖住眼底的心虚。

    等到酒足饭饱所有人都松懈时,你才站起身抽出怀里藏着的刀,了结了她们的生命。

    你第一次厌恶起自己,只因那人一句“匈奴顽劣,那些条约对于她们不过是随口一说,趁此机会清理完罢了。”,你就亲手抹杀了那些刚刚还把酒言欢称你为勇士真心和你交朋友的人。

    她们甚至为了表明自己的诚意,自信的连兵队都没有带来,因为足够相信你的为人,遣退了营帐里的护卫。

    她们吸入了你早就投入火中的迷药,幸好死得不知不觉,不然恐怕那些死前的眼神会让你下半辈子都活在愧疚里。

    这就够了,女皇和她的那些心腹都死,帐外剩下的人不足为患就放过她们吧。

    你收了刀走出营帐却见不远处刚刚那些载歌载舞的人都倒在了血泊里,副将跪在了你面前“属下为将军清理后患。”

    你浑身冰凉,喝进身体里的烈酒也暖不起来,那人竟然安排了人在你的身边,他不信任你?明明你才是这个世间最不会背叛他的人了。

    你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喉咙嘶哑的不成调,清了清嗓子才说了句“嗯,你带人回营,我马上就来。”

    所有人排成了几列踩着满地的鲜血往回走着,副将瞟了一眼营帐似乎想进去确认尸体数,看你脸色难看也只能骑上马随军离开。

    等到她们走远里面才传来压抑的哭声,你转身回到了那个满是尸体的帐篷,你寻着哭声慢慢的站在了盖着毯子的桌子前蹲下身掀起,他果然在。

    他哭花了脸,在你掀开布的瞬间扑向了你,常年在战场上厮杀出来的本能反应让你下意识的用手臂挡住就想拔刀,最终你还是在他哭声中松开了怀里的刀。

    他死死咬住你手臂,眼泪鼻涕一团乱和你手臂上的血混在一起滴在了地上。你轻抚着他的背,只因为他和那人长相相似,又或许这是你残存的最后一点感性,你也说不明白。

    明明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他的人生应该才开始,他也会有喜欢的人,会和她成亲,然后生儿育女,往后的人生应该是带着爱和美好的,而不是死在这个战乱之地。

    他在你的安抚下松开了嘴,手上那块地方早就血rou模糊,他愣愣的看着周围的尸体,狼狈的爬到他母亲身边哭得撕心裂肺,你在他绝望的哭喊声里麻痹了这么久的心才第一次血淋淋的感受到自己到底做了多少这样十恶不赦的事。

    那些死在你手里的人,或许是别人的父亲母亲,或许是别人的爱人,就因为帝王的猜忌而被你果断干脆的斩杀。

    你觉得身心俱疲,自己又是为了什么站到了现在,最后只换来了他对你的猜忌。

    你从怀里摸出所有的钱装在钱袋放在了他面前“忘了这些吧,人生还长。”

    他听到你声音像是疯了一样扑入你怀里狠狠咬住你肩膀上的rou,你疼的闷哼一声,对着这张脸你的身体果然还是会下意识的放松警惕,竟然让他近了身。

    你环住他坐在了地上,任由他咬下那块rou

    “我欠你的。”

    他吞了下去又恶心的不停的干呕“我…我不会放过你的,我一定会杀了你。”

    等他停下干呕却又突然抬头对着你微微一笑,这笑像了六分,你心一紧,“你真是很喜欢我的脸啊,大将军,为什么不杀了我这个威胁?”他柔柔的说着,靠倒在你怀里。

    你心情复杂握住他的手腕,他手里的刀应声而落,

    “我还不能死,还有人在等我回去…”,你

    从怀里拿出刀鞘把刀仔细的装好递给了他。

    “如果想报仇就活下去来找我,用这把刀杀了我。” 你拿下他环住你的手站起身准备离开。

    他捂着脸跪坐在地上带着哭腔喊着“为什么不杀了我?”一遍一遍像是问你,又像是在问自己。

    你脱下沾满了他家人和族人血的外袍扔入火堆头也不回就逃开了。

    大获全胜,你整理了军队风尘仆仆的回程,离城越近心却越焦躁,恨不得扔下军队快马加鞭连夜赶回去,他就在你不远处了,这个认知让你沉寂了五年的心跳的异常热烈。

    你们凯旋得到了皇帝的亲自迎接,不远处曾经每天能看见的城门竟然有些陌生,路边的人们捧着花整齐的喊着你的名字,你穿着盔甲骑在马上眼里却只有那个站在城上的人。

    正巧夕阳从他的背后透过来,让你有一瞬间的恍惚,像是看到了几年前坐在城墙上的那个少年。他这几年长高了很多,单薄的身体也终于结实健康了,看起来过得很好,那就好。

    你看向他的身侧,那位据说很恩爱的皇后走近靠在了他身边,他马上低头抓住她的手捂了捂脱下披风给她裹上。

    你第一次觉得自己视力好多么恼人,你移开了目光看向一边朝你喊着的人们,她们更加的热情起来,激动的赤红了脸喊着你的名号,还有胆大的男子朝你扔出自己绣的荷包,你都笑着收下。

    他坐在了高位上,你屈膝一拜,不带任何私情“臣带兵击退了侵犯国土的敌兵,凯旋而归。”

    你抬眼偷偷打量着他,他变了,气势更加的让人忌惮,连你都不由自主的绷紧肌rou,像是在战场上遇到了强大的敌人一般的警惕。

    他声音没有多大的起伏说了一番让所有人激动不已的表扬,接下去就是漫长的论功行赏,果然那个副将被封了一等功,仅次于你,他要培养自己的势力了,你知道,可你明明也是他的。

    朝中那些熟悉的人也没了大半,曾经和你针锋相对吵得恨不得打起来的人也没有见到了,都是陌生的人,一脸严肃的跟在他的身后。

    他带着亲切的喊了几声你的名字,你才拉回注意。

    “将军看来一路奔波太过劳累了,朕允许你休假一阵,早朝也免了吧。”

    你低头跪谢,他又给你赏了些封地和金银珠宝才让你退下。你跪在地上看着他笑了笑“臣不要这些赏赐,不如赏给那些在战场上逝去的士兵家属。”

    周围都安静了,气氛有点怪异,你才惊觉自己失言。

    “准了,那将军想要什么赏赐?”他看起来毫不在意你的话。

    你能想要什么,你只想和他单独吃顿饭,等他说一句“回来就好。”

    你摇了摇头“臣只想回府和家人相聚一阵。”

    他声音带着笑“将军这么些年还没长大呢,那朕许了,老夫人可想你想得紧,快些回去吧。”

    你叩了几个头才领命先行退下,你走过那些熟悉的街景竟然想哭,整整五年,为了他抛下了自己的家人。

    你一进门就跪在了祖母面前,她老了很多,看着你也说不出责怪的话,骄傲的夸这才是将军家的血脉,你的父母也在得知你凯旋的时间匆忙结束旅程赶回来,你抱着她们直说对不住。

    你想你这一辈子只对不住家人了,不听她们的劝任性妄为。

    你知道他下一步要对付的是你了,功高震主,深得民心,你都犯了。

    那些最近民间传唱的歌谣,那些你收到的匿名信,那些突如其来的各种邀约,无一不是有一批人在暗示着你皇位触手可及。甚至连你手下的士兵都开始不服副将军手下的那派人了,处处争锋相对。

    总有人是不服的,无论他做的多好,只要他是个男子就会有人不服,况且和皇后这么些年,连个子嗣都没有,有人开始蠢蠢欲动了。

    如果他想对付你,你逃不了的,你还有一家人,还有将军家世代的辉煌要守住,况且,你也不想逃,只因为那个人是他。

    所以你在收到他的生辰邀约时毫不意外,你脱下了一身铠甲,换上了最为喜欢的裙子,难得画上了妆一路跟着公公往他的宫里走去。

    你看到他一个人坐在庭院的湖中小亭等你。

    他太清楚你最怕的就是水,通往亭子的长路都是磨圆了的石头,只是现在你有轻功还算不怕。

    月光很亮,他竟换上了杏白色的衣袍,在月光下少了几分威严。他盈盈的笑着,让这被无数文人雅士称赞不已的月光都失去了颜色。

    你有多久没看见他穿这个颜色的衣衫了,似乎很多年,但是又像是每天都活在你梦里的身影。

    他坐在亭子里对你挥了挥手,你提着轻功踩在石头上走向湖中,如果是他牵着你走去地狱,你甘愿的。

    他真是准备的万全,连湖底都埋伏了人,你面色无常假装没发现那些人。

    他看到你踏入亭子才举起酒杯给你满了杯酒“边关辛苦吗?” 眼里都是关心。

    你坐在他对面接过他递来的酒毫不犹豫的一喝而尽“还好。”

    “怎么会好,我看将军瘦了好些。”却又给你满上了一杯。

    你珉了珉嘴,他准备的化功散大概不知道分量,你这一杯就已经足够了,他却不放心的又看着你等着你喝第二杯。

    他看你举着杯子不动,装作若无其事的拿起自己的酒杯轻轻碰了下你的酒杯“我们还甚少一起喝酒,想是有些生疏了,庆祝将军凯旋,朕敬你一杯。”

    你叹了口气伸手去拿他的酒杯,在你快触碰到他的瞬间,四周传来的杀气让早有准备的你都下意识停下动作去戒备,你第一次怪自己的内力太过灵敏,如果你什么都不知道,也许轻松很多也说不定。也不过幸好今天是你,如果是别的人靠那些不靠谱的暗卫他该有多危险。

    杀气在你拿过酒杯后就隐藏了下去,你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又对着酒壶喝光所有的酒,你终于露出了今晚第一个笑容。

    他嘴角的笑容却越来越低,直到彻底消失,他低着头捏着桌子的手指发白。“为什么不怪我?”你不懂他语气里的情绪,就像你已经不想去猜一个君王的想法了一样。

    “伤害你的人,我都会为你除去,如果是我伤害了你,你说便是了,别为了我去喝那些伤身体东西,你虽没有内力,不过这些东西总是不好的。”你感觉到自己一身内力都在消散,五感都在减弱,你不适应的拿过桌子一边的酒坛给自己满了一杯酒低声说着。

    酒坛里居然是梅花酒,你闻了闻就觉得自己像是醉了,能死在这里也是满足了。

    战场上多少次生死攸关,刀尖擦过脑袋你都拼了命的活下来,连军医都说你这人求生欲太强了,这条命拼来拼去都给你捡了回来,哪知你根本就是不想死在离他太远的地方。

    你尝了一口没有尝出什么异常才给他满上了一杯随口问“是你酿的吗?”

    他接过酒杯低着眼声音有些颤抖“你离开的那年就酿下了。”

    你看,他总能在你冷心冷意决定安静去死的时候又拉回你的心。

    你手指婆娑着杯口“很好喝。”

    他喝光了杯中的酒“是啊。”

    你摇晃着失去内力笨拙很多不习惯的身体走近他,他挥了挥手你才发现你身后站着一个黑衣的人,她退了下去,你低头笑了笑,那个勇猛无比的将军,现在真是谁都可以轻而易举的杀死。

    他看着你笑了,一如当初,他对着你伸出手,你脚一软扑入了他的怀里,你抓着他的领口狠狠呼吸了几口,那颗躁动了几年的心才彻底安定了下来。

    你躺在他怀里闭着眼闷声问“有没有什么药,我怕水不想淹死的。”

    他从衣袖里摸出一颗白色的药丸,看来他早就准备好了。

    你突然拉下他的脖子狠狠吻住了他,这个吻你想了多少年,比你梦里的似乎还要软,不过一样的凉,嘴里传来淡淡的梅花酒的味道,你昏了脑子,轻轻的啃咬着他的嘴唇,明明想用力的咬下去血rou交融,却还是舍不得他受伤。

    “这才是我想要的赏赐,皇上。”

    你在他错愕的目光里松开他的唇舔过他手指里的药丸吞下“最后一次和你说了,生辰快乐。”

    他突然抱紧了你掐住你的脖子,你忍不住咳了几声看向他,这是改变主意要掐死你?

    他在你疑惑的目光下猛的收回了手,松开了怀抱,带着他体温的怀抱突然离开,你有些遗憾起来,没能死在他的怀里。

    “这个是七日之后才会不知不觉重病死去的药,你走吧。”他倒了杯酒,举着杯子看着湖底不再看你,只留给你一个背影。

    他不想你死在宫里,怕将士们寒心。七日是他给你的时间,你还要交出他想要的东西。

    哪需要这么久,他要的你可以立马去拿,那些暗卫也压根不需要,他要是相信你,你是绝对不会挣扎的。

    你撑着柱子试图让自己适应没有了内力还喝过酒的身体,好歹回去不能太过狼狈。

    你用了很久才一步一步的走出庭院,刚转过弯就一口血吐在了路边的花丛中,也不知道是什么奇怪的药,不过以他的谨慎,绝对不会让你有一丝活下去的希望的。

    你在家中每日病越来越严重,城中的大夫都束手无策看不出什么病来,表弟也被祖母快马加鞭请了回来,他大概知道是什么病了,看着你的目光真是让你有瞬间回到了当初打你巴掌的时候,恨铁不成钢。

    你吐了口发黑的血还忍不住调侃他“怎么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没嫁出去,果然是因为太凶了是不是。”

    他按住你脉搏的手指用力的捏住了一块rou狠狠的转了一圈,你仅剩的精神哀嚎完之后就消耗完昏迷过去了。

    他这才疑惑的去摸你的xue道,他的眉毛越皱越紧“内力竟然也都散了…”

    他日日坐在房中给你诊脉,不停的换着药方给你吃,你为了让她们安心也撑起精神喝完他端来的所有药。

    第七日,你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已经彻底不行了,像是算准了时间,门口传来御医前来诊断的消息。

    你躺坐在床上,让所有人出去,御医是他的人,坐在你的身边把脉确认她要的结果,然后等着你开口。

    “书房第二个柜子的盒子里。” 你撑着一口气断断续续的说完,就再也没有力气开口了,眼皮越来越重,直到你听到所有人冲进屋内的声音才彻底失去了意识。

    你是没死啦,许是表弟那些乱七八糟的药起了作用,你问他是什么,他也不说冷笑着“将军还好奇自己怎么活下来的?怎么不好奇你死后母亲她们该怎么度过?”

    不过他这人虽然嘴比谁都能插刀子,但是给你煎的药却贴心的去了苦的。

    他是等到你下葬之后才把你挖出来带回了山谷的,他的师傅早就云游去了,他硬是一个人忙里忙完把你就救了回来,你昏迷了整个大半年,他便照料了你这么久。

    你以为自己已经死了,身体透明的飘在皇宫那人宫殿外,不停的徘徊。

    你不知道飘去哪,只想多看他几眼,反正他也看不到你,你肆无忌惮的飘在他面前看着他。

    他老是皱着眉睡觉,时不时还会惊醒,一个人看着床边的桃木簪发呆直到天明,那根你送的寒木簪你找了很久,以为他不喜欢扔了,直到他打开玉玺的盒子,你才看到它像是被嫌弃的放在角落。

    你曾经以为他好歹有个妻子可以照顾他,现在却死都不甘心了。

    你记得那晚皇后来到他的寝宫,你溜了出去飘在屋顶看月亮不敢进去,直到里面传来抽打声和他痛苦的闷哼声,你才着急的飘进去看他。

    周围的护卫都被他遣走,他被布条绑在床上分开身体毫无尊严,那个人前多么温文尔雅的女人正恶劣的在他身上留下各种痕迹,他睁着眼眼神空洞,直到那人用短鞭抽在他身上发狠他才闭上眼盖住眼底所有的情绪。

    “老娘都下嫁给男人了,居然还是个废物!不过有张好看的脸,不然我早休了你!”她揉着他毫无反应的下半身,疼的他直皱眉。

    他声音清冷的带着讨好的呻吟“啊…轻点~”

    “轻点?呵,你这小蹄子不就想让我皇姐不出兵吗?真以为我不知道?你想着念着的可不是你那只狗吗,她死了!”

    他眼睛瞬间睁开,目光看向了你所在了那边,你心猛的一跳,像是对上了目光,他却垂了垂眼盖住所有的情绪,转头就带上了委屈

    “我没有…轻点好吗…好疼~”

    那人恶劣笑了笑,狠狠一鞭子就抽在了他的下身“你知道我为什么还陪着你玩吗?一国皇帝,被我这么骑着像狗一样抽打…哈…想着我就要去了…哈”

    你气愤,你捧在心上的人,竟然被别人这样糟蹋。他拼了命要权,不过是想要强大起来,平定内忧才有精力去平外乱你都知道。帝王猜疑你都可以理解,况且放走的那个匈奴小皇子他必定也是知道了,他开始忌惮你,你都不生气,你只气他为了这国家竟然能做到这一步。

    凤国猖狂,以前的你们都太弱了,你本想回来和他多呆一阵再请命去那里边关驻守,却没想到他先收拾的是自己。

    不过他也在强大起来,还好,你留给他的那支兵队是你亲自训出来的,他只要想就能让她们立马出发,虽然不能大胜也绝不会吃亏。

    你训她们时不停强调最重要的就是臣服于手持虎符的人。你是怕她们只认你不服气他,你知道这将来始终是要给他的,却没想过他会误会你这支军队是会去伤害他的。

    那人揉了揉他依旧没反应的下身嫌弃的穿上衣服就离开了,他解开手腕裹着外袍看着窗外月亮手指颤巍巍的摸了下唇,坐着也不动,样子是你从未见过的脆弱,你心疼的坐在一边扭过头不敢再看。

    他没日没夜处理公务,你都忍不住敲他的头让他好好休息,手却穿过了他的身体,他像是突然有所感应看向你的方向,又苦笑着揉了揉额角闭眼休息。

    他时而在闲暇时拿出书房里的一个盒子翻看,你飘在他面前,很是不好意思,幸亏他看不见你。那些人还真是蠢,拿走两块兵符不就好了,还把整个盒子带来了,里面都是你收藏着的他的信。你飘坐在他的桌子上晃着腿,这些可是你的珍藏,他坐在椅子上一张张翻看那些他亲手写的信,低笑的声音像是在哽咽的哭。

    “我去了寺庙,僧人说我姻缘坎坷…给你求了个签却是极好的。”

    “母皇去了,父亲大概是极恨她的,我还算安好,你呢?”

    “不知你的伤怎么样了,望报平安。”

    “把你牵扯进这事是我的错,对不住。”

    “此次是你初上战场,打得太过惊险,下次不可那般鲁莽,保护好自己……”

    “……”

    你每日跟着他,身体变得越来越淡,直到感觉到自己突然要消散。他此时正巧去了前殿,都已经半夜了,他还要接见急报处理公务,你忙穿过庭院飘向前殿去找他,他一个人握着灯笼往你这里走来,他突然看着你愣住了,你惊讶的挥了挥手“能看见我了吗?”

    他呆傻的点了点头,这样子和平时那个盛气凌人的皇帝可完全不像,你笑着和他开玩笑“本来想做鬼也不放过你,吓你一跳才能让我出口恶气嘛。”

    他抬手遮住了眼“嗯,有被你吓一跳。”语气平静的毫无说服力。

    你也趁能和他说几句话忙絮叨起这几天的怨念“别再…”你知道他必定是不想给你知道的,那些事,你住了口。

    “别再处理公务到半夜了,也没人提醒你,睡觉也点一些安神的香啊,老是这样得多cao劳啊,那些事都分担给你的臣子,让自己放松一些……” 你声音越来越散,他看着你眼里亮晶晶的,你叹了口气“果然我啊,还是舍不得吓到你。”

    他说了些什么,你听不真切,拼命睁着眼看着他。

    像是一个梦,又那么真实,你都可以在空中看到他在你离开后跪在地上默默的摩挲着花园里地上那块石板,上面一块深红色干透的血迹,是他生辰那晚出来时你吐出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