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真好啊。真好，我们的关系，始于我喜

    狐狸，或者说这些得道的妖怪，都是很怕龙气的。传说中人类最高统治者具有的气场，一旦沾着，全身觳觫骨酥筋烂，甭管之前多深的道行，都要化为乌有。

    即使只是他的亲属、部旧，也会沾到他的王霸之气，对本来逍遥自在的妖怪们造成伤害。所以狐狸当初碰到王亲国戚们都只能逃之夭夭。

    现在他却回来了。

    包着指甲到四肢都没了的夜加，泪落如雨。

    夜加苏醒过来时，对他的第一句话却是：“你的大劫什么时候来？”

    狐狸回答：“放心，还早得很呢。”

    夜加也就不再问了。

    狐狸夺了鲤的龙舍之后，对国事并不是很在意的样子。人家要这样那样办，侵占了皇权，他都不是很在意。

    但狐狸对于国事又确实是非常在意的样子，人家不管这样那样办，如果残害了动物，他一定呵止。

    人在狐狸面前，也是动物的待遇。

    这是一个飞越。

    本来“猪狗不如”、“作为财产”的基层人类，现在得到了普遍意义上的动物的待遇，居然有了最基本的权力！譬如不能虐待，而且还可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狐狸的意见是动物叫唤不能算犯罪，咬了才算。或者叫唤着威胁要咬，那也可以算个预备犯。如果叫唤着不威胁咬人家就没事。

    别小看这简单的分界线，顿时很多话都可以说、很多问题都可以讨论了。不会因为“大逆不道”就抓起来了。

    科技也在发展中。

    到夜加中年的时候，分权制衡的政府系统基本建立起来了，科技也在发展，终于出现了比较粗糙的计算机。夜加现在就一门心思给计算机编语言，眨眨左眼，表示1，眨眨右眼，表示0。慢慢的也就编下去了。

    他现在跟狐狸的性事，很温存，无聊到小黄文作者都没兴趣写了。但是暖和，像杯子里枸杞泡的水。

    这样温吞吞的厮磨到四十岁，狐狸生病了。中医看了看，说阴盛阳邪，要温补，又说要泄的，不一而足。新兴的医学者看了看，免疫系统老化崩溃，没得药医，你上雪山摘一千年的莲花都没有用的。植物再珍贵，那也不是为了你人类的某个病而长的，总不能只要濒危了就一定能把什么病都给治了。

    这话如果在以前说，大逆不道，就拉出去咔嚓了。现在反正都能说。狐狸也很宽容，道：“治不了就治不了吧。”

    它吃了些术士的丹药，听说可以把日子延长一点儿。原理大概等同于兴奋剂。夜加着人担着肩舆，跟狐狸的床摆在一块儿。他看着狐狸。狐狸看着他，问：“你这辈子还有什么遗憾？”

    夜加说：“还想摸摸你。”

    狐狸就笑了。向夜加吹了口气。夜加就感觉自己肩下重新长出了手臂，柔软伸展，像春天的树枝，摸过狐狸蓬松的毛发、柔软的脖颈，抚在变得松弛的面颊上，久久，不能离去。

    狐狸的幻术慢慢消失。它的爪子停在夜加的脸上。它的毛发失去了光泽，皮肤垂下去，是一只衰老的狐狸了。

    它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