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初夏
第二十三章 初夏 四月里，苏门答腊的天气已经灼热起来，这一天神门海斗的宿舍里，叶归蓉与神门又纠缠在一起，神门先是俯卧，然后仰躺在榻榻米上，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望着叶归蓉的脸，从背后进入，姿势上是很方便的，然而这样面对面，才更容易看清脸。 此时叶归蓉那白皙的面颊已经一片殷红，如同樱花的汁液给皮肤染上了颜色，而且又带了一层水汽，仿佛朝雾笼罩过的白石，因其湿漉漉而明显润泽，毕竟天气热，很容易出汗的，即使静静地坐在那里看书，也是不多时便一脸细汗，更不要说如今这样消耗体力的运动，因此叶归蓉此时脸上便流下汗来，从面颊上已经流到下颏，似乎马上便要顺着那光洁的下颏落下来。 神门左手搂住叶归蓉的身体，右手轻轻抚摸着他的面颊，手指下滑，在下颏处轻轻一抹，便将那透明的汗珠刮在自己的手上，然后放在唇边伸出舌尖一舔，笑着说道：“有一点咸。” 叶归蓉噗嗤便是一笑，这也算是生理盐水吧。 神门不多时又发表感言：“医生的欲望也很强烈啊！” 这一句感叹则让叶归蓉的脸愈发红了，虽然在这方面的渴望并不是非常强烈，毕竟平时有许多事情要做，不过叶归蓉终究不是清心寡欲，也是有所欲求的，因此每当与神门在一起，情绪便很快燃起，终究是要比其她时候激动许多，这样的变化，叶归蓉本来也是自己晓得的，只是如今神门挑明了来讲，便让他感觉自己仿佛是返归原始了一般。 眼见叶归蓉已经有些羞窘的样子，连动作都慢了下来，仿佛一时间彷徨起来，神门海斗呵呵乐出声来，摸着他的脊背和脸颊，安慰道：“这是人之常情，用医学的话来讲，是正常的生理欲望，有什么好害羞呢？” 比如说自己，就从来不觉得有什么羞愧，虽然有一些士兵知道自己与叶归蓉的关系，然而即使是泷泽，也不晓得两个人的性交细节，如果知道了居然是这个样子，大概那忠诚的勤务兵也会大吃一惊的吧？这些拘泥的人啊！ 时至今日，两个人之间的配合已经越来越默契，日常行事的风格也延续到性事之中，即使脱光衣服，神门仍然保持着沉稳，厚重如同磐石，让人感觉基础很牢固，叶归蓉则纵然裸裎相对，仍然显出一种含蓄，十分温雅体贴，很是注重对方的感受。 神门虽然平日里一板一眼，在这种时候却很放得开，颇为干脆，不拘小节，十分注重享受，叶归蓉专业技术性强，而且温情脉脉，并非只为欲望，医生自然是了解人体的，但未必自然而然会讲求技巧，甚至即使有高超的技巧，也未必会这样感人，很重要的是因为他是一个有心的人吧。 叶归蓉给神门劝解几句，那种不好意思的感觉渐渐消退，神情动作重新自然了起来，俯下身体亲吻着神门，神门两手搂抱住他的脊背，与他浓烈地纠缠着唇舌，一向锐利顽强的目光，此时颇为柔和，这样素来坚硬的人，此时表露出柔软的情感，分外令人心头触动，叶归蓉知道他是有一些喜欢自己的，自己也是有一些喜欢他的吧？ 局势越来越紧张起来，第四师团很快调转到菲律宾，对美菲联军作战，中途岛海战之后，美国人在海上日益掌握主动，已经开始反攻菲律宾。 神门大队的伤亡开始增加，卫生队的工作也紧张起来，这一天叶归蓉刚刚为一名伤员的腿部做了手术，一个姓麻生的士兵来到医疗队，并不是很重的伤，头上破了要缝针，叶归蓉给他处理了一下，那个叫麻生裕三的二等兵十分坚韧，叶归蓉给他做创口消毒的时候，虽然比较疼痛，他也一直咬牙忍住，缝针之后对着叶归蓉说了一声：“谢谢你了，医生。” 叶归蓉看着他，说道：“我给你开两天伤假吧，住院观察治疗。” 麻生裕三望了叶归蓉一眼，面上的表情终于松动，带了一点感动，低头说道：“叶医生，谢谢你的好意，不过不必了。” 本大队的医疗系统确实比别的大队有所加强，一般大队部都是三名军医＋四名卫生兵的配置，神门大队有四名军医，对于大队的这种诡异情况，麻生虽然不爱八卦，平素却也有所耳闻，编外这一名没有薪水的医生恰恰是医疗水平最高的，而且人品也非常好，唯一一点令人不愿提及的，就是这是一名中国军医。 麻生这回是第一次进入大队部的卫生队，见到了这位通称“神门医生”的叶医生，果然是一个很好的人，在这严酷的军队之中，他是少数几个能给人以温暖的人，叶医生最重要的是保持了作为人的因素，在他身上没有那种狂热的、不顾一切的、歇斯底里的气质，在这灼热的战场上，这样一个人简直宛如荒漠甘泉一般，让人感觉到一点希望。 人的善良分为许多种，有的人是因为身份低微，因此表现出亲切体贴的样子，处处替别人着想，然而在麻生看来，这与其说是善良，不如说是卑微懦弱，那不是关切，而是讨好，以此避免自己受到伤害，甚至能够得到一点利益；然而叶医生不是这样，虽然是很微妙的身份，但却绝非一个卑屈的人，对于自身的处境，他虽然十分谨慎，但并没有什么畏惧，待人总是不卑不亢。 让麻生尤其感受深刻的是，叶归蓉那一口流利的日语虽然染上一点大阪腔，然而东京特色仍然十分鲜明，是以东京腔为基底的。身为大阪人，麻生从前听东京人说话，也觉得有那么一点点故作矜持，仿佛是有些冷漠的，让人感觉高傲强势，很有距离感，如今叶归蓉这样的日本语口音，则是让人忽略了那种冷淡疏离，而是鲜明地感受到一种自尊，虽然身在日军之中，这个人一直是端庄自持的，但也并不表示敌对，只是那样从容审慎，对人表达出恰当的善意，尽管只是短暂接触，然而麻生对叶归蓉有一种本能的接近。 此时叶归蓉要给头部开口的自己开两天伤假，让自己住在医院里，虽然是很想在这里住上两天，然而麻生晓得叶归蓉身份特殊，他只有医疗处置的权利，没有独立开伤病假的权利，他的假条一定要经过其他军医签字确认的，麻生裕三不想给叶归蓉添加这样的麻烦，因此便拒绝了，况且即使在医院里清清静静住上两天，之后又要如何呢？仍然是要回去的，自己虽然不是什么强悍的人，但也不是可以任人欺凌的，这些事情不能吓倒自己。 叶归蓉点了点头，有些遗憾地让麻生离开，这两天没有战斗，麻生的伤口看起来也不像是自己撞伤的。 这一天的下午，辎重队的人员到来，两辆尼桑卡车装载着给养，大家忙着卸货。 从卡车上跳下来一个身材高挑的士兵，一张年轻的脸左转右转，四处观看，眼珠不住转动，给人一种十分机灵的印象。 这个人果然是十分活络的，见到谁都乐呵呵地打招呼，不多时便与附近的人混得比较熟了，就连叶归蓉，他也说了几句话，于是叶归蓉晓得他叫做竹桥。 竹桥乃是第三十师团的联络员，负责在各部队之间联络消息，第三十师团前身是广岛第五师团，第五师团在莫尔兹比港攻坚战惨败之后，在平壤经过新兵补充后，整编入第三十师团，如今派来这里。 竹桥到了这里便不走了，问他究竟有怎样的消息要联系，其实也没有什么，他只是想要找一个友军的地方住着，这边便也接纳了他，反正给养刚刚送到，虽然如今物资越来越紧张，然而此时还有柠檬汽水，于是有几个和他比较聊得来的，便大家一起拿了汽水和牡丹饼，坐在有风的地方一边吃喝一边闲聊。 叶归蓉此时刚刚接诊一个病人，不知吃了什么东西造成中毒，面色白中发青，呼吸急促，不住地呕吐，时间紧张之下，叶归蓉来不及化验究竟是何种毒素，便要泽田找一块木炭来，细细碾成粉末，然后给中毒的士兵灌了下去，过了一阵，那名士兵的情况终于开始平稳了下来。 叶归蓉给泽田简单讲解了炭粉缓解中毒程度的原理：“炭粉可以吸附消化器官中的有毒物质，防止毒素吸收，然后随排泄物排出体外，如果不清楚是何种中毒，用炭粉来紧急处置是一种大概率可能会起到效果的做法。” 然后便向那士兵询问道：“你曾经吃过或者接触过什么？” “没有什么特别的，和大家一样，在小队一起做饭吃饭，出去也没有随便乱动过东西，尤其是那些写着英文的瓶罐，不会擅自打开的。”士兵声音低弱地说。 “你再想一想，有没有别的人没有做过的，只有你自己做过的事情？” 那名士兵仔细想了一想，说：“我在外面摘了几只水果来吃。” 叶归蓉立刻根据他指示的方向，也去摘了几只芒果香蕉之类，回来经过化验，得出结论表皮溶液含有氯化亚汞，叶归蓉说道：“这是之前喷洒了杀虫剂，因此造成氯化亚汞中毒。”如果吃其它水果或许还好一点，偏偏那个人吃的是番石榴，而且没有洗，只是擦了一擦。 美国人虽然还没有来到这里，然而部族首领保留了一些从前的杀虫剂，以便提高自己田地中的作物产量。 于是便有人抱怨：“从前在支那的时候，古板的长官也是不允许我们摘农民的水果，说支那的一切都沾满细菌，来到菲律宾，居然有毒剂了。” 竹桥坐在旁边一张桌子上，笑嘻嘻地望着叶归蓉：“医生是出身特高课吗？寻找线索好细致啊！” 叶归蓉抬头对他一笑，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