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异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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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进进出出,又是灌药又是施针,待芙蓉情况稳定,相柳才长出一口气。 他的注意力被从芙蓉身上拉回,不一会儿就面色煞白冷汗直流,而后缓缓软倒在芙蓉床边。 芙蓉昏迷了两天才清醒,相柳也病了两天。 这两天里,直阳官场堪称地震。 端州侯蔡洋亲临直阳,本欲至下安村亲自慰问玉兰,却目睹阿翠跳塔,继而传言有山客击鼓鸣冤,牵扯出拐卖妇女、jianyin幼女的系列大案。直阳涉案人员众多,刘二娘及其团伙落网,同时有十余名未及笄少女获救。刘二娘被判枭首示众;直阳县令收受贿赂,为人口拐卖大开方便之门,官兵捉拿之时负隅顽抗,死于刀兵之下;保安郡守玩忽职守,对属地之事失察,就地罢免官职,拟削去仙籍,立案呈御笔朱批。 布告火速发布全城,一切尘埃落定。 而后,蔡洋盛装礼服携全套州侯仪仗至城东客栈,毕恭毕敬地把所有调查笔录、处理结果呈于相柳面前,二人密谈一个时辰。众人只知端州侯出来后冷汗浸透衣料,两股战战无法行走,相柳云淡风轻地离开房间,为芙蓉煎了一碗药。 吴一扯了布告来给芙蓉看,芙蓉面色苍白地倚靠在床头,看完那短短的白纸黑字,默然良久。 她咬紧牙关,不甘道:“直阳县令只是‘收受贿赂’?那我所经历的,积云所经历的,究竟算什么?” 吴一轻轻坐到她床边,关切地问:“你为何会被人贩子盯上?” 这个问题问得没头没脑,瞬间刺激到芙蓉,她敏感地反问道:“你什么意思?你怀疑是我的错?大街上人来人往,人贩子盯上我,一定是我做错了什么?” 吴一呆了呆,立即手忙脚乱解释道:“不不不,芙蓉你不要误会,我不是在责怪你!我就是……担心你们。我想避免事情再次发生……” “人贩子为何会盯上我?因为我长得好看?因为我衣衫轻薄?因为我在错误的时间出门?因为我独自一人?”芙蓉猛地握紧拳头,语速飞快,仿佛已经自问了千百次。 吴一赶忙打断她:“不要这样责难自己,你不必做完美受害者。” 芙蓉渐渐冷静下来,抬起脸正面面对吴一:“人贩子抓我的前一刻,根本没有见过我的正脸,我美或丑,高或矮,衣着保守还是暴露,都不能让我免除厄运。那个男人找上我,只因为我是个女人,我因病消瘦,看上去好欺负。” 芙蓉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布告被握在手心里搓揉得皱皱巴巴,但她依旧坚持着不哭:“要想避免事情再次发生,杀光人贩子,杀光强jian犯就可以了。” 吴一难过得手足无措,只好按照昆仑的礼节,给了芙蓉一个安慰又鼓励的拥抱。 “对不起,我不该这样问你。一切都过去了,不要自责,不要忘却,要把苦难化为不屈的力量,你,积云,还有那些身死魂消的少女,你们的公道,不是这张简短的布告。” 许久过后,芙蓉闷在吴一肩头,声音仿佛哭过:“对不起,我以为你会责怪我……” 吴一叹息:“傻姑娘,我来自另一个世界,我若和这里大多数人想法一致,那科技昌明的昆仑和小农经济的柳国又有何区别?我又何必心心念念想要回到故乡?” 积云在走廊上截住相柳,把布告扔到他身上,面色冷厉。 相柳低头瞥了眼掉在地上的纸,发出一声轻叹,领着积云回到自己房间,仔细放好药碗,坐下等她开口。 积云坐到他对面,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问道:“端州侯亲自过问,就是这样的结果?” “你差点被‘送给’蔡洋,这样的人会给出何种结果,你心里难道没有数?” 是了,会被蝇营狗苟之辈取悦的上官,会是什么刚正不阿之人? “那蔡洋与你密谈一个时辰,你们谈了什么?”积云又问。 相柳好整以暇地回望积云,不答。 “说啊!你们谈了什么?不敢对我说?”积云质问。 “没什么。” “呵。”积云冷笑。 “他拿卷宗给我看,全程我只说了三个字:‘知道了。’” 积云不信:“你只说了三个字?那蔡洋在屋里做什么?” “跪着。”相柳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一方州侯在他面前跪了一个时辰是家常便饭一样。 “……我该信吗?” “你不信能改变任何结果吗?”相柳反问。 “……”积云用力闭了闭眼,“你既然能让端州侯下跪,为何不尝试改变这个结果?” 相柳垂眸沉默。 片刻后,他主动问道:“你是因为自己没有得到正义,所以感到不忿吗?”他已经听吴一说过她在县令府衙的遭遇。 “是,也不是。”积云说,“我被要求孤身赴宴,已经有所预感,只恨我交际手腕不够灵活,也恨直阳官员无耻至斯。” 当时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掌握着暖衣阁赖以生存的权力、资源、人脉,积云断不敢轻易撕破脸皮。芙蓉遭受了切切实实的伤害,她可以悲戚控诉、嘶声呐喊,积云却连不忿都显得有些矫情。人们只能看到她主动赴宴,毫无反抗,甚至挽过蔡洋的手。那些人是狩猎者,而积云是猎物,她的拒绝不被当成拒绝,甚至随时能被安上“仙人跳”的罪名。 “……”相柳默然,给积云倒了一杯热茶。 积云没有接,她接着说:“我得不到正义,我知道;可玉兰呢?阿翠呢?芙蓉呢?这张布告替她们伸张正义了吗?我知道你不简单,你为何不做些什么?” 相柳放下茶杯:“我又不是神,你为何认为我无所不能?”他叹息道,“是有人能做些什么,但那个人不是我,是你。” 积云梗住,不解又茫然,定定看着他。 相柳与她对视片刻,垂下眼眸:“药快凉了,我给芙蓉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