捧在手心的宝贝
听说皇上是把人捧在手心儿里疼的,那位小贵人又是娇贵体弱的,需要调理身体,皇上便把国库开了,下令只要是用得着的,不管是什么宝贝,有多珍贵,都无需上报直接拿出来,就算是国宝也都算不得,只有这人才是他心尖上头的宝贝。 这话一传开,整个皇宫都唏嘘不已,皇上这般作风,怎么有点捧江山讨美人笑的意思?不过这些话是没人敢说的,这是大逆不道。 程锦之昏睡了两整日,便得了两日的安宁,总算是再没有了之前那不眠不休的征伐。 这两日皇上也都不曾踏出宁心殿,都在里面守着程锦之,夜里休息时把人小心的揽在怀中呵护着。 直到第三日一大早,谢子钦向来是卯时起身,早早便醒了,程锦之昨日就已经退了热度,经过两日休息,又是用金玉药材细细在这宁心殿里宝贝似的养着的,如今面上再不见之前的倦色,眉目舒展,脸上微微有些浅淡的红晕,闭眼安睡的模样让人忍不住总要把人抱在怀里才好。 谢子钦就这样抱着浑身香软的人躺了一会,才让人把熬好的药端进来。 谢子钦也不避讳旁人,这几日都是他给昏睡的程锦之喂的药,把药吹得温度刚好之后才送到程锦之的唇边,不过昏睡的人没什么意识,只知道不喜欢,刚挨上唇便不断的偏头躲避这苦涩的药汁。 程锦之靠在谢子钦的怀里,闭着眼软着无力的身子,宫女就捧着精致的玉碗跪在床边,谢子钦一手拿着青玉调羹喂药,一边用另一只手拿着丝帕小心地替程锦之擦拭唇角。 因为程锦之的不配合,所以喂药这事就很耗时,但是谢子钦却格外的有耐心,脸上都是温柔的神色。 谢子钦素来是个冷面帝王,威严非常,宫女不敢抬头,但是也能感受到他此刻对怀中人的珍视。 但凡是程锦之的事,谢子钦总是亲力亲为,像是乐在其中一样,一直等到一小碗药都喂完了,谢子钦把手里的那方帕子放在托盘里,摆摆手让宫女出去。 “小锦之。”爱不释手一般,谢子钦没有放开程锦之,怜爱地凑到他耳边去唤他的名字。 程锦之的衣裳睡得有些乱,谢子钦便要替他理好,但手刚伸出去,外面就传来一阵嘈杂的动静。 第一眼去看怀里的人有没有被惊动,见人还安然睡着之后,谢子钦把人小心放下掖好被角,自己起身之后又替他放下床帐,这才走到外间,有些不悦:“怎么回事,为何喧哗?” 张延就候在外间,答道:“回皇上,是徐丞相带着一堆大臣在外头跪着,说要请皇上今日去上朝。” 当然,徐丞相原话不会这么温和,他早已把最近几天皇宫里的事情打听过去了,心中自然愤愤,对这件事更是深恶痛绝、深觉痛心。 此事发生之前谢子钦也是勤政爱民帝王典范,所以对于这件事中,徐丞相痛恨愤然的人自然不会是百官敬畏的皇上,他们针对的是霍乱君心魅惑圣上的那个狐狸精。 这些谢子钦猜也猜得到,往外面瞥了一眼,而后迈步出去,跪在外面的人一见到谢子钦出来,就齐声高喊:“求皇上临朝理政,不可沉湎声色毁一世英名。” 谢子钦不屑,沉声:“都起来吧,在这里跪着成什么样子。” “皇上……”见谢子钦又要走,须发花白的徐丞相赶紧出声喊住,“皇上,万不能……” “行了。”谢子钦有些不耐烦地打断徐丞相的话,“今日上朝,你们且先去大殿候着。” 群臣大喜过望,虽有疑在心,但也纷纷欣慰而回。 进去看了一眼还在熟睡的人,谢子钦换了一声衣裳之后就离开了宁心殿,只最后吩咐一句:“若是人醒了,马上来告诉朕。” 谢子钦走了之后宁心殿就变得格外的安静,博山玉炉内烟雾袅袅,宫女进来看到床帐掩着,也不敢去掀,就这样又安静的退了出去。 掩了光线,帐内显得昏暗,程锦之缓缓睁开眼,骨子里的那一丝酸软让他觉得难受,适应了好一会才起身。 床榻很宽大,明黄色的帐子万分尊贵,在那几个不见天日的日夜里印在脑海。 如此勾起了那些不好的回忆,程锦之害怕那人还在,缩在床内好一会没有听到动静,这才敢轻轻掀开床幔。 是这个房间,几乎是一眼,程锦之就认出了这个陈设贵气非常的殿宇,第一眼,像是天宫,现在却是地狱。 每隔一刻钟都会进来查看的大宫女从屏风后转入,看到了程锦之脚步一顿,转身吩咐旁人去金銮殿通知张公公。 等事宜安排完毕,她才敢走入内室,先自报了名讳:“奴婢良胥。” 走过去,怕惊动了程锦之似的,良胥声音放得很轻,拿捏得当:“小公子觉得如何,身上可有不适?” 反应过来的程锦之,被吓得一下子就放下了掀着帐子的手,整个人都缩在里面。 以为程锦之是因为一个人认生,良胥了然安慰:“小公子别怕,皇上很快就回来了。” 听到这一句程锦之更加惊恐了,他现在知道了皇上是什么样的人,怎么可能不怕。 “不……”他想说他不要那个人,但是又怕得说不出口,只能小声道,“你,你出去。” 只有一个人,才是安全的。 虽然良胥是留下照顾程锦之的,把人照顾好了才是她的职责,现在程锦之这个样子,也不肯见人,她当然还是担心的,但是这人是皇上的心头好,说什么,她们做奴才的哪敢不听。 就算是一句呓语,那也是得好好记在心底的,这好看的小公子这般金贵,皇上都捧着含着,她们焉能有一点迟疑? “那奴婢告退,小公子若是有什么需要的话,可以再唤奴婢。”她对着紧闭的帐幔说。 等到确定人确实离开了之后,程锦之才敢再次掀开的帐子从里面出来。 他六神无主,只知道那个人快要回来了。 若是皇上回来了,那他岂不是又要如之前那样?对方那般强硬的姿态,好像要把他囚为禁脔一样,程锦之实在是有了阴影。 他不想待在这里,这里都是那几天那些不好的记忆,他也不想回到那样的日子,无时无刻不在被索取,他怎么能变成那样?为什么要一再承受那些欲望? 顾不得玉砖的凉,程锦之惶惶下地,裸着足,不稳的脚步显得有些急切,外间的人也都出去了,程锦之径直过去推门,推开了。 “小公子?”良胥就守在门外,听到动静,一转身看到一身单衣的程锦之站在门口,也是一阵惊讶,“您这是怎么了,可有什么吩咐?” “我,我……”程锦之说不出来,只一双眼盯着外头,恨不得立马逃离这个压抑的宫殿。 “外头有风不能乱走,小公子您先进去休息吧。”良胥关切地要去扶程锦之,再次出声安慰,“皇上马上就到了,您……” “我不要。”她越是这样说,程锦之越是心急,他往后退了一步避开良胥来扶自己的手,“我要走,我要离开这里……” “这怎么行。”良胥只当程锦之想出去走走,可依旧是为难,她不敢做主,“这要等皇上回来才行。” 她三句话离不了一个“皇上”,一口一声说着,这些话在程锦之耳边回旋,囚牢似的禁锢着他。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或许只是无意识的反应,程锦之推开良胥就往外跑,而良胥反应也是极快的,加之外面守着的不只是她一个人。 “快拦住小公子!” 其实都不用她喊,廊下已经有几个人把程锦之拦住了,良胥也追了上去拦在前面,意识到程锦之是认真的,又不敢强行把人带回去,只能央求:“小公子您回去吧,皇上回来要是瞧不见人,整个宁心殿的人都要掉脑袋的。” 她这绝对没夸大,旁人也是认同的,都纷纷着急地劝人。 程锦之被一群人围着,下意识地往后退,这些人的话让他觉得难受,他们祈求的眼神程锦之不敢去看,好像他确实是罪大恶极一般。 他也不想这样的,可是谁来救他? 再往后退就又要退回到那个华丽囚笼,好像只要退出这最后一步,只要再踏入,他就真的万劫不复,那些他反感的性事,无休止的将他淹没到窒息。 脚步顿住,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程锦之忽然跪下,颤着手去拉良胥,连嗓音都跟着在可怜地发抖:“求、求你,放我走吧,我不要在这里……” 这样好看小公子,这般可怜的模样,谁看着又能硬下心肠呢?也难怪皇上喜欢,他这样的性子,也不需要外面传言的百般手段,自然而然的就能得任何人欢心。 谁能不心软呢? 可是在皇宫里,心软是会要命的。 就在所有人都猝不及防的瞬间,良胥率先也跟着跪了下来,想去扶又不敢碰:“小公子怎么能跪奴婢,快快起来吧,要是让人知道了传到皇上耳中,那奴婢就是万死……” 话还未说完,身边一群人也都跟着跪下了:“小公子便可怜可怜奴婢们罢,不要再为难奴婢们了。” “皇上的恩宠那是天底下独一份的,最是难得,小公子有福,何必这样作践折腾自己,安心留在宁心殿不好吗?” 不好…… “不好。” 但是没有人听到他这一句,良胥终于伸手要去扶程锦之,忽然发现他脸上有泪,看去才知他眼中早是淹了泪水。 “小公子别哭。”忙取了身上的丝绢给程锦之拭泪,良胥这才把人扶起来,看着有些心疼,“小公子这眼泪落在奴婢这里,可是折煞了。”谁敢惹他哭呢? 一群人又是好说歹说的,才把程锦之重新送回帝王所寝的金玉屋,程锦之其实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有听清,他好像是被逼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