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不知道
那个皮影小人做得精巧,程锦之都没想到竟然是淑妃自己亲手做的,看着越加觉得珍贵,他是很想要,但是……这个可以带回宁心殿吗? 他怎么能凭自己的心意就把东西带到宁心殿。 不能的。 所以即便是很想要,程锦之也就是接过之后拿在手里摸了摸,又不舍的递回去:“多谢娘娘,不过可以暂时放在娘娘这边吗,下次我再来看看它。” 程锦之的心思都写在脸上,淑妃觉得好笑,但是也还是把东西接了回来:“自然可以,小公子可别忘了它,有空过来看看。” 程锦之认真的应下了,这才带着人离开。 算着时间匆匆往回赶,回到宁心殿的时候谢子钦果然已经在殿内了,良胥等人止步门外,程锦之一个人进去。 “出去玩得开心吗?”谢子钦就坐在案后,朝程锦之微微招了招手,很熟悉的动作,程锦之便乖乖的走过去,谢子钦敞开怀抱,程锦之自己钻到了他怀中。 “就出去走了走。”程锦之回着谢子钦的话。 谢子钦当然看得出程锦之今日的不同,他明显要比以往更高兴些,那点心思都摆在纯质干净的脸上,越是纯白,越是什么都无法掩饰,这些在谢子钦看来是没有半点可以隐藏的。 不过他没有追问,程锦之能开心,便让他开心,不想说,便不说。 以为就此逃过一劫的程锦之还没来得及松口气,谢子钦下一句又让程锦之的心一悬。 “怎么忽然想到去宣阳宫?” 犹豫许久之后,程锦之才慢吞吞地说:“殿下他很好。” 对程锦之来说,谢景予确实是很好的人,他并没有说谎。 谢子钦当然知道程锦之曾在宣阳宫待过,也知道谢景予是个什么性子,只当从前程锦之受过谢景予的恩心怀感激,便也就把谢景予这点揭过。 不过除了这些,谢子钦也还有要问的。 “那今日废后徐氏有没有为难小锦之?”这些事情谢子钦自然是早就知道,但是他偏偏要问,就是想让程锦之自己说。 谢子钦都已经问到这里了,按理应是知晓了今日徐氏所为,但是程锦之又不敢肯定,不知道怎么回答,他踌躇的看着谢子钦,很怕自己回答不好。 那样子看在谢子钦眼里,觉着好像是自己故意为难他一样,委屈得很,谢子钦便把人抱得紧了些,耐心道:“好好想想,自己说。” 不管谢子钦知不知道,程锦之都不可能说出真相,所以最后纠结了许久也是摇头。 程锦之这样的脾性,肯定不可能如实说,这也是谢子钦意料之中的。 “很好。”谢子钦捏着他的下巴轻轻的在柔软的唇上吻了一记,“这么说她果真擅自离开了栖梧宫,该罚,小锦之说是不是?” 程锦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谢子钦戏耍一样的套话了,有些不安。 还有那句“该罚”谢子钦说得轻描淡写,他不懂程锦之听到这两个字心却像是被寒冰冻住一样,由徐氏联想到自己,总觉得这样的话以后也要落在自己身上,如今日这般漫不经心。 见程锦之呆呆的没什么反应,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自己吓自己,谢子钦只又吻了吻他的唇角,在他耳边说:“若是小锦之以后受了欺负,记得告诉朕,找朕撒娇告状,朕会很开心的。” 隔了一天,程锦之才又趁着谢子钦去处理政务的时间去了广宜宫找淑妃。 他这两天一直都心心念念广宜宫的那个皮影小人,来了之后心里迫切的想看看,但是又不好意思说,不过淑妃善解人意,很快就把东西拿出来给了程锦之,程锦之小心而新奇的捧着那个皮影小人,神色间不由溢出纯真的欢喜。 淑妃便笑道:“小公子当真跟个孩子似的。” 她也确实把程锦之当小孩子,后面几次程锦之过来,淑妃甚至还给他准备好了糕点蜜饯,让他坐在光线打理得昏暗的殿内,在幕后照着烛灯,对着这唯一捧场的观众唱演一出皮影戏。 一来二去两人也算是熟悉了,越加亲近,用程锦之的话说,淑妃同旁人是不一样的。 贤良温和的淑妃很亲切,不像皇后和那种凌厉刻薄,她很温柔的,脸上时常带着浅笑,一开口就如溶溶暖华泄下……谢景予也是这般。 程锦之最是喜欢这种感觉,他喜欢这样的人。 来多了,亲近了,说的话多了,程锦之也就知道得多了些,原来淑妃在沧州家世并不如何显赫,出身平民,淑妃的父亲是秀才,母亲是普通妇人,她自小长在农户,所以格外喜欢下里巴人的民间皮影戏,唱词通俗,却格外有韵味。 这韵味不是沧州的人是不会懂的,但是程锦之能懂,两人皆是喜爱此,很多时对同一个故事的唱词心意相通,或欢喜愉悦或思亲念故,都感同身受。 在广宜宫里程锦之总是很放松,每次偷偷来,走时都依依不舍,不舍这一处让他能够觉得轻松之地。 之前皇宫带给他的阴霾,一点一点,被一曲一曲的小调和一个一个的影人儿给慢慢扫开。 好歹,这里他可以融入,深深,切切。 * 昨夜谢子钦要了他大半夜,后半夜程锦之才得休息,所以今日便醒得晚了些。 床榻上只有他一个人,起身的动静惊动了守在外头的良胥,便小心掀了帐子。 帐内是美人轻衣散带、乌发柔顺,眉眼带着倦意,不经意揽衣的举动,有别样风情。 像是原本在枝头柔嫩含苞的花,经了一夜春雨浇灌疼爱,才能开出这般春慵秀艳的色, 便是合该帝王宠爱一身才有的颜色。 美人如此,合该如此。 没有多看,只瞧了一眼,见坐起身的程锦之还是一副惺忪的样子,良胥道:“小公子还累着,皇上走前吩咐奴婢好生照看,现下不急起身,可还要再多休息一阵?” 折腾了大半夜,程锦之这样年弱哪里受得住,现在确实是还有些累,若是先前的话他定然是要睡饱休息够的,但是昨日他同淑妃娘娘约定了今天要过去,淑妃娘娘还答应今天要教他做皮影小人。 “长懿他还在上朝吗?”程锦之一面想着,一面问。 “皇上才走不到一个时辰。”站在床边的良胥答。 每次程锦之去广宜宫都是趁着谢子钦不在的时候,今日若是现在不去,午时谢子钦回来了那程锦之便去不了,所以程锦之没有听从良胥的提议,还是忍着身上的不适起身更衣。 到的时候淑妃依旧在殿内给程锦之准备了糕点甜饯,程锦之喜欢吃甜食,她是知道的。 “瞧着走得这般着急,小公子可用过膳了?”淑妃见到人,便起身过去。 “用过了。”在宁心殿就算是他不想吃,也会有一群人跪着劝他,他便如何也是不敢再说不想吃的。 良胥寸步不离的跟在后头,两人往里走,里面放着一张长桌,上面放着已经处理好的薄羊皮跟颜料,还有针线等物,都是做皮影小人的材料。 旁边还有一个花梨木架子,上面摆放着不少淑妃从前做的皮影人,个个都精巧得很,程锦之一面细细地看着,一面由衷赞叹:“娘娘手真巧。” “不过是无聊时打发时间做的罢了。”淑妃不以为意,走到桌边已经开始挑拣起了材料,程锦之也赶紧收了心过去。 制作皮影小人是个精细活,又需要耐心,淑妃在给程锦之讲解了步骤和细节之后,殿内就变得静悄悄的。 程锦之很认真,心也格外的静,每一步都做得仔细,不过虽然心里是万分想要把事情做好的,但是奈何他不经站,小半个时辰之后就腿软了,腰也酸。 他不好意思说,也不想半途而废,只管扛着,但是细微的举动最是逃不过一直注意着他这边的良胥,在程锦之第二次换着姿势靠在桌边缘借力的时候,良胥走到了他身边。 “小公子可是累了?” 被看穿的程锦之有些赧然,想也没想就摇头:“没有,不累。” 良胥却不敢苟同,不大赞同地劝说:“小公子昨晚累了大半夜,今日也没休息好……” 那瞬间程锦之先是想到原来自己每天晚上的动静,守在门口的良胥竟然是知道的,而后反应过来淑妃还在身边,赶紧打断了良胥的话:“真的没事。” 良胥没再说下去,程锦之却觉得窘迫,都不敢抬头去看身边的淑妃,只默默继续手上的动作,却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只剩下面红耳赤。 淑妃如何看不出程锦之面容红润是因夜里承恩滋养,见程锦之面皮薄便也不说破,只温言笑道:“小公子还是歇歇吧,否则在我这边要是累坏了,皇上可要当我怠慢了小公子,是会怪罪的。” “他……”程锦之想解释,却只低低道,“他不知道。” 反应了一会淑妃才明白过来程锦之是什么意思,显得有些惊讶:“皇上不知道?” 皇上怎么可能不知道程锦之到这里来的事?这是不可能的,他的身边还带着宁心殿的大宫女,皇上就不可能不知道他的行踪。 说得毫不夸张,就是程锦之每日做了什么事说了什么话,皇上也都应该是事无巨细都晓得的,皇上对他是有这番心的。 不过问,大概只是……默许。 “怎么可能不知道。”像是玩笑一样,轻轻的,淑妃的这句话程锦之没有当真。 不过程锦之能这样认为,实在是有些天真单纯,但淑妃也没有多在意,也没说破,只又看了一眼安安静静的良胥,才说:“还是先休息吧,也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