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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因

    这句话就是一个通知而不是侄子对于叔叔的勾引,因为他说完这句话后就如同睡着了一般,什么话也不说。周临的想法来来回回横跳了半天,终于问道:“欢欢,我能看看你吗?”

    周欢倾一言不发,周临怀疑他已经不在手机边上,只是通话还挂着而已。果然那边传来洗手的声音,然后侄子又回来了,还是一句话不说。

    但就在他略微有点失望的下一秒,一个视频聊天打了进来。叔叔突然想起了什么,于是用极快的手速把解了一半扣子的上衣扣好,以免给他的宝贝侄子留下一个放荡的印象。周欢倾刚刚高潮过还带着点红晕的小脸出现在了他的手机上,眼睛雾蒙蒙的。

    忘记拿个大一点儿的平板。

    周欢倾:“你为什么捂这么严实啊?”

    周临乖乖解掉刚刚扣好的扣子,真枪实弹cao练出来的胸肌和一截腹肌出现在屏幕上。

    小少爷又说:“我不想看你的鼻孔。”

    这辈子没怎么自拍过的男人只能用前置摄像头找了好几个角度,直到周欢倾说“可以了”。

    周临用一个僵硬的单手托举姿势举着手机,问道:“就这样吗?”

    “可以放下了。”

    周临笑道:“这是在干嘛呢?”

    “截手机桌面。”

    周临的喉结上下滚动,万没想到他突然就达成了人生成就——成为侄子的手机桌面。

    然后侄子说:“叔叔晚安。”

    视频通话界面闪了两下,就变成了聊天窗口。

    如果是几年前的他在当头上被爱人挂了电话,已经发疯了会开着车一路超速跑过去找人;而现在的他平和了不少,这是明确知晓自己被接纳了的缘故。狂犬已经可以安静地在原地趴坐十秒。看来耐心地等到周欢倾期末考完回家住也不是不可能。

    周常简单理了下胡子,终于出门了,他“长途跋涉”到家里的小花园。这是元霓玉去世的第五个年头。

    坐了没多久,那位讨人厌的疯狗弟弟又来了,不知道他最近发生了什么开心事,整个人看上去容光焕发,简直要飘到空中。周常睨他一眼,又撇回头,继续对着花园里随便哪朵精心栽种的花抽烟。周临在他旁边坐下来,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他严谨地扣好了每一颗扣子,宛如一个真正的绅士。然后他用特有的磁性嗓音开口说:“你这是打算孤独终老了?可怜了嫂子,嫁进来就得过这种日子。”

    “孤独终老这个词还是更适合你。”

    “噢,我有老婆了。我天天跟他聊天,他也不会觉得烦,我们也马上要结束异地,”现在的周临会抓住一切时机来向外炫耀他和他的侄子的恋情,特别是在周常的面前,尽管这份恋情还不能下最后结论,“大哥,你什么时候能和她团聚呢?”

    “有病?你也就是个爸妈没弄死的玩意儿而已,死皮赖脸地长大,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

    “死皮赖脸才有老婆,打老婆孩子的人可没有。”

    周常阴恻恻的,盯着他看了半晌,突然笑了,说:“你别这么得意,这都是迟早的事,你要疯起来可比我厉害。”

    “这样啊,”周临翘起二郎腿,“可我给了他一把枪,要是我对他不好,他就可以打死我,而有的人在妻子后装模作样地怀念,总以为自己很深情。”

    周临居高临下地,嗓音低沉地说:“她活着的时候,你去干嘛了呢?”

    花盆倒了,攀花架也倒了,这些名贵花植在这里都是兄弟阋墙的背景板,被鞋子踩成泥土的肥料,周常迫不及待地要往这个嘲讽他的不要脸的弟弟脸上来一拳。等人们赶到时两人的身上都已经挂彩,年青人的体能明显比长期酗酒抽烟的中年人好,周临的脸上遭了一道,周常则比他凄惨得多,不仅有被他弟弟打的还有被那些蔷薇花的刺剌伤的,真像一条落魄老狗。

    元向月不知道如何插手也不太敢插手这两人,只能打浑水说:“有什么矛盾说开就好了,都是兄弟……”

    这两人的矛盾是几辈子都解不开。

    周常擦掉嘴边的血,冷笑着说:“什么兄弟,我应该在你出生的时候掐死你。”

    “你现在去着手研发时光机说不定还能赶上。”

    局面差一点又没控制住变得混乱不堪。李芸遥侧在元向月耳边,小声说:“夫人,您去对老爷说,‘元霓玉会不高兴的’。”

    元向月真不想说,她怕周常看她也越来越不高兴,然后第二天丧葬补贴就打到她爹妈的账户上了,但李芸遥只是坚持道:“夫人,您快说吧。”

    于是元向月在心中战战兢兢,深吸一口气再深呼一口气,向点燃的炮竹一样的周常,小声地,小心翼翼地说:“元霓玉会不高兴的。”不知道这句话有什么魔力,这位死去的元家大小姐究竟有什么魔力,点燃的炮仗只是用诡异的眼神看了她一眼,然后竟然真的颓废而愤怒地离开。

    周临刚用纸巾优雅地擦掉脸上的血,整好衣服。他笑着说:“让嫂子见笑了。”

    “不会不会,兄弟之间闹矛盾也挺正常。”

    “也是,毕竟更不正常的事你也见过了,你无法理解我和欢欢吧。”

    元向月没想到他这么大方,直接就讲出他跟他侄子的背德爱情,或者说疯子本来就这么狂妄只是她不敢去想。她只能微微张大嘴巴,结巴。

    “哪有,哪有什么不正常的事,就是叔叔,叔叔和侄子关系好而已……”

    “对,欢欢在学校里很想我,我也很想他。”周临温柔地谈论起他人生中的唯一的爱情。

    “……嗯。”

    “就是得等到他放假才能回家,不过以后他都会住家里了。”

    “嗯。”

    显然因为无法把自己和侄子的美好爱情公告天下,周临在内心里感到无比虚无,他巴不得所有人都知道这事,所以现在拉住他侄子的后妈来发表一番内心感言。

    元向月理解不了这种“感情”,她能忍住不吐就不错了,毕竟她至今都怀疑这只是高智商变态的诱jian。“那你这么想他,今晚上不陪陪他吗?比如……打个电话?”

    “他上次考了第二,觉得是我的问题,就把手机收了,说这几天要好好学习备考。小少爷对自己的要求很高。”他垂下眼帘,似乎有点沮丧。

    看来这就是好不容易镇静下来的周临这几天又有疯狗化趋势的原因——就是周欢倾自己收了手机。幸好离小少爷期末考没多久了,不然周临会干出什么事儿来谁也说不准。

    “没事的,你们……之间闹点小矛盾很正常。”元向月觉得他比周常更像一个高危分子,也更恐怖:周常就是一个四处发怒的阴沉男人,尽管喜怒无常,但是在他发病后可以报警把他关进警察局;而周常则是一位不在场证明能精确到秒的精神出问题的罪犯,在熟人看到他的犯罪现场头晕目眩后,他会笑着说,“你打算去哪里,我侄子还在等我”。

    “小少爷会跟我闹脾气了,还会撒娇,这很好。”

    “……嗯。”果然无法理解变态的脑回路,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而她却得在这里陪他聊天。

    周临看着她细微的表情变化,忽然开口说:“你觉得我精神失常,是个脑袋有问题的畸形。”

    “不,不是,我怎么会这样想呢?”元向月立马高着声音反驳了他,这是心虚的表现。

    “没事的,你有什么想法可以直说,你觉得这里怎么样?”周临循循善诱。

    “……很不正常。”

    “想做些什么改变吗?我看你很喜欢周珞月。”

    元向月惊恐地摇头:“我只是随口说一句,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我只要带好两个孩子就可以了。”

    “我不建议你这么想,就算你对这里一无所知,你也得强硬一点。不过作为你关心小少爷的报酬,我可以填补一下你的信息库。”

    “好吧,其实我……一直很想知道我表妹究竟是怎么去世的,我们都看不到她的尸检结果。”她终于大着胆子问了。

    周临好心肠地为这位聊客解密,给她讲述她这么久以来想了解的一切谜底的冰山一角:“这里就是元霓玉死的地方。当时是我递的枪,周常在旁边看着,然后你的那位表妹就用那把枪,‘砰’一声,”他往自己脑袋上比一个枪的手势,头稍稍朝另一边歪,“就死了。”

    不顾元向月惊恐的、瞳孔放大的、一瞬间无法呼吸的、再次意识到自己陷入一个畸形的泥潭的神情,她不敢相信那样明艳大方的女人是自杀死的,周临继续说:“那位大小姐刚来时光彩夺目,陷入到与他的‘爱情’中,后来她因为一封伪造的信被囚禁起来严格管控,最后她从二楼的窗户偷偷爬下来,并且在两个选择里选择了自杀。然后你的丈夫,在她死掉的第一个瞬间就真正地爱上了她。这样说你能理解吗?”

    这支自以为高高在上的血脉往往只有冷漠和偏激到极致的爱恨,周常在妻子去世的瞬间从富贵繁华冷心冷情的境界猛然跌入到鬼哭瘨尰疥癞癫狂之中,那一瞬间他的心脏他的全身都被对于他刚刚过世的妻子元霓玉的爱填满了,此生他不会再爱其他人,他变成了元霓玉的怨魂的忠心耿耿的祭者。

    元向月不由自主地张开嘴,大口喘息,呼吸着这片染血的花园的空气来平复她剧烈跳动的心脏。她确实很想知道有关于这个家族的背后的真相,只是没想到会这么的令人,作,呕,他们无视法律,无视道德,无视一切,她不明白周临突然开口把这一切告诉她是发善心还是发恶心了,是看她可怜,让她早点加入免得也死了?

    “而且——你认为周常很讨厌你抢占了他妻子的身份,事实上你是他指名道姓让嫁过来的,就因为你长得和元霓玉很像。我们两家的姻亲关系已经很近了,哪里需要再结一次。

    他威胁,逼迫你爸妈,给他们下死亡通碟,可他们就是不肯出卖自己的女儿,你猜怎么办呢?他们现在还在重症病房没醒。”周临仿佛诗人在讲述一个悲惨的故事,而诗人十分善于拿捏听者的情感。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呢?”元向月做着最后的挣扎。

    他拿出那些证据,他是有备而来的,这些照片上元向月的父母凄苦异常。

    她确实,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跟她的父母当面见过,只有文字、语音、极少数的视频。元家告诉她,因为她嫁到了这里,所以父母的地位水涨船高,生活状况也变得很好,但为了避嫌,尽量隔绝周常的“枕边人”与元氏的消息连通,他们最好别见面。

    “我们的爸妈是表兄妹,生下来我们的精神都很不对劲,他以前工作强度大时就忘了吃药,或者是药效不够了,就总是会虐待他的……儿子和女儿,我的欢欢有一次差点死了。”每每想到此他就无比庆幸小少爷还在“冷漠”中,父爱对他来说就是虚无,所以他不会陷入到除了身体疼痛以外的更深的黑暗,小少爷不懂怎么爱人就是个轻微的附属症状罢了。

    周临看到元向月崩溃的,要发疯的表情,明白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

    “……我原本,以为,你是这里最不正常的。”

    “不要轻易下定论,”周临笑了,“我做过的事你也不一定知道。”

    “你想我做什么?”

    “你旁边的那位女性,她会告诉你的。”

    李芸遥低头道:“谨听吩咐。”

    周临现在有了一把利刃:一位女儿受虐待的母亲、一位父母受伤害的女儿、一张与元霓玉相似的脸。等这把利刃沾血,他和他的宝贝侄子相处时的快乐也会加倍,zuoai的快感也能无限制地攀升了,因为小少爷的人生里挡道的巨大顽石会被他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