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哎，你听说了吗，姬无夜快不行了！”刀疤脸叫了酒菜，坐到独眼龙身边。“姬无夜，你说哪个姬无夜？”独眼龙问。“还能是哪个，当然是三百年前带领妖界魔界差点踏平无疆山的姬无夜！”刀疤脸脑袋晃晃，枯木一样的手指指了指西边。“真是他！这魔头怎会不行了？不是说，天上那个······”独眼龙意有所指地看了看上头，道：“都怕他吗？”　　“谁说不是呢！”刀疤回忆道：“当年姬无夜那势头，差点就把天上那老不死的老巢端了！最后还是叫了宫南域出山，跟姬无夜大战三天三夜，才堪堪把妖魔大军给打退了。”独眼龙道：“宫南域把姬无夜打退了？我怎么听说是平手啊，他们不是还订了无疆约吗，天庭跟妖魔界五百年互不侵犯啊。”酒来了，刀疤脸先干了一碗，道：“不管是打退还是平手都没所谓，你想想，天庭什么时候看得起妖魔界，跟妖魔界订过条约？闻所未闻啊！那帮神仙要是打得过，能息事宁人地订条约吗，一定是打不下去了嘛！”　“不是吧，宫南域都打不过姬无夜？那可是宫南域啊！”“那又怎么样，姬无夜虽然是个人魔混血，可他真真是个奇才啊！把那帮自视甚高的老不死打得法器都找不着，那叫一个有来无回啊！据说无疆山那几日的尸山血海，八成都是神仙堆出来的。唉，当年可都盼着姬无夜能端了天庭呢，那咱们蛮荒也能重获自由了。”独眼龙带着仰慕的神情，问：“那姬无夜为什么不打下去？你刚才还说，他快不行了？”“害，能打他为什么不打，一定是打不下去了呗！你真当宫南域那战神的名头是白叫的？两败俱伤！姬无夜那一战名扬四海，但是肯定也被宫南域伤得不轻！再说，名义上是叫妖魔同盟，但那些家伙能真看姬无夜一个人魔混血一人独大吗，早窝里斗啦！现在姬无夜快不行了，谁知道是无疆大战的旧伤复发，还是妖魔界内部的勾心斗角？”“哦······那姬无夜也怪不容易的。”独眼龙往嘴里放了一粒花生米。“谁说不是，这几百几千年，不也就出来一个姬无夜么？他要真死了，别说妖魔界，咱们蛮荒也没指望喽！”刀疤脸慢悠悠地押了一口酒。“嗬，大爷，你如今不会还想着从这出去吧，这上头正风塔压着呢。”独眼龙敲了敲眼罩：“要我说，不管被关进蛮荒之前咱们是什么能耐，如今这世道，能从那帮神仙手底下活着爬出来就不错了！还管什么姬无夜死不死啊。我来之前以为蛮荒是个多艰苦的地儿呢，没想到这日子还挺舒坦。都是些被剥去法力的残兵败将，搭伙过日子还挺和谐，喏，喝酒！”刀疤脸摇摇头，显然不赞同，但他也没说什么。两人碰了杯，畅饮起来。几杯酒下肚，独眼龙看了看四周：酒肆里来来去去的，什么妖魔鬼怪都有。断腿的妖怪，戴着铁爪的魔，都不稀奇。这些人跟他一样，曾经都是称霸一方的地头蛇，搅得一方水土不得安生，被天庭抓住，三惩四戒都受个遍，法力内丹全碎成渣儿，大难不死捡回条命，被发配到蛮荒来自生自灭。刚发现一身功夫全没了的时候独眼龙还挺自闭，觉得前半辈子白活了，一朝被追捧恶霸被打成半点法力都没有的废物，独眼龙只想感叹世事无常。没想到这蛮荒全是和他一样遭遇的家伙，大家都活的挺好，什么酒肆啊，客栈啊，集市啊都办得有模有样，独眼龙也没理由不好好生活了。没了以前那些糟心事，独眼龙倒觉得日子好过了许多，正所谓，经历了风雨飘泊的生活才知平凡生活的可贵之处。他这样想，又喝了几口酒，对刀疤脸道：“刀哥，你说天上那些老东西要是知道咱们再蛮荒如今过的这般有模有样，会不会气的再在蛮荒顶上压几重正风塔啊。”刀疤脸酒量不行，喝得有点儿上头，好不容易把眼睛挤出条缝睨了独眼龙一眼，道：“你以为他们不知道？”他一手指天，道：“这正风塔，是三百年前才压在蛮荒上边的。被打进蛮荒的都是金丹灵力全被抽走的废物，用法术扫个地、搬个石头都做不到，有什么能力能逃出蛮荒啊，这可是当年是轩辕神君亲自劈开的空间，本身就有极强的咒力封印。你觉得现在蛮荒生活滋润，其实这样的日子不过才三百年，三百年之前那日子，呵。”刀疤脸摇摇头。独眼龙道：“难道，三百年前，蛮荒进了什么人物？”“这儿的人，被关进来之前，都是个人物。”刀疤脸咂咂嘴，不知是在回味刚才的酒还是什么：“天庭的神仙都坏得很，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废去你一身修为，偏偏不让你死，为什么，他们想看曾经不可一世的妖魔鬼怪自己熬死自己，然后教育底下的小妖怪们：看，这就是跟神仙作对的下场。三百年前的蛮荒，路边随处可见尸骨，多的是活不下去自戕的。忍着，在这臭神仙画出的地盘上苟延残喘活下来的，比如我，都是怕死的赖皮狗。”“刀哥你别这么说······”独眼龙干笑。“就是这么回事儿，”刀疤脸摆手，不用他安慰：“直到三百年前，那时候姬无夜还没退兵，天庭的碧元神君，亲自往押送来一个人，你知道是谁吗？”不等独眼龙回答，刀疤脸酒就悄悄指向酒肆帐台后站的那个人。独眼龙看过去，目光穿过酒肆内吵吵嚷嚷的众人，一眼就看到帐台后站着个穿着青色长衫的年轻人。那年轻人的气质谈不上玉树临风，但人站在那，就感觉与周围的喧闹声都隔开了似的。可能是察觉到独眼龙的目光，那年轻人也看过来，明亮的眼睛略略一弯。在他笑着朝独眼龙微微颔首的那一刻，独眼龙又觉得年轻人融入了这酒肆的烟火气。独眼龙认识这个年轻人，平安酒肆的楚老板，楚秋白。“楚老板？”独眼龙问：“他是神仙亲自押过来的？”刀疤脸哼了一声，道：“你可别小看他，他跟我们可不一样，人家曾经可是正儿八经的神仙，宫南域的嫡传弟子。那正风塔，就是专门给他下的。别瞧他看上去人畜无害的，来了以后就办起了酒庄，你说他怎么想起来在蛮荒做这活计的，那不知道，就像你不知道他当年为什么背着他师父给姬无夜通风报信一样。”“给姬无夜报信的就是他？！”独眼龙将信将疑，他早就听说，当年无疆大战时姬无夜能一路势如破竹，是因为姬无夜在天庭有内应。“都说是他。”刀疤脸道：“楚秋白刚来的时候，身上的筋脉都快碎成渣了，整个人跟血糊的一样，没见过被打得那么彻底的，如果不是他给姬无夜通风报信被抓到了，那帮老神仙敢对战神的徒弟下这样的狠手，这不是把脏水往宫南域脸上泼吗？按理说，楚秋白伤成那样，是蛮荒最没威胁的一个，可偏偏在他来了以后，宫南域特意在蛮荒上边压了个正风塔。”“这难道就是知子莫如‘父’？”“别的不知道，反正蛮荒如今这风生水起的，原因全在楚秋白身上。你说不清楚他到底是怎么把蛮荒搅得跟凡人窝似的，反正自从这平安酒庄出现之后，蛮荒就不再是蛮荒了。”“这可真没看出来。”独眼龙道，赶紧吃了几粒花生米压压惊：“这楚老板竟有这么大本事？能给姬无夜通风报信的果然不简单。可他好好的神仙不做，为什么要给姬无夜通风报信，还落到这般田地？”“这谁知道。”刀疤脸翻了个白眼：“不过听说······”“听说什么？”“听说，姬无夜和楚秋白那关系，可是很不一般呐。”刀疤脸咂咂嘴。独眼龙嗅到点不同寻常，贼兮兮道：“怎么个不一般，您给说说。”刀疤脸道：“你看楚老板那身段，啧啧啧。”独眼龙发出恍然大悟的声音，暧昧地看了远处的楚秋白一眼，心道神仙也不过如此。一口酒下肚，独眼龙又道：“那姬无夜如今快不行了，楚老板还能待得住么？”“这不都看着呢吗。”刀疤脸道：“看看这楚老板到底还有什么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