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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郁让曾悦先回学校。omega临走之前问他:“哥,你没事吧?” 他撑起笑容,说:“我没事。” 后来他进病房了。晏邢宇在信息素紊乱期间偶尔会进入假性发情期,在这期间他的思维会退化到原始性的寻偶状态,但镇静剂的注射使他在体力上越渐消沉。有护士进来送晚饭,曾郁陪着晏邢宇吃,吃完饭以后,晏邢宇就坐在病床边,盯着曾郁不说话。他像是在发呆。 曾郁收拾好饭碗,然后坐在晏邢宇病床旁的躺椅上。他们无声地对坐了一会儿。曾郁问:“我明天回一趟家,你想要带什么吗?”他顿了顿,又扬起笑容,“你是不是好久没弹吉他了?我把吉他带过来好吗?” 晏邢宇看着他,眨眨眼睛,慢悠悠地答:“不要吉他,”他在曾郁惊讶与困惑的目光中缓缓接道,“我想要老婆给我织的围巾。” 曾郁在意识到他说了什么之后慌张地错开了脑袋,他没有回话,只是胡乱地点头。 晏邢宇在睡下之前问曾郁:“老婆,我睡醒的时候你还会陪着我吗?” 曾郁答应道:“会的,我会的。” 他又说:“老婆,你睡觉的时候,要躺在我身边。” 这次曾郁迟缓地顿了一下,才回答:“好。” 曾郁正准备把晏邢宇的脏衣服收拾好,便瞥见隔离病房外有几个人围簇成一团。他从玻璃窗里看见了那个美丽的女人的身影,晏邢宇的母亲今天穿了一间绣粉色碎花的旗袍,正被穿黑西装的保镖和穿白大褂的医生裹在中间。医生似乎对她说了什么,过没多久,她回过身来,似乎是瞬间就捕捉到了在病房里坐着的曾郁。她对着曾郁淡淡地笑了,轻轻地朝他招手。 曾郁撑着椅子的边缘站起来,这个时候他完全感觉不到脚上的肿胀了。他没有意识到他往外走的时候手臂呈现着一个下垂的状态,这也许是因为他太想要从身体的外部表现中获取力量。他出去的时候,发现刚才围在丁香身边的人都不见了。 除那一次意外的发火之外,丁香面对着任何人都是那样一副温文尔雅的姿态。曾郁向她打了一个招呼,她和和气气地点头,然后说:“屋子里干净多了,小郁,是你收拾过了?” 曾郁点点头,又问:“您……您要进去看看他吗?” 丁香用美丽的碧绿色眸子看了他一眼,维持着那种恬淡的笑容,说:“不了,我这次也只是过来看看,本来想让邢宇见一见治疗师的,但是刚才医生跟我说,你好像不大乐意?” 曾郁默了一瞬,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一圈,似乎是在努力地压下心底的恐惧。接着,他用略带沙哑的声音对女人说:“阿姨,我想跟您谈谈。” 丁香像是没有预料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诧异地说:“什么?” 曾郁尽量使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之前晏邢宇住院的那两个月,我因为忙着产检,再加上确实也有一些心态上的问题,所以都没有经常过来看他、照顾他,这一点是我疏忽了,我向您也向晏邢宇道歉。但是、但是,我和晏邢宇是情侣关系,您给他找omega治疗师的事情,我、我觉得……我觉得是不是您应该提前告诉我一声呢?我知道您不太满意我是一个beta,但是我和晏邢宇,我们都是真心喜欢彼此的。晏邢宇也说,等孩子生下来之后我们就结婚,这样的话,我们就是以结婚为目的在交往了,所以……我身为他未来的伴侣,不希望另外一个omega介入到我们之间,希望您能理解。”话说到最后,他的声线已经带上了颤抖。 丁香静默地听着他的话,眉头挑起,脸上带着一种意味不明的情绪。过了半晌,她才问:“小郁,你是不是以为阿姨要故意拆散你们?” 曾郁急忙说:“不是的,我没有这么想……只是……” 丁香叹出一口气,似是无奈地说:“小郁,你也是快要做母亲的人了,应该能多少理解一些我的心情吧?”她穿着金粉色高跟鞋的脚尖一动不动,“我从来都尊重邢宇的选择,无论是在人生还是择偶上。但是有些事情是无法只靠自己的想法就能实现的,你明白吗?” 曾郁愣愣地看着她。她又说:“你不想让别的omega和他有接触,我能理解。但是你要仔细考虑清楚,你的肚子已经足七个月了,还有不到两个月就要生,你这样坚持,对你和对邢宇来说都是一个不负责任的决定。” 曾郁摇摇头,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确定,但他还是说:“我……我可以的,我保证接下来我会努力照顾好晏邢宇,也不会让肚子里的孩子出问题。请您……请您给我一个机会。” 她看着他,眼睛里有晦暗不明的情绪。最后她还是答应了,但显然她并不真的相信曾郁可以做到。丁香在临走之前,忽然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话。她问曾郁:“邢宇跟你说,孩子生出来就结婚?” 曾郁点头:“他一直都是这么说的。” 丁香拎着低调的真皮手包,笑得含蓄而神秘,她对曾郁说:“阿姨就姑且相信你吧。” 这句话像是一挑宣战书烙在了曾郁的记忆里。每当他想起丁香说这句话时脸上的神情,都感觉那之中带着一种来自上等的omega贵族所带出的讥讽。她要说的似乎不是“我姑且相信你吧”,而是“我要看着你如何竭尽全力去做这件困难的事”。他其实并没有太多自信,但他认为自己除了这样为自己的未来与爱情争取一下,也没有再好的办法了。他开始成日成日地呆在医院里,除了照顾晏邢宇的生活起居,他还认认真真地向beta医生讨教有关alpha、omega和信息素的一切知识。他像是一个身无长术的骑士在认真地扞卫着一窟价值连城的宝藏,丁香隔一段时间会过来看一眼,慰问他的身体状况,得知晏邢宇和他都很好以后,再轻描淡写地离开。这之间他连自己的弟弟也不怎么理了,曾悦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找他,他就说自己很忙,没有时间。后来也许曾悦也意识到他的哥哥不想和他有太多牵扯,于是也开始减少与他联系的频率。 不知是否真的是他的照顾产生了作用,晏邢宇的信息素水平终于在连续半个月脱离药物帮助的情况下维持稳定,只要再观察两天就可以出院了。 在这段时间里,曾郁坚持一个人做产检,除必要情况外基本不会离开晏邢宇的病房。晏邢宇清醒过来的时候,他们两个人会拥抱在一起。他清醒过来的时候不会叫曾郁“老婆”,但他也不让曾郁到处走动,他们好像是一对孤苦无依相依为命的小鸟。后来有一天晚上曾郁被alpha低缓的呢喃声惊醒,晏邢宇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就摸着他的脸颊,十分小声地自言自语:“再等等。” 再等等。 在晏邢宇即将出院的那一天,曾郁突然感到下体与肚子中心相连甚远的地方传来一阵剧痛,他的股缝间有湿润温热的液体缓慢地流出来。那个时候他刚准备从床上坐起来,腿撑在地上的一瞬间就酥软了。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叫:“晏邢宇……” 其实声音很小。但是晏邢宇一下子就从浴室冲出来了。他看见beta以一种诡异的姿势像融化的雪糕一样往床边矮下身子。他用毕生最快的速度朝beta奔去,昔日强壮有力而今却变得瘦了些的胳膊牢牢地抱起beta。 他在一群医生的围绕下将曾郁送进了产房。那之后他在闪着红灯的手术室外等了六个小时,中间他的脚步没有挪动一下。他就这么站在手术室门口,水也不喝一口,像一尊雕像,后来丁香来了,劝不动他,也陪他一起在门外等。 第一个孩子是从曾郁的生殖腔出来的,这个孩子的出生非常顺利,身体也非常健康,后来他的名字依照族谱定为“晏英博”。这个孩子继承了晏氏一族强大的基因,是一个s级的alpha,就连铁石心肠的晏祖辉,在见到这个优秀的孩子之时,也会不自觉地笑起来,上前去抱一抱他。 第二个孩子在出生之前不幸地遭遇了母亲间歇性昏厥的窘境。曾郁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让这个beta孩子顺利地从他的产道中诞生,所以医生不得已给他进行了剖腹产手术,孩子在出生前因为长时间的窒息而一度失去呼吸,医生花费了不少力气才把他救出来。在第一个孩子哇哇大哭的时候,这个孩子被送入早产儿专用的保温箱,在里面整整呆了半个月的时间。出院以后,他被诊断为罹患先天性支气管狭窄,而他的名字,暂时还没有人来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