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两滴泪

    太医院

    数十位太医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于光微静静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手捧着书研究着眼前的药草，脸色平静，口中时而呢喃着一些让人听不懂的言辞。

    不过会儿屋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桃红着急的跑着，毫不顾自己的形象推开了太医院的大门，这刚推开，周围的人纷纷的朝着她看去。

    桃红哪里注意到这些，最开始娘娘有什么身体不舒服都是让她直接过来的，就算是有人看到她也不会太过注意，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冯幽若爬上了皇帝的床，连带着她这个曾经照顾若妃娘娘起居的宫女也被众人记住了脸。

    “于太医，您赶紧的，跟奴婢去一趟，娘娘他……娘娘他……”她着急的说着，周围的人又转过头，开始嘀嘀咕咕的说了起来。

    于光微眨了眨眼睛，似乎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他赶忙拿起药箱不管周围的人如何看待，直接跟着宫女桃红离开。

    就在两人的背影消失在众人眼中，终于平静许久的太医院开始热闹起来。

    “你看，我就说吧，之前于太医和若妃走的很近，你就是不信我的。”

    “那我也是没有看到，现在我算是信你的了，也不知道这事情要是被皇上知道了会怎么办，现在若妃得宠，往后的事情谁也说不一定。”

    “就是，我们先静观其变，不过听说丞相他有意把自己的女儿弄进后宫……”

    周围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多，掩盖住了隐藏是事情下的真相。

    于光微跟着桃红来到魏子程的寝宫前，他站定住脚步，原本他就是对宫里的争斗毫无兴趣，所以还不知道冯幽若已经被接到了寝宫。

    伸出手指指了指，“娘娘他？”

    “娘娘他在里面，于太医跟我来。”桃红不管别人的眼光，愣是带着于光微带进了屋子里，刚走进就看到冯幽若缓缓踱步。

    却不曾想到于光微心中一惊，视线紧紧的盯着冯幽若，一看也知道走的不是寻常人家的步子，那姿势明摆着就是羞耻的象征，却不明白为何眼前的人能够为了自己的弟弟做到这地步。

    “臣叩见若妃娘娘。”于光微弯下腰跪拜。

    冯幽若红着脸转过身，看着眼前那已经下腰的男人，他脸上露出微微的笑容说道：“起来吧。”

    刚开口，于光微抬起头，两人的视线撞在一起，却又瞥见他脸上那一道红色的血痕，于光微着急的拿着药箱来到桌前，冯幽若坐到椅子上，脸上的神情淡然，似乎脸上的伤他一点也不在乎。

    于光微伸出手抬起他的脸看了看，“有些肿起来了，娘娘除了痛还有没有其他的感觉？”

    “没有。”

    “那应该没事，臣开些药，娘娘先敷着，要是感觉不舒服要和臣说。”

    “嗯。”冯幽若淡淡的笑了笑，其实他一点也不在意这张脸，如果可以的话，他想过毁了，过于貌美的容貌会让他成整个国家的敌人，也可能成为整个后宫的妖媚。

    他静静的看着于光微写的单子，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很早之前，他也是这般，喜欢看些属于他自己喜欢的东西，和自己的弟弟在宫里练剑，两人嬉戏打闹，偶尔跑跑外面，做些自己开心的事情，最后止于这场梦境的开始就是这一场任务，那该死的皇帝捏了他父母的命脉，直接……

    想到这里，他实在无奈，如果可以他情愿魏子程能够收服南阳，至少能够替他的父母报仇。

    “娘娘，单子给您写下了，等会儿让桃红和臣走一趟，今儿个敷下脸，再敷两三天就好了，脸上没有出血的痕迹，只是淤血，身体自己会化开就是时间慢了些。”听着于光微的话，他也只是笑着点点头，两人见面肯定是不会像之前那般容易，而且周围都是太监和宫女，随时都会把他的一举一动说给魏子程听。

    “结束了？”他若有若无的问了一句，于光微抬起头，眉间微微皱了一皱；“结束了。”待到人回应，冯幽若才松了口气。

    他看了看桃红点了点头，“帮我送送于太医。”

    “是。”桃红也不知怎么回事，眼前两人之间的氛围太过奇怪，她让出道说着，“于太医，请。”

    “谢过桃红姑娘。”于光微心中颤抖，他其实也算是杀害冯幽净的帮手之一，冯幽若之前问他要过很多的草药，每一次都是分开拿，拿的不多，很多的草药都不知道做什么用处，也可能因为冯幽若想要混肴视听，所以增加了很多不需要的东西，最后到底会变成怎么他心中也不明白。

    可是之后……当冯幽净死的时候，他整个人是听的一脸的惊讶，他明白其中的事情，却也只能装傻当做什么都不清楚，而冯幽若也似乎并不想他牵扯进来。

    一路上桃红跟着眼前的男人走着，忽而她小声的问道：“于太医。”

    “嗯？”于光微转过身看着桃红笑了笑，“不知桃红姑娘有何指教？”

    “于太医，娘娘脸上的伤没事吧？”

    “没事的，放心。”

    “可是……奴婢看着好红，奴婢都不明白皇上为何能够下的去手。”桃红难受的问着。

    于光微看着眼前的小姑娘，那眼神中透露着满满的关心，他含着笑说道：“桃红姑娘，若妃娘娘生性善良，被人欺负也是正常，往后还需要桃红姑娘多关心着，臣刚才看着娘娘，这往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如果有什么需要桃红姑娘尽管来太医院找臣便是，其他的太医不愿医治的伤，臣还是愿意拼上这条命救娘娘一命。”

    桃红听的有些感动，她忍不住擦了擦自己的眼睛，“其实娘娘的性子，奴婢也明白，那些月奴婢跟着娘娘，一直都开开心心的所以奴婢并不怕娘娘，也知道娘娘常去你那里，虽然不知道于太医和娘娘有什么事情，如果可以的话，奴婢情愿娘娘和于……”她话未说完，于光微直接捂住了桃红的嘴巴。

    “祸从口出，桃红姑娘，臣对娘娘只是臣与主的关系，娘娘对臣也没有感情，这话不能乱说，红线更加不能乱扯，况且，臣早已经有家室，家妻也是貌美无双，臣喜欢的紧。”

    “是奴婢冒昧了。”桃红红了红脸，怎么就说到这事情上来的，如果被皇上知道了就不好了，她的视线偷偷的看着周围，好在并没有其他的人。

    当日下午，冯幽若用过午膳后，训教嬷嬷便来到寝宫中，这时窗外的雪花又缓缓飘落，他恭敬的福了福身，脸上的表情已经渐渐的看不出到底是喜还是悲。

    训教嬷嬷转了一圈看着眼前的双儿，点着头说道：“娘娘，今儿个皇上去送净妃娘娘了，这原本主子应该训教性奴的，这才第二天皇上已经忘记了您，您还真的是心大，明明皇上不喜欢，还是爬上了这龙床……”

    之后的话无非是羞辱和说他性子贱，容不得自己的弟弟，却都被冯幽若一个笑容给化开，“奴是贱，甘愿做这床上的戏子，博得皇上一笑，可是有些人偏偏想要爬上，还没有这个机会，就拿幽净来说，最后不都是被奴手刃……”他话还未说完训教嬷嬷一巴掌甩了上来，完全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贱人，皇上说你是贱人是真的贱，这话说出来都不带脸红的，说您是娘娘，入了宗谱吗？皇上迎娶过门了吗？皇上现在还年轻着，往后这后宫里妃子多了，孩子多了，你拿什么和那些貌美年轻的姑娘双儿比，长了一张烂屄，还不是连男根都没有伺候过，怕也只是开了xue没有真正的得到过龙精吧？”

    “……”冯幽若捂着脸，原本已经敷过药的脸又红肿起来，另一只手紧紧的握成拳头，心中满心的不甘心。

    “是又如何。”他低声的应和着，又说道：“别人不照样没有得到吗？至少奴还被陛下开了xue，昨晚上还和陛下同床共枕。”

    “呦呦呦，同床共枕，那脸上的伤是如何而来，早上于太医是过来给谁疗伤的，若妃娘娘，您还是乖一点，省的奴婢把这事情给皇上讲了，让你一月无法下床。”

    “……”训教嬷嬷大声的笑着，冯幽若眨了眨眼睛，无奈一笑，也不再想和眼前的奴才讲话，他自知自己生性高傲，只是为了那男人才愿意低下头，却被人这般辱骂，“那奴亲自和陛下说吧，这样子不是更加直接吗？嬷嬷，您要训教便训教，奴受的住，这伺候主子让主子开心，便是奴的本分，如果嬷嬷训教的不好，奴伺候的陛下不好，怕是嬷嬷这位置也会保不住。”

    “你！”训教嬷嬷一双眼睛愤怒的盯着冯幽若，却见对方脸上虽不曾有过愤怒的表情，却是不怒自威。

    “算你狠。”她抽出腰间鞭子，空中一抽，空气撕裂的声音传至他的耳中，“下跪，跪趴着。”

    “是。”冯幽若很识相，他跪在地上等待着接下来的训教，可是那长达两个时辰的训教并不好受，一直等到嬷嬷离开之后，双腿早已经忍不住打颤。

    “啊……”口中的低吟，地上的yin液刺痛着他的身心，桃红上前扶起他，“娘娘……”

    冯幽若强撑着yin痒的身体站起，“我没事。”推开对方，坐上椅子，等太监整理完一切后，时间仿佛特别的长。

    这一天一天的呆在后宫，没了兄弟的往日陪伴，也少了很多的快乐，冯幽若的心也有些关不住，如果做人妃子要这般的难堪与痛苦他情愿做一方农夫或许还来的轻松些。

    无奈的叹了口气，手指触碰着那人碰过的杯子，无奈一笑。

    “桃红，现在什么时辰了。”

    “娘娘到该用晚膳的时辰了，您要用膳吗？晚上皇上怕不会回来了，您不用等皇上了。”桃红低着头，也知道今日是净妃娘娘出殡的日子，皇上一大早就离开，一声招呼也没打，怕是早就忘记了自家娘娘。

    冯幽若的手缓缓抚摸着，随后无奈一笑，“是吗？或许是吧，桃红，我累了，传膳吧，陛下不回来就不回来吧。”

    “娘娘……”其实娘娘很喜欢皇上，为什么要……她想不通，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眼前的人。

    今晚上吃的一点味道也没有，宫里所有的伙食全部变成了素食，而唯独他吃的是大鱼大rou，仿佛他杀自己兄弟时，根本不痛心，也根本不在乎他的想法。

    却不曾想过，他的内心其实根本不想这般做，或许在魏子程的心中，自己就是一个毒辣的人，毫无人性，为了爬上帝皇的床出卖自己身体的人。

    “哈……”最后一口吃完，放下筷子，又仰天叹了口气，整个人心疼到了极点。

    “他真的不会回来了是吧……”问着身边的宫女，双眼看着前方，明明知道无心，还是想听到那人偶尔能够温柔的喊着自己的名字。

    “娘……娘……”桃红紧张的看着冯幽若。

    过了会儿，他站起身脱去身上唯一的衣裳，“我困了，睡了，你们要是没事的话就下去吧。”他知道暗处还是有人会盯着他，毕竟自己毫不费力的在后宫中杀了一人，又怎么可能会放过他们的皇帝。

    “是。”桃红接过衣服低着头离开了寝宫，冯幽若解开自己的盘发，呆呆坐在床上。

    昨晚上的一幕幕场景又钻进自己的脑海中，手指不经抚摸着那自己脸磕过的床沿，现在脸上还在疼痛。

    “哈哈……”苦涩一笑，转过身指间拂去若有若无的泪珠，拉着被子静静的躺在床上，任由房间那暖流包裹着自己的身体，却一丝丝的睡意也没有。

    屋外的北风呼啸，他眨着眼睛，周围早已没了人，不知为何总感觉很凄凉，算了算时间，也快过了，如果成功的话，他真的幽净能够快乐，至少能够摆脱北明帝的控制。

    ‘幽净，一定要离开，离开这里，别回来找哥哥，别回来了，带着你的爱人早点离开，去其他没人认识你们的地方……爹娘的仇哥哥一定会报的，一定会……一定会……’内心祈祷着，却在不知何时腰间居然多出一双手。

    “幽净……幽净……”那熟悉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冯幽若瞪大着双眼，鼻尖闻到那nongnong的酒味。

    “陛下……”他着急的起了身，翻过人看着对方满脸通红，应该是酒喝多了。

    “幽净别走……”口中呢喃的话语，怀中抱着别人，魏子程有些失心疯般的看着眼前熟悉的人，忽而笑着伸出手抚上对方。

    “幽净，是你吗？”

    “……”冯幽若呆呆的被人抱在怀中。

    “你脸上怎么红了？是不是谁打你了？和朕说，朕……嗝……一定……一定让他们死的很难看……”他胡乱挥舞着双手，却只是想要抓住眼前乱晃的影子。

    冯幽若皱着眉头，他真的一点也不想照顾眼前的酒鬼，有时候他特别的厌恶这人，却又不得不佩服这人雷厉风行的手段。

    “子程？子程……”他伸出手拍了拍对方，魏子程睁开迷离的双眼，模模糊糊的意识中能够看到熟悉的男人。

    “你……从来都没有这般唤过朕，在你的眼里……你的眼里就想杀朕……朕，每晚上都睡不好，都是你害的，嘿嘿嘿……从来都没有过……嗝，没有过，这般痛快的对手……嗝……你会……呵呵，你也不会对朕笑……只有只有你的哥哥，会对朕笑，朕想你笑起来一定很好看，可是你……在你的心里从来没有我……呜呜呜……”

    一瞬间，从来不含泪的帝皇，居然在他的面前落下两滴泪水，冯幽若呆呆的看着身边那偌大的男人，居然这般……

    他眨了眨眼，无奈一笑，“你的心里也没有我啊……”他说着伸出手把人往怀中一带，手指缓缓安抚着。

    “离开都离开了，你哭有什么用……”

    “没用的……没用的，是没用……唯一的对手没了，没了……幽净……”待到回过神的时候，怀中已经传来沉重的呼吸声，冯幽若的手指一颤，低声的说着：“如果你想收南阳，我帮你，如果你想羞辱我，我做什么都愿意，魏子程，我只希望你能够杀了南阳帝，我恨他……我恨他……家破人亡……我早就体验过了，比你还痛的感受……”

    可惜梦里的人根本听不见，永远听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