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血火同燃
63 血火同燃 洛伊略有些失望的远远看了眼湖对岸的夜皇宫，几只白鹭飞过，优雅落在水岸的茹草丛中。 现在过去肯定也占不到好位置，只能看人挤人了……他叹了口气，转而向艾格尔好奇问道：“那你怎么不过去？” “那边对我来说太热闹了。”艾格尔一边透过镜头看着远处的宫殿群，蹲下寻找角度，一边笑着说道：“而且这边的景色也很美不是吗？不同的角度看到不同的风景，所有的美都值得珍惜。” “是啊……”洛伊频频点头，决定回去就用这个理由糊弄亚沙，他淡金色的眼睛一转，继续好奇起艾格尔手中的老式相机。相机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但是显然主人保养的相当精细小心，洛伊由此武断地相信，艾格尔一定是个很喜欢摄影的厉害摄影师，“我还是第一次见这种相机。” “毕竟是老东西了，不如现在的数码相机和手机方便实用。” “现在的人都更偏爱电子啊数码啊那些方便但摸不着的东西，可我还是习惯胶卷和相纸的真切触感。”摄影师笑着说道，语气微微感慨：“照片是个好东西，它可以留住消失的东西。” “建筑会坍塌，森林会被焚烧，记忆会消失淡却，文字和历史可以扭曲抹去，一起谈论过往的朋友也总会离开，很多时候，一段过去，一些人能够剩下的，只有一张薄薄的照片，或者，连照片都没有，只有自己都不确定是否真实的记忆……” 艾格尔仿佛是想起了什么，声音渐渐低落，洛伊眨眨眼，也不由自主想起自己的父母，幼时一起拍下的欢笑照片早就消失在鬼潮里，现在他能想起来的，也只有记忆里他们逐渐模糊失真的笑容……幸好他拉着亚沙拍了很多傻气的大头照，都被他逼着亚沙好好收藏在他的宝贝铁盒子里。 洛伊转动念头，脑海中自己和亚沙一起做过的那些傻事忽然一一浮现，和记忆一起复苏的尴尬情绪让他手指在空中乱抓了一下，下意识有些不自在地抬头，却正对上相机凸出的镜头，咔嚓一声，灯光闪过，摄影师放下相机轻笑说道：“抱歉抱歉，职业病，看到那么棒的表情就忍不住抓拍。” “我有预感这会是张很出色的照片，洛伊，你介意我把它放到自己的作品展上吗？” “啊！？”洛伊一怔，才意识到自己脸上正挂在不自觉的傻笑，“啊……”新生的尴尬和对自己身份的谨慎习惯让他本能想要摇头，然而摄影师友好诚恳的笑容却让他有些无法拒绝，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犹豫着不知道如何开口。 “只是个私人的小展览，”艾格尔体贴地解释道：“展览收入会捐给救助鬼潮孤儿的慈善基金会，充当模特的报酬我会另外寄给你的。” “不，不用！”洛伊赶紧摇头，“捐给孤儿是好事，不用给我报酬。”他顿了顿，补充道，“我的，唔，也捐掉好了，艾格尔你真是个好人。” “举手之劳，”艾格尔摇了摇头，半叹息着说道：“鬼潮带来的灾难太多了，这点钱做不了什么——不说这个了，”他眨了眨眼，转而有些顽皮地朝着洛伊笑道：“洛伊你刚刚是想到谁了？恋人？” 他看着因为他的话而迅速涨红白皙皮肤的金发少年，拉长语调逗弄般说道：“我想我知道这张照片该取什么名字了，，洛伊你觉得怎么样？” “不是，我、我们，不是……也不是…”也许是因为被陌生人戳破心思的关系，原本早就习惯队友们调侃“小男友”的洛伊慌乱间有些语无伦次，他乱抓几把自己柔软的淡金色短发，努力想要组织语言，最后话说出来却忽然有些泄气：“还不是……” “还不是？”艾格尔了然一笑：“就是说快要是了。” 清晨的天空越发清亮，他们附近的人变多了，不像游客，大多是老人带着孩子，更像是当地的居民在进行清晨活动。 两个孩子嬉笑着从边上跑过去，洛伊转身趴到围栏上，他低头盯着茹草丛中搅景嬉戏的鹭鸟，语气变得低落和怅然。 “……我不知道。” “我…我是喜欢他，可是……”思绪纷乱上涌，有些他暗中想了很久的东西堵在喉咙里，不止是告诉老大的理由，那些真正让他犹豫不决的顾虑，不能告诉以诺老大和阿曼姐，会让他们又担心自己……也不能告诉亚沙，会给他带来危险……但是在艾格尔这个让人感觉亲切的陌生人面前，倾诉仿佛变得不是那么困难，甚至变成了一种充满诱惑的冲动。 “我很害怕……”他斟酌着开口，说完一句又顿住。 艾格尔耐心等待着他继续。 “我害怕我会伤害他。”倾诉一旦破开最初的堤坝，后面的事情就像水流倾泻一样自然流畅，“我的心里住着一只恶鬼，我已经放任它伤害了很多人，爱我的人……我很害怕，有一天我会控制不住自己，我会放任那只恶鬼去伤害他，甚至我会变成那只恶鬼本身……” “我害怕他会被我连累，被我一直在隐瞒欺骗的事连累……我早就应该离他远远的，我试过的，可是走的再远，最后我还是忍不住回去找他，一想到可以回去，我就自私地好开心……” “艾格尔，我很自私对不对？我明明很清楚离开他才是对他好……” “我明明很清楚的……” “……虽然不太明白你说的恶鬼是指什么。”艾格尔顿了下，继续说道：“虽然才刚刚认识，但我觉得你并不是会故意伤害别人的人，而且你说这么多，却漏了最重要的一点，”艾格尔笑起来，笑纹深刻：“洛伊，你问过他的想法吗？” “作为过来人，我的建议是，告诉他，你的秘密，你的顾虑和恐惧，让他选择是离开你还是接受你。” “怎么对他好你觉得不算，只能由他决定——这话虽然是说烂了的老套鸡汤，但确实是有用的建议。” 洛伊沉默下来，许久才慢慢说道：“如果事情这么简单就好了……不需要问的，我知道的，他会原谅我，接受我的，即使我在伤害他，”他语气微微露出痛苦，“这就是我最害怕的事……” 他仰头看向天空，天际仿佛也感受到他的痛苦一般，泛起赤红的极光，映在湖上如同血火同燃，点燃湖岸的纯白宫殿。洛伊一怔，下意识想问不是说只有在夜皇宫才能看到吗，手腕上伪装成手带的巡游司内部通讯器却猛然响起，一位水蓝色长卷发披散的女性虚影投出。 “一级警报、一级警报、这里是全知之眼【吉普莉尔－1238】，巡游司蓝湖分部遭遇不明势力袭击，【吉普莉尔－1238】与本部【母树】联系切断，无法恢复，这里是全知之眼【吉普莉尔－1238】，巡游司蓝湖分部遭遇不明势力袭击，请收到通讯后勤人员尝试与本部【母树】联系并疏散平民，战斗人员前往分部支援，请战斗人员尽快前往分部支援。” －－－－－－－－－－－－ 巡游司绿林分部。 亚沙独自等在以诺的会客室，他好奇地四下打量一圈装饰风格简约而昂贵的房间，视线被墙上一副古典油画吸引。 那是古老宫殿中一个男人的侧影，男人身形枯瘦，仿佛衰弱将死的病人般靠坐在床榻上，生命的鲜活之力在他身上干涸枯竭，却依然背脊挺直，气势凛冽。他半侧着身，凝视着露台门廊外遥遥无际的海面，海风吹起门廊下悬挂的帷幔，也带起男人略显凌乱的鸦黑短发，遮住了他的侧脸，留给画面外的人一个平静而空寂的侧影，在画中停滞的时间里，长久地，长久地凝视那片遥远的海岸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