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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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的层云峰要比以往静得多。 珑迟踏着秋雪一路往外,去迎前来送药的外门弟子,远看到人时,珑迟看似不紧不慢地带了笑,步子却快了些。 “珑迟真人。”那外门弟子不过筑基,忙向珑迟行礼,自储物戒中取出受托的药瓶递上。这药是药老为珑晚所炼,两日一送,如今已送了两回了。 “珑晚师姐还不见好么?”那外门弟子多问了一句,他这几日送药跑动得多,与珑迟相熟了不少。珑迟只是摇头,将药瓶收入掌中检视一番,对那外门弟子一颔首,说了一句有劳,外门弟子便恭敬地退走离去。 珑迟转身,秋雪再点,飞到了晚月居前。 晚月居中也是静。 珑迟踏进去,鞋履落地时一声轻响,在静谧中扩出一点涟漪。他的步子在寝帐前落定,失了步音,又是一室寂静。 “小师妹。”他对着帐内,轻轻叫了一声。 自是无人回应。 小师妹躺在她的榻上,蓝色长发散得随意,发尾与枕边垂落的帐帘勾绕,静无波澜。看上去倒不像是重伤,仿佛小师妹只是悄然睡去。 这是第四天了,珑迟心想,将药瓶小心启封,瓶口轻抵上珑晚的下唇,稍稍一斜,滚落而出的小丹便化成了甘津,尽数流入珑晚口中。 珑迟望着小师妹唇上沾的点点水莹,滚落不下,便用指尖拂过含在口中,又想:这是第四天了。 四日前又十五日,正是由几大门派一同cao办的玄幽秘境历练开启之日,非金丹期及以下修为的弟子不可去。彼时小师妹正嫌层云峰少了乐子可寻,便欣然整装去了。 珑迟本是不担心她的,小师妹性子虽然惫懒了点,但习法练剑不曾落下,何况秘境本意是历练,而非害命,总不至于出什么差错。即便有什么意料之外,保命之物也是装了几乎满戒。 临行时小师妹还偏头问他:“其他家的师兄姐临别总有教诲淳淳,可轮到我家,怎么大师兄连句嘱咐都没有?” 珑迟便笑:“小师妹想听什么?” “……大师兄没什么想说的?”她好似生了气,嘀咕着,“演过那么多场话本子,全都白费了……” 不过是个金丹秘境罢了。珑迟手中的扇面一收,轻轻敲上珑晚的额头,“那师兄便请小师妹——莫贪玩,早些回来。” 谁知刚过半月,层云峰上法阵乍现,还未见到人,便有血腥气飘至珑迟鼻端。他飞身过去,见阵中一位本宗的女长老抱着小师妹出来,另有一位不曾见过的修士陪同,许是他宗的长老。 珑迟只将两位长老掠过一眼,视线便定在小师妹身上。小师妹满身血迹,已是昏然不醒。珑迟眼前便突有一阵白,他自长老手中接过小师妹,听她讲前因后果,说是秘境中妖兽作乱,几大门派的弟子都被祸害了不少。 珑迟静静听着,末了只说了一句:“弟子请取留影石。” 他说话时虽是挂了笑,却俨然一副认定了内有隐情的口吻。 两位长老沉默几息,那他宗长老叹了一声:“便与你说了吧。非是什么阴谋诡论潜藏于内,这层云峰的小弟子,不过是被连累的罢了。” 长老道:先是某宗宗主之子顽皮,连同其他门派几人去偷了凶兽幼崽,又少年意气,与某派弟子起了争执,不慎将幼崽杀害,偏偏那凶兽以群居为独特。幼崽遇害,惹得母兽凶性大发不说,族群也跟着发怒。一兽便难相敌,遑论数众。 珑迟仍是沉默,只先去请了药老为珑晚相看,隔日便听闻那宗主之子被宗主打得伤势惨重,以至于修为下跌,阵势之浩大,反叫人不好追究。更不说赔礼自那宗门飞出,流进各大门派里,源源不断。 层云峰便也有一份,药老再来时,自赔礼中挑挑拣拣,选了些好物来配药。珑迟并不阻拦,他只想小师妹快些好。 为何小师妹还不见好呢? 只是不见好就罢了,也不见她醒,在这榻上一睡便是四天,连呼吸都轻轻。药老来看过两回,门中妖修寥寥,药老不甚精于医妖,却也不报忧,只说等便是了。 珑迟直起身子,凝望着小师妹的安然睡颜,神色有些空茫。 龙鲛混血,又是金丹修为,竟也会伤重如此吗?他不知,何况小师妹也不曾伤得这样重过。而他几次伤重皆是未入玄玉门时,待入了门,更是小心谨慎,莫说伤重,连受伤都少了,当不得参照。 他这几日除去处理要事,其余时候都在小师妹床边等着,自行修炼,或立在床边,凝望小师妹的睡颜,立在床边的时候要更多些。他时常看着看着,突然升起一阵害怕来,也不知是在怕什么。他不愿看小师妹如此双眸紧闭,宛如再无声息。看久了,也会有种奇诡的错觉浮起,仿佛躺在榻上的人是他自己。 等到药老再来,给珑晚诊过一遍,挑起一边的眉,怪道:“怎的六日了,这小弟子还不见醒?” 珑迟问道:“可是药中还缺了什么?” 药老瞥他一眼,笑道:“缺不是缺,这小弟子是妖修,怕是这药在这小弟子身上,见效还要慢得多……” 且那凶兽爪中有毒,小弟子体内余毒未清,将她困于周公幻梦不醒,但也仅此罢了,于性命大约是无碍的。 大约么?珑迟不觉将指间相摩。 药老想了想,又道:“倒叫我记起了,你若是寻得到她的血亲,可以血作引,助她恢复迅速,许是要比我这药有用得多。” 珑迟一怔。 送走了药老,他仍立在珑晚床前,看她安然却了无血色的脸,他想,六日不曾听小师妹的声音了,她睡着,层云峰都变得如此沉寂。 她未入门前,这沉寂如此寻常,从不会叫他难忍,他此时也诧异,诧异他竟伸出手去,另一手幻化成爪,在腕间割出一道口子,血腥气便在此处扩散。珑迟伏近了些,爪又变成了手,将珑晚的下颚轻捏,使她张口,那道细细红线自腕上涓涓流下,将珑晚的唇齿染得殷红。 他心中仍诧异,手却不见停。血乃精之源,原本在体内游走的灵气也随着那丝血线抽去,珑迟有感此番动作下来,修为许是会跌一个小境界。不该再喂了,不如说,他本不该割腕放血的。便是药老再不善医治妖修,左右性命无碍,小师妹只不过会醒得晚些……晚些罢了…… 这念头只飘过一瞬,珑迟看着那丝血线在珑晚口中蓄了小半,便被她不自觉地吞咽下去,一口,两口,珑晚咽得多了,脸上慢慢晕出薄红,显了气色。 便是不请药老来,珑迟也看得出小师妹的伤势好了不少。他不觉勾起一点笑来,取了灵液为小师妹漱清口中的腥气与血迹,浑然不知自己的脸色苍白下去,唇色也浅淡,便是封住了伤口,体内灵气也已然紊乱。待他落座一旁将灵气理顺,修为果真倒退至元婴后期了。 悔么?珑迟不由问自己,门内门外都赞他温润君子,他却清楚自己的底细,因此才更叫他惊诧,他竟也有如此舍己为人的柔肠? 他再朝小师妹的榻上看去,师妹的脸叫帐帘遮隐,看不清晰,他仍只是看着,看到脑中又有声音响起:许是小师妹,是不同的吧。 有何不同呢? 不同在他—— 珑迟倏然回神,那点未尽的心音怦然散去,他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腕上,元婴修士的肌体自愈之快,使那道伤口已成了浅淡的疤,过了今日便会恢复如初。珑迟抚着疤,轻笑了一声。 有何不同呢? 修为下跌,再行修炼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