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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生花(上)

    “恩?这里居然有间密室,朕都不知道欸。”

    牧冉在牵着牧西沉在寝宫里来回散步的时候发现了这个小机关,经过一番尝试后终于成功触发了暗门,地板悄无声息地拉开了一个能容一人通过的小门。

    “正好,我们下去看看。”她表现出了对探险一贯的热情。

    的确是正好容他们两人通过,因为牧冉是这样牵着他的——女皇手中细细的铁链子拉扯着他胸前的一对环扣。

    男人身无寸缕,后xue还含着东西,有些艰难却镇定地跟着她,俊朗的面孔上原本带着的红晕不知何时消下去了,显得有些苍白。

    “唔,似乎是用来关人的地方……”牧冉四处打量着。

    狭小的空间,墙上有个看上去很合她胃口的刑架,落了灰的箱子里装满了五花八门的奇异yin巧之物,不过大部分应该是给女子用的,有些牧冉看了都啧啧称奇。

    牧西沉反常地低着头一言不发,双眼一直盯着自己的脚尖,显然逃避着这里的任何一件东西。

    她发现皇兄自从她发现这间暗室起就显得很奇怪,一时兴起冲他道:“正好,你又有个新房间了,高兴吗皇兄?”

    他的旧房间是一个悬挂着的铁笼,正好能容他蜷缩在里面,又变相限制了他的活动,牧冉一开始很喜欢那样自笼缝中亵玩他,瞧他想躲却无处可躲的模样,最近才兴致淡了。

    “什么……?”

    牧西沉的反应却大出她所料,男人的脸色越发苍白,难以置信般睁大了眼睛。

    “不、不要……别……别把我关在这里……”

    男人几乎语无伦次地抗拒着。

    他当然知道这里。

    先帝还在的时候,他的母亲就是被关在这间暗室里,日日夜夜,直到为那个男人生下了他,生下了这件工具,然后被那个男人活活扼死。

    他分明只是听说,并没有记忆——刚出生的孩子哪里会记事呢?却如此恐惧地记住了这里,比亲眼目睹更为深刻。

    他按先帝的安排成为她事事完美的皇兄,再做她的对手,最后按指示被她击败。

    他知道她讨厌自己,也做好了被折磨的准备,只是预料中最坏的情况也比不上现在的情形。他浑身肌rou紧绷着,像只受了惊吓全身炸起毛的大猫,身体也在不自觉地颤抖。

    “别、别这样……只有这里不行……不要……”

    “求你了……”

    “求你了……让我做什么都行……”

    这分明是惊吓过度,反倒把牧冉也吓着了,男人在床上被她戴着器具cao了个半死时都没有这么求过她,或者说,她从来没见过男人求任何人。

    她虽然讨厌他,却不得不承认他好似一直是风度翩翩的,随时随地都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哪怕最后一败涂地甚至成为她的禁脔也从未失态至此。

    而男人此时抖的像片暴风雨中的树叶,眼中的神彩也渐渐黯淡下来,骨节分明的手悄悄地抓住她的袖子,像在奢望一丝宽厚。

    泪水不知道是何时流出的,他分明以为自己此生已经不会在落泪。

    她是那个男人死去的真爱的孩子,是先皇眼里唯一的继承人,他则是磨炼她的工具。

    他们的人生轨道从出生就定下来了,他过往的种种冷淡和骄傲,一直都只不过是台本上的一点笑话——反正他最后总要一败涂地的,骄傲只是用来折断的东西。

    踩在脚下,嘎吱作响。

    他久久没有等到任何回应,却慢慢平静了下来,而且冷透了,终于缓缓垂下眼帘不再看她,抓着她袖子的手也松开了,透露出认命的意味来。

    打孩童时期起,他就被教导了温驯和臣服,或许还有母亲血脉中流传下来的懦弱的缘故。

    他不是孤狼,只是稍作了伪装的丧家犬,怕的要死了,却还不敢反抗一星半点。

    他也只是要被她折断的东西。

    “好好好,不让你住这里,明天我就叫人把这儿填平了,行了吧皇兄?”她几乎不假思索地抱住了这个男人,“那么喜欢旧笼子吗?”

    “是……罪臣、罪臣喜欢那个笼子。”

    牧西沉的嘴唇颤抖着,第一次主动吐露出讨好她的话来。

    她感觉蛮新奇的,决定让人去调查一下牧西沉为啥这么怕这座寝宫里的小黑屋,并且下意识地忽略了自己心中那一抹奇怪的感觉。

    算了算了,想这么多干嘛,难得看见牧西沉这么低三下四的样子呢。

    干脆先留着吓唬他,过两天再填平好了。

    ……

    拿那间屋子来吓唬她亲爱的皇兄真的管用,好比拿猫来吓唬老鼠,她曾经以为这个男人这辈子都不会有什么天敌呢。

    她其实一开始也没想这么对他,谁让这个男人让人说不出的来气。

    她完全不能理解,当她意气风发带兵杀进王府时,这个被他视为平生最强大的敌人的男人正踮着脚尖把养了好几年的胖狸奴往树上藏。

    他还是那样的神情,风轻云淡,好像没有事情能超出他的预料。牧冉就最讨厌他这副嘴脸,哪怕她其实挺吃他的颜的。

    她一开始其实也同样没那么讨厌他,虽然从小到大牧西沉就是个告密精她干什么都要一板一眼地转禀给父皇,但牧西沉从小到大一直都那么好看。

    小时候像个人偶娃娃,大了就变成了潘安第二,不太像父皇,倒像他难产而死的美人娘留下来的画像。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是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两人成为仇敌的呢?好像也没有什么标志性的大事件。

    就像有一只看不见的手,不停的拨弄着细微的齿轮来让庞然大物转动,他们的政见观念处处不同,所有观点都针尖对麦芒,加上党派的划分和大大小小的争斗,将她和他不知何时就已推向两个极端。

    没有决裂,只是殊途。

    她回想着,用足轻一下重一下地踩着牧西沉渐渐昂扬起来的性器——这根她没有的东西让她夺位的路上多了很多阻碍,不过无所谓,最后她还是赢了。

    她俯视着男人隐忍而温驯的脸,突然感到了无趣。

    做了皇帝以后就这点不好,跪在她脚边的人都有着一样麻木的、温驯的、千篇一律的、卑微的脸。

    很无聊。

    无聊的近乎于孤独了。

    她想,她大概理解了为什么许多皇帝愿意不顾一切为了一个人去做昏君,以及为什么父皇近乎疯癫地爱她的母后。

    因为太无聊了,日复一日的风景,深刻循环的孤独。

    如果不用力爱着一个人和被爱着,如果没有最后一个人还将自己当做一个普通的有血有rou的人类,“天子”一定会被这份孤独吃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