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蝶骨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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蝶骨(8) 第二天,安娜主动接手鸣钟的任务,只为不需要每一个小时就得看见凯尔一次、全身警惕一次。 “比起小妖精杀人,我更愿意相信他被人杀了。”安娜背向凯尔冷冷地说了一句,“有时间盯着我们,还不如去抓出真正的杀人凶手。或许,他就在你身边。”一如既往的诡异笑容,少女渐行渐远。 “你诅咒下一个被杀的人是我?!”凯尔讥笑,眯起的幽绿色双眸宛如狂怒的野兽。 “呵……但愿如此!” 凯尔又在奔波中度过了一个上午。就在五月的太阳最炙热的那一刻,老神甫再一次晕厥过去,因为,第96个死亡者出现了。同样为光明女神的信徒,同样不见了头颅。尸体用一张席子包裹着扔在引水渠里,身上的财物并未缺失,而他的尸体上丝毫没有经过挣扎和搏斗的痕迹。 弗洛伊城光明女神的信徒们都陷入了深度恐慌,有人说这是自然女神的复仇,惩罚他们背弃最初的信仰。也有人说这是黑暗生物对光明信徒的泄愤,发生惨案正是因为自己的信仰不够坚定。部分信徒退出了光明圣教,部分信徒整日整夜在教堂对着光明女神像祈祷。老神甫只能压抑住心中的疼痛,继续带领大家向神祷告。 安娜看在眼里,冷笑在心里。 凯尔自觉责任重大,更加没日没夜的做他的调查工作,整个弗洛伊城几乎被他翻了个底朝天,愣是没揪到犯人的一根毛发。无论吸血鬼狼人还是妖精黑暗法师,只要原本躲在弗洛伊城想好好过日子的黑暗生物,都惨遭毒手,被凯尔“净化”了。 但是,几天后依旧传来了第97个死讯——一个7岁的小女孩。 这个孩子凯尔见过,是个孤儿,生性胆小,常常躲在椅桌、墙壁等东西背后看人,只露出一双惶惶不安的眼睛。她一直来教堂祈祷,随后老神甫会给她点东西吃。 如此一来,小妖精的嫌疑自是洗清了,凯尔也不必再暗中监视他。 安娜寻了个时机让小妖精溜走。凯尔回来后也并没问什么,让她白紧张了一回。那晚,安娜隐隐觉得凯尔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这个男人似乎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简单…… 老神甫身体恢复到差不多之后又开始打理起院子里的植物。 安娜有时日间坐在钟楼顶上,看天空飘过的软软的云朵。城里人远远望去,那白衣少女竟有一丝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如果她再长双纯白的羽翼,就和光明女神像一模一样了。 另一边,凯尔好几日没回红砖房休息,有一次路过教堂时,安娜清晰的看到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很可怕,里头蕴含了滔天的愤怒。 是啊,在他绿之使者凯尔的脚下,光明信徒依旧接二连三被杀,真是把他的尊严当球踢了。但是,任凯尔有再强的实力,守着弗洛伊城几天几夜不合眼,也是会崩溃的。 就当凯尔困毙了睡倒在城门边的那一夜,惨案又发生了。第98个不幸的人。 安娜路过教堂,冷冷望了眼匍匐在女神像面前瑟瑟发抖的男女信徒,“求神不如早点回家睡觉,说不定还能多活几天……” 少女身后不远处,进完餐正巧来教堂的老神甫诧异地看了她很久,苍老的瞳眸里现出一丝凶光。难道,她已经知道了吗?! 蝶骨(9) 是夜,月光朦胧,院子里黑漆漆的一片。茂盛的树木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轮廓。 老神甫手持银质烛台,穿过几棵果树,绕开稚嫩的雏菊丛,望见安娜屋里还有微弱的烛火在跳跃,便轻轻敲了她的房门。 “谁?”屋内传来少女警惕的声音。 “圣女冕下,是我。”老神甫答。 安娜微微皱眉,入了夜,还来我这里做什么? 吱嘎,门半开。安娜看似无意的侧身却正巧挡住入口,“神甫,出什么事了吗?”说话间,三分惊奇带着七分倦意。 老神甫自动过滤了那七分倦意,神情关切,“近几日信徒们越来越不安了,能不能由圣女冕下来带领大家诵读呀!我的身体……”恰逢一阵风吹来,老人哆嗦了一下。 “夜风寒,神甫请进屋。”安娜无奈,退身让出道路。 少女挪了两张凳子放到桌边,请老人坐下。桌上燃着一枚细烛,细小的火光摇曳,被灌入室的夜风一吹险些灭了。 老人将手中的银烛台摆在桌上,轻轻吹灭了安娜的细烛,“刚去从信徒那边回来,教堂里的这支烛光更亮一些。” “还有人留在教堂里彻夜祈祷吗?” “是,人数越来越多了。方才还有105个人,看着他们一天天憔悴下去,女神啊!请告诉我,我该怎么做啊!”老神甫紧紧抓着教袍的衣襟,像是要把它撕碎一般,只恨自己不是神,无法拯救苍生。 橙红色的烛光轻轻跳跃,空气里似乎弥散着漫布在教堂里的肃穆庄重,弄得安娜有些不适。 “神甫,你是弗洛伊城圣教信徒唯一的在世精神支柱,早些休息吧!要是你也倒下了,这儿的信徒该怎么办呀!”安娜忽然觉得困了,于是含蓄的撵人。 老神甫细细瞧了少女几眼,忽而道,“圣女冕下?” “……嗯?” “您明日来教堂带领信徒诵读,好么?” “……嗯……”安娜忍不住打了个呵欠,迷迷糊糊的应下了。 老神甫泛起一个安心喜悦的笑容,“那我走啦。” “嗯……我送送您……” “不用,不用。” 安娜才站起,却蓦地感觉双腿发软。脑子里全晕晕乎乎的,一阵强烈的睡意涌了上来。 倪视着白衣少女软软瘫伏在桌上,老神甫轻轻吹灭银烛。黑暗的屋子里响起悉悉索索似是衣物摩擦地面的声响。几分钟后,他背着昏睡的少女步入小院深处。 而此刻,凯尔在城内各大街道穿梭,没有放过任何一个可疑人物。殊不知,真正的凶手却是安娜提醒过他的那个“在身边的人”。 蝶骨(10) 不知过了多久,安娜渐渐转醒,背后又冷又硬,搁得生疼。想翻个身,却忽然惊醒! 手脚被禁锢住了! 安娜记起老神甫的拜访,惊出一身冷汗。 “醒了?”不远处,传来老神甫愉悦的声音,“睡了3个小时,真是像个孩子一样可爱。” 安娜刚想挣扎,便听到老神甫迈近的脚步声,“是禁魔铁铸成的拷子呐,别乱动啊,会留下伤痕的!” 禁魔铁!安娜傻眼,为什么我走到哪里都会碰到这鬼东西……!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呢?”老神甫问得直截了当,神情里有疑惑,有不解。他一直自认做的无懈可击。 既然被俘,还不如把话说清楚,抱着这种想法安娜开口道,“第一天来时,你在见到我们的那一刹那身上有杀气,虽然收敛得很快。” 老神甫“哦”了一声,点头赞同,“就凭这一点?” “有一日坐在雏菊丛里偶然发现院子里的土壤非常蓬松,似乎一直有人挖动,我猜你常常埋些什么东西下去。而这里的花草树木又异常茂盛,也就意味着你埋得肯定是有利于植物吸收的“肥料”,比如——”安娜在老神甫赞许的目光里语气一滞,“人类的头颅!” 啪啪啪啪。老神甫轻轻抚掌,“好个聪明人!可是,为什么不揭穿我呢?绿之使者可是辛苦了半个月了呀!” “我讨厌他。”安娜说的理所当然。 哦?老神甫有些出乎意料,玩味的笑笑。 黑暗里,绿衣人薄唇一抿,不爽!不为她知情不报,只因虽然他知道,两人都很清楚对方讨厌、甚至憎恶自己,但“我讨厌他”这话给第三人听去了,让他莫名生出一股怒气。 “你没用魔法,怎么把我弄昏睡的?”少女脸上挂着淡淡的询问的笑意,毫无紧张感,似乎被困的人不是她。 “是,没用魔法,现在我不是魔法师。”老神甫指了指蜡烛。 安娜恍然大悟。他把特殊的熏香融入蜡油中了!蜡烛点燃后,熏香渐渐弥散到空气里。随着吸入体内的药量渐渐增加,于是令她不适、打呵欠、最后昏睡。 不吃老神甫提供的食物,不喝井里打出的水,连睡觉的时候也保持警觉,没想到千防万防还是被他轻易放倒了!安娜苦恼,这事绝不能让多萝西知道,否则丢脸大了…… 与此同时,躲在门外偷听的凯尔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无论水还是食物,一开始的几天他都吃了,现在忽然意识到,老神甫种的蔬菜水果都是用人rou为养料的…… “你是自然女神的信徒?”安娜皱眉,如果真如她所猜测,那么这个老人可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居然在敌教无声无息的潜伏了近20年! “哈哈……”老神甫爽朗大笑,“光明圣女果真不同凡响!为潜入圣教我自废15阶地系魔法师的实力,每天对着敌人的神明赞美、敬拜,只为集齐99块‘蝶骨’!而你,是我最后一个珍藏品。光明圣女的蝶骨啊!自然女神一定会非常愉悦的接受这份祭品!” 蝶骨(11) “我的蝶骨?!”安娜不明白。 老神甫取下镶嵌在墙上的玻璃框架,从正面看,皆是形状相似、大小一手可握的斑斓蝴蝶,色彩绚烂夺目。老神甫把玻璃框反转过来,蝴蝶翅膀的另一面皆为白色! 老神甫小心翼翼的取了一只,拿到安娜眼前。指甲轻轻敲着,嘟嘟有声。是硬物! “这——”安娜倒吸一口凉气,“人骨!” 老神甫笑叹,“多美丽啊……” 安娜蓦地想起那天她随手从书架上拿下的那本书,,其中有句老神甫写在一旁的注解:蝶骨,颅骨的一块,形如蝴蝶。 “想不想看看这么美丽的东西如何出于我手?”老神甫沉醉于手中之物,他看蝶骨的眼神温柔得像注视着自己的情人。 安娜低低一笑,忽然来了兴致,“那再好不过了。” 老神甫调整了一下安娜的位置,让她能清晰看到自己在做什么。 老神甫从书桌下的暗格里取出一个去了rou的头颅骨。他面向安娜单手托着颅骨,另一只手沿着颅骨上的缝隙轻轻抚摸,缓缓道,“他叫图索,今年37岁,第98位祭品。五年前来到弗洛伊定居,信仰光明女神20多年了。” 安娜暗惊,难不成在潜伏的20年间老神甫把弗洛伊城每一个信徒的资料都做了调查研究?! “怎么把蝶骨从颅骨上分离开?”蝶骨只是组成颅骨的一部分。人所皆知,颅骨是人身上最坚硬的骨头之一,既要做到不破坏蝶骨,又要把颅骨分隔开,该怎么做呢? “很简单啊,”老神甫向着图索的颅骨温柔一笑,却使安娜毛骨悚然。他把头颅倒放在一个透明的玻璃缸里,抓了一把晒干的大豆慢慢灌进去,一颗颗坚硬干瘪的大豆敲打在骨头再反弹到玻璃壁上,发出沉闷清脆交错的叮叮咚咚声令老神甫神迷,“你听……啊……多美妙的旋律!” 安娜看着他不急不缓、一把一把往玻璃缸内灌大豆,直到埋没了颅骨。然后又打了一桶井水倒入玻璃缸。 “仔细听了,最美妙的天籁之音即将到来!” 屋内寂静无声,连屋外的凯尔也屏住呼吸。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干瘪的大豆浸了水,渐渐膨胀,变得饱满圆润。空气里似乎有灵魂在悲鸣,痛苦的挣扎,徘徊…… 咔。 极细小的声响打破寂静。 安娜惊讶得半张小嘴。小小的大豆把坚硬的颅骨胀破了! 忽而,少女笑出声,“呵呵……神甫,今天的晚餐有大豆汤吗?” 老神甫从玻璃缸内取出他所需要的蝶骨,白白的一块,形如蝶翼,单手可握。人体中最美丽且最坚硬的骨头之一。 “当然!”他说。 屋外,凯尔的胃突然痉挛,他捂住嘴沿墙蹲下,努力使自己不呕吐出来。凯尔清楚的记得,他来到这儿的第一天中午,喝的就是大豆汤…… 蝶骨(12) 老神甫坐在圈椅里,从书桌的暗格内取出一套考究的绘画工具。用棉花细细擦干蝶骨表面的水,放在通风处吹干。同时开始调颜料。老神甫亲手磨制的不同颜料装在一个个透明的狭小玻璃器皿内,色彩艳丽非凡。他挑了一支粗细合适的笔,沾着颜料在蝶骨上轻轻点画起来。 安娜望着老神甫,竟也有些痴了。老人在人骨上作画的神情比丈夫为新婚妻子描眉画唇更投入、更深切。不信神的安娜终于有些明白了,信仰究竟能让一个正常人变成什么模样。 一点烛光在书桌上摇曳,映得老人脸色红润。而暗夜里,光与影在整整一盒97枚瑰丽蝶骨中交织出绝哀的气息。一只只蝴蝶扑朔着、挣扎着,欲展翅飞翔,却被老人狂热的信仰束缚,像蛛丝一般,绕了一圈又一圈,直到牢牢捆住整个灵魂。无法动弹,哪怕只是一毫米。 安娜直直望着那支笔尖,不急不缓来往于透明的玻璃器皿和第98枚蝶骨间。勾勒,上色、线条流畅,色彩明丽,那看不见的灵魂却被蛛丝越勒越紧,挣扎、挣扎、再挣扎,屋内寂静无声。 窗外晨光熹微,早起的鸟儿传来啾鸣。老神甫搁下笔,陶醉在自己的作品里。良久,他举起蝶骨道,“知道这是什么蝴蝶吗?” 安娜开口,嗓子有些干哑,语气却是平平淡淡的,“大紫琉璃灰蝶。” “好看么?”老神甫单手高高托着,好似蝴蝶下一刻就会乘着风盈盈起飞。 “死了,有什么好看的。”少女答。第98个被无辜捆死的灵魂。 老神甫也不动怒,轻轻摇头,“自然女神会接纳他们的。转世后能在林中自由飞翔,多美!” 安娜扑哧一笑,“我不信神。” 老神甫再度诧异的望向她,“光明圣女不信神?呵呵……这可真有意思……”他轻笑了一阵,又问,“那你信什么?” “信我自己。”少女迎着老人笑答。声音不大,语气坚定。 老神甫略一愣,“你是个特别的孩子。”走近她,“喜欢蓝色吗?那种泛着金属光泽的荧蓝色。” “你在让我选择自己的骨头要被抹上什么颜色吗?”安娜问,语调里颇有些哭笑不得。 “你有权利,因为你的与众不同。”老神甫严肃而慈祥的回答。从他温和的嗓音里根本无法想象这是一个杀了98个人的凶手。 安娜叹了口气,“我不想选择。我怕死。” 老神甫徐徐展开笑容,宛若涟漪,“你不怕死。从没见过濒临死亡还如此镇定的人。” 安娜调皮的眨了眨眼睛,露出甜甜的笑颜却让她看上去有些柔媚,“我怕死。怕得要死。” 老神甫哈哈大笑起来,一直笑到咳嗽、喘不过气。花了很长时间,他平了气息,道,“如果我不知道你是人,我会以为你是神。” 他的手轻轻抚摸被禁锢的少女的发,然后是头颅。苍老的手指插在乌黑的发间,游走在头皮上,引发少女一阵颤栗,另一只手握着一把20厘米长的锋利刀刃。他轻声安慰,“安心,我会把它做成世间最美的蝴蝶,荧蓝色一定很适合你。” 鲜血渐渐从象牙般的肌肤里渗出,在明晃晃的刀刃上蜿蜒,滴落。 门外,冷眼旁观了一夜的凯尔心念,“黑猫,要死了。” 然而,他不会出手救害死爱丽丝的人。 蝶骨(13) “与吾定下契约之物,听从吾的召唤。此刻,现身!” 薄唇牵起一抹冷酷的残笑,轻轻吐出跨越了空间的召唤咒语。地面殷红的血滴瞬间聚成奇异的魔法阵,阵内地面消失,宛如一口枯井,深不见底。井口渐渐泛起黑暗的波纹。两只尖角从井口探出,接着灰色的头,黑色的蝙蝠翼,石头般坚硬的身体,锋利的爪牙,以及长而有力的尾。 “石、石像鬼!”老神甫惨叫一声,已被受安娜召唤而来的石像鬼一把捏碎脖颈。 凯尔闻声一脚踹开房门。 安娜冷冷看了他一眼,对石像鬼下达第二个命令,“弄开铐子。” 凯尔全身的肌rou都紧绷起来。石像鬼!是地下的石像鬼!! 禁魔铁做的铐子在石像鬼的利爪之下轻易宣告投降,安娜给自己使用了一个治疗术,止住颈部流血。 “你做了什么!”凯尔指着石像鬼向安娜质问。 安娜轻蔑一笑,“你不是全看到了吗?” 这个女人知道我在门外!这一认知使得凯尔惊的差点说不出话来。“你和地底生物签订契约!” 这只黑猫是疯子吗?!! 少女笑得特别讽刺,“拜您所赐!” 凯尔张口结舌。5年前是他自己把她流放到黑巫师地狱去的。 收起石像鬼,安娜与凯尔擦身而过。回房。 老神甫的血流了一地,似一条暗红色的河流渐渐蔓延到凯尔脚下。凯尔怔怔后退一步。 蓦地,轻轻吐出一口气。 黑猫,没死。 安娜才掩上门,突然跪倒在地,大颗冷汗从光洁的额上冒了出来。疼,铺天盖地的疼。 这就是少服用一顿圣果的后果。 少女挣扎着坐起。伸手探入怀内,几次都把糖果样包装的圣果掉在地上。手颤抖得厉害,根本剥不开糖纸。 她惨笑,自己又何不是一只被丝线勒紧的蝴蝶呢?只不过握住丝线的一方从自然女神的信徒老神甫换成了他的外祖父教皇。 啪嗒。一滴汗水砸在地面上,留下深色的水印。安娜直接用牙齿撕破包装,一口吞下圣果。双手撑在地面大口喘气。 少女歇了会儿,蜷缩着身子伏在地上缓缓睡去。黑发因汗水一缕一缕贴在额上、颈侧。 ....................................................................................... 小妖精艾利菲克由弗洛伊城向北走到达西格拉德斯通道,花了半个月的时间混入乌塔里,然后经由东7区的时候差点被兽人捉到,幸好碰上被囚禁在当地却潜逃出来了的妖精蜜拉儿。接着,两个小妖精相依为命逃出东7区,被迫折回商业王朝首都乌塔里。 在乌塔里他们竟阴错阳差的坐上了直达罗格王国的货船。备了些粮水,艾利菲克和蜜拉儿在货船的底层仓库里紧紧相拥,沉睡,在黑暗中等待到达罗格的那一天。 蝶骨(14) 两天后,那是一个阴雨绵绵的日子,西大陆进入了六月的梅雨季节。刻有十字标记的马车内,白衣少女靠在软垫上,懒懒的像只猫儿般蜷缩着。 凯尔冷冷道,“与地底生物签订契约的事我会如实报告教皇大人。” 安娜睁开眼睛瞟了窗外一眼,弗洛伊城外的大道两边依旧百花争芳。轻轻一笑,无所谓的口气,“随便你。” 凯尔额上青筋跳动。每时每刻都是有恃无恐的样子,这女人究竟害怕什么?!! 忽然,安娜几乎跳了起来,“停车!” 这一举动把凯尔吓了一大跳,差点条件反射抽出藤鞭!“你做什么!” 马车还未停稳,安娜便急忙推开车门跳了下去,远远眺望弗洛伊城。神情是从所未见的严肃。 凯尔跟着下了车,右手依旧握在腰间的藤鞭上,警惕的观察少女的一举一动。她太反常了! 弗洛伊城南方,拉斯维加斯山谷边,一个全身笼罩在墨绿色袍子的人手持青绿色斑纹蝴蝶喃喃念着咒语。他立于山谷边,脚下以98只蝴蝶排列成一幅魔法阵。如果凯尔看到一定会惊叫出声,“这不是我埋掉的老神甫的蝶骨么!” 冗长的咒语持续了三个小时,那人将手中的蝶骨置于阵中央,双手合十呈祷告样大声道,“自然女神呐!再度降临人间吧!” 魔法阵边缘腾升翠绿色的光芒,连接天地。紧接着山谷仿佛被撕裂了一个口子,成千上万的蝴蝶从谷底飞涌而上,一个个前赴后继的撞向翠绿色光壁。乍一接触到绿光,蝴蝶纷纷消逝。伴随数不清的蝴蝶自杀式的冲撞,绿色光芒越来越深,从翠绿色转为青绿色,再到深绿,直至墨绿。 眺望那条冲天的光柱,安娜诺诺开口,“老神甫和他的蝶骨,怎么处理的?” “埋……埋了……”凯尔已经目瞪口呆。 “呵、呵呵……”几声干笑,安娜嘴角抽动,“这世界,说不定真的有神……” 墨绿色的光柱猛然炸开,化为无数碎片由天空缓缓飘落,洒在弗洛伊城内。碎片所沾之地,立刻出苗、抽芽、成长,结苞,当花苞开放的时刻,一只只蝴蝶重新孕育而生。 一个青年走在路上,惊奇的抬头仰望天空,他伸手接住一点绿光。绿光没入体内,青年顿时萎倒在地,痛苦的嚎叫,翻滚,全身像被抽干一样苍老、干瘪、萎缩。一颗种子在心脏破壳、发芽,挣破皮肤,疯狂的向上生长,好似暮年的男人伸着只剩皮骨的手抓向自他心脏生出的花苞。还未触及,花开,飞出一只明黄色的蝴蝶。手指顿住了,整个人失去生机,脖颈上象征光明圣教的十字架项链断裂,掉落在冰冷的地上。破碎。 后院里,几个正在玩耍的小女孩伸手接住一点绿光,绿光在她们指尖化为彩蝶,萦绕着她们翩翩纷飞。女孩子们欢笑着、雀跃着,与蝴蝶一同快乐的奔跑在院子里,她们欢呼,“弗洛伊城的守护女神回来了!” 无论在屋内还是街上,市民们都在祈祷。也有少数市民在哀号,整个身体成为花与蝶的养料,在短短的一分钟内衰老、死亡。 大道上,安娜远远望着赤足悬浮于空中被荧蓝色蝴蝶萦绕的女子,轻声道,“神临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