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三、暗潮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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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潮（11） 根本没敲门，苏殿直接拿着钥匙开锁进了房间。看见沙发上看书的安娜微微一愣，“抱歉，不知道你还在这里。” 不知道我“还”在这里？就那么希望我走？还有，凭气息感觉不到吗？谎言。“没关系，今后我要长住这里了。”安娜礼貌微笑，朝边上的椅子一指，“坐，有什么事？找夜殿的话他不在。” 先摆出女主人的架势？苏殿轻哼一声：这丫头一如既往的棘手。“不，我只是来看看夜殿生活上缺些什么东西，帮他补齐而已。” 说这话是想向我宣告，夜殿的生活由你照顾着的吧，真是个体贴的兄长呢！既然那么喜欢照顾人……安娜一如既往的微笑着，“那就劳烦你了，请随意查看。” ！苏殿暗惊：居然没有说“从今天起夜殿的生活由我照顾”之类的话！这丫头究竟是迟钝还是厚脸皮？！！！随意逛了一圈房间，苏殿再度回到厅里，看到安娜懒懒散散毫无警惕的坐在沙发上就心中起火，“虽说夜殿宠你，身为女子你好歹要有些自知之明，怎么能在别的男人面前穿着睡衣！” 安娜眼眸都懒得从书上挪开，“这是我的房间。你身为我男人的兄长居然趁弟妹一个人家的时候连门都不敲就进房间，我一个弱女子除了信任殿下的人品，还能做什么？要看我反抗吗？还是要听我尖叫？我可是从心底深深信任着殿下的哦！” 苏殿面色一沉，再度透出敌意，“至少说话的时候请抬起脸，父母没有教过你吗？” “安娜我懂事起就没有父母。很有意思的书，殿下想看么？”安娜啪的合上书，缓缓将目光与他对视，互为不善的目光撞击在一起，力量明显弱小的安娜吃亏。 苏殿得胜，伸手拿过书笑道，“好啊，我相信品位低的书你不会看。” “哪里，只不过是一本教我怎么给夜殿生小宝宝的书，没什么品位啦。夜殿他啊，最重亲情了，家庭观念也重。昨天缠了我一夜说想要儿子呢！” ！！！闻此言，苏殿心中怒极，近乎于咬牙切齿吐出几个字，“呵、是嘛！” “安娜我从不说谎哦！”又是一句讽刺话。 “真是朵带刺儿的玫瑰呢，连花瓣上都长满了毒刺。”苏殿毫无征兆的出手，闪电般擒住安娜的脖子，使她丝毫动弹不得，“明说了如何？” 安娜被他的速度一惊，自己居然连摸到大腿跟处匕首的时间都没有。即使失去优势，也不能没落了女王的尊严。她淡定一笑，“请。” “夜殿，我爱他。” “果然……那你要怎么对付你爱的夜殿爱着的我呢？”安娜依旧在火上浇油，一脸不怕死的表情比英雄还英雄。 “你主动回人界，或者由我让来你的尸体永远留在冥界。”苏殿收紧了手指，杀气正浓。 安娜难过得闷哼一声，依旧笑道，“在回答之前，能否问一个问题。” 苏殿皱眉，“问。” “你，为什么还活着？！” “哦，差点忘了！我们之间还有个杀身之仇。怎么说呢，对父亲的恨给了我重生的机会，而对夜殿的爱，让我再度复活。这样的回答可以吗？” “弑父呢……原来如此。真符合你的性格，别人说我还无法相信呢。十分满意的回答。” “好了，你的回答呢？”苏殿露出不耐烦的表情，“要活，还是要死。” “我当然还不想死，但也绝不离开夜殿。”紫色的瞳孔渐渐转深，其色泽宛若一片浩瀚夜空，可以看透世间万物，“你杀不了我。如果可以，在进门的一瞬间我已经死了。你，苏殿，正抱着万分不得已的心情在恐吓我！” “……真让人羡慕的大脑。”苏殿伸出另一只手摸了摸安娜的脑袋，“这样优秀的人居然是敌人，真是令人厌恶的境地。我的确收到命令不能杀了你们，但没说过不能对你做别的事，”他忽而语气一转，阴沉毒辣，“比如，在你身上留下我的牙印，再比如，让你怀上我的孩子……你不离开夜殿，只要让夜殿离开你就成了，我的要求不高……” 暗潮（12） 夜殿……回来……快回来！救我……救我……快来救我！苏维，你的兄长，这个男人太危险了！ ＜安娜，你的心念除了我谁也传达不到。＞爱丽丝平静的声音在安娜心中响起，她在讲述一个事实，＜所以，你只能承认自己的无能。然后，诚心的，向我求救。＞ 苏殿单手钳住她挣扎的双手，轻易得就像拎起一只小鸡，“终于害怕了？开始挣扎了？安娜小姐，你信错了人了啊！你的爱和我的爱全然不是一种境界，因此你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我会这么对你，用会让他伤心致极的手段逼他离开你。其实，我只要对夜说我喜欢你，他就会犹豫，犹豫自己要不要退出而成全你我。但是，夜犹豫起来真的要人命呢！我不想无谓的浪费那么长时间。反正你也不是什么忠贞的好女人，我还不如用行动直接向他表明。如果用这种简单的方法就能达成目的，对我来说再好不过了！” 苏维，一个寻求效率只要结果的男人，一个爱到无可救药为了得到夜殿什么都会做的男人。 “他会恨你的！”安娜的恐惧一览无遗。她低估了苏殿，低估了这个男人的疯狂程度。这不是一个用常理能束缚的吸血鬼。 “那么，再告诉你一件事。夜他啊……知道我弑父，他知道是我杀了他自小宛若敬仰天神一般憧憬着的父亲，但现在呢？仅仅过了几年，又像小时候般开始粘我了。他再爱你，也比不上父亲吧。夜真是善良得连怨恨他人都不会！还有，他的原则你应该知道吧，所以说，我这个不成材的弟弟在我们吸血鬼的世界里绝对是个稀有珍宝。” 善良呢……说实话，安娜讨厌夜殿身上的善良，那是他处事优柔寡断的起源。因为善良，所以不愿伤害别人，所以会考虑很多对安娜来说不必要的东西。安娜不满他关键时刻说话吞吞吐吐，不满他对敌人的仁慈，不满他不懂得“人”尽其用的生存规则。与其说他看不透人心的自私与险恶，更不如说是不愿看到，从心底无意识的拒绝看透。的确是个稀有种类，不仅在吸血鬼的世界，就算在三界也着实罕见。而不会恨人这一点安娜也深有体会，她杀了苏殿，对夜殿来说这是完全无理的杀戮，但他发火也仅仅是几分钟。不会恨人，恨不来人。夜殿只会对自己生气。 没想到，同样的夜殿，同样的深爱着他的两个人，所爱的层面是那么的不同。安娜忽然又想起白骨公主朵芙贝丽丝的话—— 你爱他什么？ 你爱他，出于感激? 那你爱他，出于友情咯？ 你爱他，起于友情，却非因爱情。 我到底……为何那么坚定的要来血炼狱，连死都不怕的要回到夜殿身边？！安娜忽而茫然了。 ＜你和夜殿，归根结底不是同一类人。他身上最独特的东西，却是最令你不满的东西。安娜，这样的你永远也无法做到像苏殿一样爱他。换种思考角度，你身上决绝无情的部分，善良的夜殿也是接受不了的，他能做的只有忍耐，忍耐你伤人伤己的直白言谈，忍耐你对敌人的残忍，忍耐你“人”尽其用的处世哲学。但是，这种忍耐能维持多久？他和你一样，不是一个善于忍耐的人。即使你能做到包容他，但他能做到包容你吗？所以，你和他一直无法做到完全信任，更别说当年伊琉和修尔能做到的万里之外相互感应。你和夜殿相互爱慕，却又不是爱慕着对方的全部。＞ 爱丽丝淡淡说道，＜夜殿不是你的归宿，他无法成为你的归宿，你们契合不了。你所向往的家只有一个人能建筑，三界之内能和你完美契合的人也只有他一个。安娜，你知道这个人是谁，你一直知道，只是不愿面对。无意义的拒绝，拒绝他，同时拒绝身为伊琉的自己。＞ 爱丽丝……闭嘴……！ ＜安娜你做不到的事情并不代表爱丽丝我也做不到。和我约定，下一次修尔来接你的时候，放弃一切无意义的反抗跟他走，我就救你。＞ 约定……约定！ 当年夜殿问她，“安娜，能否陪我走完一生。” “嗯。”她如此回答。 安娜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她来血炼狱的理由。一个约定，一个一生的约定。她来履行和夜殿的约定，即使戒指损坏，身体损坏，甚至可能奉上性命，约定终生不变。做不到陪他走完一生，但可以用自己短暂的余生来弥补，用接下去的时间陪他一起笑、一起哭、一起玩、一起闹。是的，安娜是这么想的。 距离孩子的出生，还有两年半。距离安娜的死亡，还有两年半。 唇角微扬。泪，哗然而下。 暗潮（13） 单手钳住她的双腕固定在沙发上，另一只手解开她的睡衣的腰带。只是这么轻轻一扯，便露出腹部柔软白皙的肌肤，手指熟练地顺着纤腰往后背掠去，带着恶意的挑逗，抚弄着她光滑的背脊。如果苏的视线跟随着他肆意活动的手，可能会发现微微有些异样的小腹，如果他的手选择玩弄的是身体正面而不是背部，也会得知小小夜殿的存在。但他意在别处，目光停留在安娜慌乱失措的神情上，并且感觉异常愉快。 “很熟悉的感觉不是吗？是夜喜欢的手法。他的习惯呢……多半从我这里来。什么都和我说哦！夜殿他什么都和我说，生活方面的、修炼方面的、旅行方面的、家族方面的、以及，关于你的。明明刚成年那会儿玩得很疯，明明又不是第一次同女人上床，说和你在海上发生的事的时候却兴奋得像个孩子。托你的福，我这一方可是备受煎熬啊！”话中的恶意全然不比伊琉对沙利叶的厌恶少。 对如今的安娜来说，实力上的差距足以导致身体本能的对他产生恐惧了。咬着下唇，一声不吭，就是这样倔强，倔强到让苏殿更加更加火大。 “不得不说，你的身体有很特别的触感，和以往接触过的所有女性都不同。不是光滑娇嫩那些普通词汇能形容，如果硬要表达，嗯……像猫一样，柔软调皮，却又神秘魅惑，能一步一步引发男性的欲望，直至无底深渊。夜迷恋你的理由我终于找到第一个了。”恶劣的语气伴随着轻挑的笑容，即使欺压在她身上，也丝毫没有失去理性，和夜殿完全不同的强大自制力。 安娜的表情一瞬间迷茫了，视线没有焦点，无神的双眸，似乎在思考什么。 苏殿的注意力在其他地方。他将手从安娜后肩抬起，细细摩挲她左颈的两个小洞，“昨夜，这里，被他咬了吧……什么感觉？我一直想知道，被温柔的夜咬上一口的话，是什么感觉。会很幸福吗？会很满足吗？会产生即使去死也再所不辞的想法吗？还有，如果被他亲吻的话，如果被他抚摸的话，又会是什么感觉？” 摩挲的时候指甲只是无意划过，血丝便溢了出来。吹弹可破？呵呵……真是防御力低到不行的肌肤！他抬眸看向安娜，却忽然发现一颗硕大的泪珠从眼角滑落，她在笑着，飘渺的笑容。然后，她的表情变了。 “讨厌，居然哭了，时机不佳。唔恩……吸血鬼的气味真叫人作呕。”她厌恶的呻吟了一声，适当调整了姿势。当然，娇小的她被高大的苏殿压着不可能有太舒服的位置供其选择，但只是细微的做下调整，使脸部尽可能的远离他还是可以做到的。神情很淡，几乎可以归类到面无表情，她开口，“你在问这个身体的感觉吗？” 苏殿略一迟疑，眼前的女人，气息没有变，却感觉宛若他人。怎么回事？！扣住她双腕的手指突然收紧。 自顾自得，她说了起来，“疼痛，除了疼痛没有其他的感觉。如果用这个身体的话，无论拥抱、轻吻、抚摸、zuoai，能感觉到的只有rou体上的疼痛。一切生理意义的幸福的享受的令人愉悦的感觉，都没有了。为了救你那善良的弟弟，她付出了这些东西。哦……！我刚才说的她就是安娜，你真正意义上的情敌。爱的程度不同又如何，爱的领域不同又如何。虽然在我看来她所做的这些都是傻瓜行为，但却实实在在的无法否定她深爱着夜殿的心情。为了一个约定，便做到奉上性命也在所不辞的，这种傻瓜原来真的不止一个呢！”爱丽丝淡淡的笑着，还有一个、还有一个为了骑士约定就命丧黄泉的傻瓜男人。某些地方，凯尔和修尔很像，而伊琉本就和修尔是同一类人，所以作为伊琉转世一部分的安娜，会做出和凯尔一样的选择，也不算太意外呢。 “你是……谁？” 黑色的死神镰刀，爱丽丝觉醒为堕天使时使用的武器，像雾一般渐渐在空气中凝聚起来，刀锋位于苏殿的脑后，也就是他的盲点。不需挥舞，仅仅靠重力作用就能使他人头落地，所以并不在乎被禁锢的双手。 安娜做不到的事情，不代表爱丽丝也做不到。 暗潮（14） 黑色的镰刀刀锋，自由落体。苏殿退开了，瞬间移到靠近阳台的墙边。镰刀在触碰到爱丽丝前的刹那又消失了。她坐起来，重新系好腰带，整理了睡衣，抹去颈部的血丝。“真是过分，坏安娜。以后无论吃饭睡觉洗澡，都给我好好系着。”爱丽丝边说边从地上拾起第一天来时安娜被夜殿拖着跑上楼后嫌热解开的紫色缎带，替自己漂亮的系在颈部。被苏殿划开的伤口一瞬间恢复了，连同昨晚夜殿的咬痕。 “分明是瓷娃娃一样易碎的身体，却还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你有自杀志愿吗，安娜？”毒舌，爱丽丝第一次使出伊琉的看家本领，对象是自己的另一半。 爱丽丝的态度越是悠闲，苏殿越是摸不清她的底细。虽然能使出死神镰刀，但这等微弱的气息，以及防御力无限接近于零的身体，怎么会拥有如此淡定的神情，简直就是无视他的状态。 隐忍的苏殿并非自负的月殿，习惯扮猪吃老虎的他被人无视并不会激起怒火，反而能更加沉静的考虑问题：这个女人隐藏了实力，或者只是伪装成淡定的模样，哪一种呢？当他看到阳台上无声无息的蕾瑟时突然惊呆了，什么时候在那里的？完全没有察觉！ 仅仅一个愣神的空隙，爱丽丝用她所能达到的最快速度跑到阳台上，面含笑容挥着手向远处大喊道，“嗨——夜——”忽而又小声低估了一句，“嘶……居然鸡皮疙瘩都起来！安娜，这种事还是交还给你做吧！” 感应到熟悉气息的一瞬间，苏殿恍然大悟：拖时间！她只是在单纯拖时间，拖到夜殿回来！但是，为什么她能在我之前发现归来的夜殿？我的探知能力在方圆500米左右，根本谈不上有力量的她为何能做到在500米、甚至800米外就发现了夜殿的气息？！苏殿的眼睛盯住了蕾瑟……小妖精！情报贩子斯洛斯的小妖精！ 夜殿没有走楼梯，而是选择直接张开蝠翼飞上来，在这种时候心切的他选择了最正确的回应方式。苏殿知道自己错过了最佳时机，如果夜殿选择走楼梯那他今天还有机会。被彻底摆了一道。不过，来日方长。 “终于，回来了……好想你的～～！”紧紧抱住他，安娜仿佛找到了救命稻草，这是她度过的最煎熬的一个傍晚。最后还不得不靠爱丽丝出面解救，而爱丽丝一交换回去，便陷入深度昏睡。果然，死神镰刀不是现在的爱丽丝可以随意使用的。苏殿连被吓住的程度都谈不上，这是仅能使用一次的欺骗技能，下一次就唬不住了。 就一个苏殿便令她沦落到不得不使出最不愿意使用的手段——向夜殿撒娇，同时装可怜。很没有骨气的做法，会被多萝西往死里嘲笑的做法。安娜只能认栽，没法子，这里是吸血鬼的地盘，而且敌人还是在夜殿心中占有绝对地位的苏殿，绝对不可小嘘的敌人。在接下去的两年半里，她要拼尽全力使自己活下去，然后让夜殿快乐，仅此而已！ 另一边，夜殿受宠若惊的同时反而在兄长面前有些不好意思回应与往日相比热情加倍的安娜，只是点到为止的吻了吻她的脸颊。“哥，坐，找我有什么事？” “只是来问下你们两个生活上缺什么，有什么不习惯的，特别是安娜。”好哥哥的语气，暗藏意味的笑容。 腻在夜殿怀里的安娜转过身，以让夜殿吃惊的礼貌和表露直白的语言说道，“向您的关心表示感谢，有夜殿在我就足够了。” “这、这样啊……”苏殿一顿，安娜对他做出了有效反击。“那我先走了，提早说一声晚安吧。” “晚安。”安娜面含微笑的回应了。 “哥，晚安。” 暗潮（15） 苏殿走后，夜殿呼啦一下抱起安娜高高的转圈，“亲爱的，你有多想我？” “晕了！晕了！不行啦！” “想晕了？” “转晕啦！” 夜殿开心的坐到沙发上，把安娜搂在怀里，对他来说现在应该是最幸福的时光。 “夜殿，告诉我你现在的愿望。”安娜轻声询问。小鸟依人的模样，正是夜殿最喜欢的一类型。安娜清楚他的口味。 “愿望啊……嗯……永远和最亲爱的安娜在一起，对了，以后还有我们的儿子，三个人永远在一起！” 不可能的愿望呢……夜殿看不见的地方，安娜眼神一黯。下一秒便欢笑起来，“咯咯咯咯……已经在一起啦！其他的呢？” “嗯……问这个做什么？”夜殿揉弄着安娜的脸蛋，怀疑她又在动什么坏脑筋。 “反正我没事做，两年半里说不定可以帮你完成愿望。” “原来这样啊……没打坏主意吧？” “人家没有啦！”稍稍嘟了嘴，安娜扭捏着挣脱他的手，白皙的脸蛋被揉得红红的。 受不了了，太可爱了你这家伙！夜殿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抱过她，不，这个动作用抢来形容更恰当，生怕别人比他快一步似地，有一种先下手为强的感觉。继而一阵乱揉，弄得安娜直呼救命。 “认真点儿！问你呢！有什么愿望？”本来好好的坐着，现在已是精疲力竭的趴在夜殿膝上了。 夜殿沉吟了一会儿，“拥有和哥一样能给父亲大人帮上忙的能力，就这样。” “我帮你！”没有一丝间隔，安娜道。 夜殿有些迟疑，“能行吗？不觉得这只是奢望吗？” “能行！”坚定地表情，势在必行的眼神，安娜说道，“有我在，你一定能行！” “嗯。”夜殿笑了，“你是我最大的动力源泉！” 安娜仰起脸望着他，“那么从明天开始，放弃你原本的修炼安排。” “啊？！”夜殿，非常意外。 “不信我？” “不，不是……只是……”皱眉，夜殿开始犹豫，吞吞吐吐的不爽快言语。 安娜眯了眼眸，猜到三分，“有话直说。” “只是……只是现在的修炼是哥给我的安排。” “放弃。”决绝到近乎无情的口气，这是安娜亦或是伊琉和修尔在关键时刻最常用的说话方式。 “安娜……！”夜殿带着两分责备的口吻，仿佛在说她怎么能一点都不顾他们兄弟之间的感情。 这样的夜殿让安娜火大。她哗啦站起来，提高了嗓音，“我没和你开玩笑！” “……”夜殿皱眉，很长时间没有接话。房间里顿时寂静下来，良久他道，“你准备怎么做？” “第一步，实战训练。”脱口而出的是早已思考过的计划，简单、高效、却危险。但她相信夜殿能做到，为了她能做到！ “实战？你陪我过招吗？” “不是，现在的我没这个能力陪你过招。对我来说，无论你还是这血炼狱里的其他任何一个人，都强到看不见顶，我已经无法辨别你们孰强孰弱了，只能靠本能感知危险程度。”安娜如实说。 夜殿心中感动，这样的安娜，这样弱小的她，居然毫无畏惧毫不犹豫的选择追随自己来到血炼狱，来到一个谁都能轻易杀死她的地方！此刻，他真正感受到了安娜对自己深沉的信任，她相信着自己！相信着自己能保护好她！然后信任转化为动力，就是这么简单，夜殿决定接受这份特别的试炼。 当天晚上，他俩去月殿那儿蹭了饭。安娜备足水和干粮，夜殿去了趟苏殿的房间。第二日出发，前往夜殿都不知道的目的地。 ＜安娜……你不是拒绝伊琉的记忆嘛！＞ “拒绝她的记忆侵袭我的大脑，但没说过不会利用伊琉的记忆。” ＜把他带到伊琉幼时同弗朗西斯修炼的地方，你是不是嫌自信过剩？＞ “我只是坚信，为了我和腹中孩子的性命，他会做到的。” ＜无论如何那也是冥界的禁地！＞ “没错，就是那里，他不变强我只有死路一条的地方。冥界无主的禁地——深渊之地！” 暗潮（16） 跟在安娜身后行走的夜殿满腹疑问，无论人界还是冥界都应当是生存时间比较长的他更为熟悉，他想不出才来到冥界的安娜有什么理由会比自己更熟悉这儿。此刻安娜正在他身前带路，并且越走越荒凉，离开血炼狱的古堡已经有很长一段距离了，目及之处皆是废弃的建筑，富有吸血鬼风格的小群建筑。就像是曾经繁华过的吸血鬼聚集地。 “安娜，你对这附近很……熟？” 过了几秒没有反应，夜殿又叫了一声，“安娜……？” “啊！”她驻足回首，如梦初醒的表情，“嗯？你说什么？” “我说，你好像对这附近很熟。”夜殿疑惑地望着她，在他记忆里安娜很少出神到这般地步，她原本是个时刻警惕着并且随时随地都处在临战状态下的人，让敌人几乎没有缝隙可钻。今天无防备到这种程度，在想什么呢？还有…… 夜殿皱眉，视线转向安娜身侧一声不吭跟着走的蕾瑟，“亲爱的，这是怎么回事？！” “哦！危险探查器加辅助地图导航！” …… 被物化了的、散发着草莓蛋糕般香甜气息的小妖精，沉默依旧。 夜殿听不下去了，“别糊弄我！” “没有哦！”可爱的表情，让人辨不清真假的语气，安娜冲他一笑。 “绝对在糊弄我！她是斯洛斯来船上时带的小妖精吧？为什么会在这里？！什么时候来的？” “没有糊弄你。的确是那时的孩子。和我一起来的，从斯洛斯那里被某人借走然后受其所委托时刻监视我。”安娜一个问题一个问题的回答，既没有假话，却也未全盘托出。但是，修尔的好意却变成了“监视”，真是个令人伤心的女人！ “亲爱的，还有人敢监视你？！”夜殿轻笑，十足不信的表情，“哪个不知死活的雇主，你不干掉他？” “干不过。”非常平淡的语气。安娜继续向前走。 “我帮你！” “干不过。” “哦……？如果拼上性命呢？” “别做这种无聊的设想！”安娜回头，近乎怒吼的语气。 夜殿莫名其妙的看着她的眼眸，最后那句回答竟带上三分暴怒。随着年纪的增长，安娜是越来越让他摸不着头脑了。（话说从前就有被5岁的小安娜耍弄的羞耻经历。）夜殿想起那个令他心碎的激吻，迟疑了下，道，“安娜，你是不是……被谁要挟了？” “要挟？”安娜重复了一遍，根本不明白夜殿为何会说出这两个字。 “对，就是被谁抓住了什么把柄，然后逼迫你做……某些事……”夜殿小心翼翼的瞧着她，想试探她的反应。但不善于此类事的夜殿笨拙的把自己的想法全暴露在脸上了。 真是天真的想法呢！不过——！被试探了。被夜殿试探了。被夜殿以非常笨蛋的方式试探了。“……唉，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这表情使我很受挫折。”安娜顿时像xiele气的皮球，用仅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低估了一句，“算了……早该知道是个天然系的家伙了……” “嗯？”不明所以的夜殿摸了摸自己的脸。“我的表情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比很帅再帅一点。” 一句话，某个被彻底摸透习性的家伙眼睛亮起来了。安娜心中怒吼：世界上再也没有比你好骗的吸血鬼了！平了平气，她用正经的语气问道，“迄今为止，你杀过多少人？不……不单是人，只要有生命的都算。” “22。” ！！！ 一个感叹号绝不足以表达安娜心中的震惊，不！三个也不够！值得一提的是，连蕾瑟都在听到数字的一瞬间踉跄了一步。 暗潮（17） 丝毫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一样的夜殿补充道，“6个圣教的人，其他都是哥哥们那时请来的杀手。问这个做什么？”那时自然是爱德霍滋死后吸血鬼内部争权的时候。 “呃……”安娜一愣，反复斟酌着言语，“那个，唔……是不是这种行为会给你心里留下阴影？” “阴影算不上。但没有必要的理由就去夺人性命什么的，总会很不舒服。”这个问题令夜殿看上去着实很困扰。 两个世界的人！！！ 安娜哗啦一下蹲在地上，使劲揉着自己的脑袋：难道说是我不正常？！！不不不，爱丽丝也是这样，对杀人没有感觉。伊琉也是啊！不对不对，我、爱丽丝、伊琉，说到底还不是同一种人！修尔他……诶？记忆里没见过他杀人。啊啊啊——！！！果然！果然还是我不正常！！！ 蕾瑟默默走到抓狂的安娜身边，拾起小石子在地上写下一个四位数。然后扯了扯她的袖子，再指指自己的胸口。安娜以快得让夜殿咋舌的速度恢复，并且重新站起来向他下了宣言，“夜，我会让你变得和我们一样正常！我以安娜之名保证！” 哈？为什么用那种“我来拯救你的眼神”看我？！夜殿错愕，“你你你你你想做什么！” “浪费！真是浪费了吸血鬼的优良体质！都不知道你怎么活到那么大的！”严师模式开启！“回答问题！以最短时间取人性命，从哪里下手！” “喉、喉咙……” “如果对象是吸血鬼呢！” “……” “不准犹豫！这点时间足以给敌人杀死你的机会了！” “心脏。” “天使呢！” “心脏？” “错！” “喉……咙？” “错！是脑！除非直接破坏大脑，天使的自我恢复能力很强，再加上光系治疗法术，他们的总体治愈力比吸血鬼要强得多！冥域里除了黑骑士和冥王一脉，没有物种比得上他们！” “哦！哦……” “如果是水妖风妖之类的呢？” “……” “妖物的核心啦！那恶魔呢？” “那个……安娜，稍微停一下！”夜殿抓住她的双肩，“虽然在尽兴的时候突然打断你很不应该，但是我有个问题无论如何都想知道！老老实实的回答我，为什么你对冥界了解得那么清楚？！” “当然因为……呃！！！”安娜语塞，是伊琉的记忆！全都是伊琉的知识和记忆！一不小心，又被伊琉的记忆强占了大脑。她缓缓深吸一口气，“哼哼～因为我的大脑里有一本冥界宝典！” “又糊弄我！” “没有啦！嘻嘻……”对夜殿来说杀必死的可爱笑容。 果不其然，夜殿态度软下来了，“一直没有问，爱丽丝最后怎样了？” 安娜拍拍自己的胸口，“在这里。” 夜殿叹了口气，“原来你还是……” “没有！”她忽然严肃起来，“不是你想的那样！爱丽丝好好的活在我心里！” “无论怎么说，你又杀人了……” “不是这样！爱丽丝的灵魂在我身体里！我没有杀死她！”安娜看他的眼神大有你再敢误会我就修理你的意思，终于让夜殿半被迫的相信了。 杀死自己的人和自己所爱的人灵魂同体，还真是奇怪的体验，夜殿眯起眼睛盯着安娜的身体，似乎要看破那层薄薄的衣服，“能不能让她换个地方?否则我会很不方便。” “用不着你方便，这两年半里别想动歪脑筋！”安娜丝毫没搭理他。 夜殿咬着牙嘀咕了句，“臭小子！还没出生就会和你老子抢人了！……” 因为靠步行，安娜的身体又不允许她加速，而且她也在有意的拖延时间，所以好几日后他们才到达荒草不生的血炼狱边境，也终于找出了记忆中那个隐秘的空间门。夜殿凭本能得知门的对面是个不得了的地方。他看了眼安娜，很沉重的背影，而且，她低着头又在出神。 “安……” “先听我说。”话被安娜截断。回过身，向夜殿走近一步，踮起脚尖，轻轻搂住他，“我现在，只有你了……” 暗潮（18） 九尾妖猫多萝西不在。魔神美人鱼薇沛不在。幽冥狼王西泽不在。守护双子不在。爱丽丝失去意识昏睡。伊芙、索菲娅、索菲琳、利洛、吉米、费雷罗这些朋友都不在。失去一身力量的安娜居然沦落到身边没有一个有效战力可以支使的悲惨局面。这是为什么…… 在记忆的闪光点中，安娜恍然大悟——戏言的约定，成真了！ 为了从她身边调走这批人，那个男人给他们每一个都安排了正当得不能再正当的任务，十足充分的理由，她当时还点头了。直接的，或是间接的力量，全被抽空了。非常自然，自然到她今天才察觉。安娜苦笑，被摆了一道呢！居然最后还是她自己亲手把双子送走的。 纯粹的修尔式的做法——仅仅坐在一旁悠闲地品茶，他只肖动口无需动手，不知不觉间引导你为自己挖下陷阱，然后微笑着看你“噗通”一声掉进去，如若心情好还会施舍你一根蜘蛛丝——他就是这样的男人，拥有别人梦寐以求的智商的伪君子。连对象是无法占卜的伊琉转世都能把局面掌控得那么完好，更别说能运用占卜术的其他方面。被他卖了还在帮他数钱的人一大把，沙利叶就是其一。 既然摆开了棋局，那便落子无悔。两个人的战场，不见硝烟的远程暗斗。局面再不利也无法道出怨言，因为对手是修尔，不会因为任何人的求饶而让步，冷血的微笑者。而战利品自然是安娜本身。不是爱丽丝，不是伊琉，是安娜！他想让她心服口服，然后毫无怨言的回到他身边。 【我爱你，爱你的一切。同样，你必须得用你的一切来爱我。】 【没问题。如若……】 【如若你违约，那就是我输了。所以，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将不折手段的赢回局面。】 【没有意见。】 千年前的约定如今以一种意外的局面成真了。修尔无法容忍伊琉的一部分——安娜的心在别人身上。违约。失败。是他绝对不允许的。所以，不折手段…… 才没有呢！安娜感激的一笑。修尔真要不折手段，此刻这个世界也就不存在夜殿了！糟糕！竟对敌人产生了感激心理，真没用！又中他圈套了！ 安娜暗思：扭转局面的钥匙就在夜殿身上，只要他能达到自己所期望的状态，在这局时间限制为两年半的棋局里，应该还不至于被反败为胜。守住夜殿，远离修尔，她要做的就是那么简单！然后，安娜轻轻地反身搂住了夜殿，以自豪坚定地语气耳语道，“我现在，只有你了……所以，你是我的一切！” 一瞬间，夜殿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将他内心的想法全部映衬出来了。满足的微笑着闭上眼睛的安娜没有看见。幸好她没有看见。否则不知道她还能不能撑下去，在修尔布置的绝境里撑下去。 苏殿的声音忽然在夜殿脑海响起——谁都会出轨，别太在意。出轨不成反被别的男人玩完甩了，所以，又回到我这里来了！就像最后的避难所，原来……我在她心里是这种感觉……听了安娜的真情表露后没有喜悦，只有悲痛。夜殿笑，凄哀失落的笑容。避难所，就避难所吧！原本，就不该对她有过高的要求…… 为了远离苏殿而提出外出修行，并且拖长回归时间的安娜，又一次败在苏殿手上。仅仅一句话便如此程度的左右了夜殿的思考模式，让他得出一个最为荒唐的悲观想法。安娜对夜殿几年的影响力，比不上百年的苏殿。可她没有这个自知之明。硬是将所有希望寄托在夜殿身上，并且从心底相信他会理所当然的回应自己的期待——乐观且自负的安娜。 想要相濡以沫却在死死挣扎的两个人，殊不知，还有苏维和修尔这样的幕后渔翁同时存在。 这也是命运？ 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