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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五、绝爱 下

    绝爱(24)

    冥王长久的不知所踪,偶尔出现也是直接去闇殿,他对伊琉动手的频率越来越低,可玩的游戏却逐渐变质,更加刺激,更加血腥,更加失常,只为让她反抗……而伊琉,来者不拒。终于,大半年后,冥王足足一个月没有出现在她面前。

    如同舔舐幼崽多萝西的舌头轻轻触碰在她布满鞭痕的肌肤上,因为疼痛和虚弱伊琉微微颤抖,多萝西再也忍受不了,一爪子挠在地面,“伊琉!跟你说过多少遍了,我的舌头有倒钩!”

    “继续。”冷漠平淡却不允许反抗的声音。

    只有借助疼痛才能感觉到自身在这完全的黑暗中还活着,对肖嘉的思恋还存在着。

    有人来了!

    多萝西唰的隐藏起来,吸血鬼的灵魂高高飘在柱子顶。名为该隐的他没有实态也不能说话,仅是无声的看着一切。

    来者无视了冥王设下的空间领域进入闇殿,从领域内部一刀击碎“独立空间”,他一把抓起伊琉的头发将她拖起来重新被锁链锁好,跟在他身后到来的吸血鬼看见伊琉后眼神一阵发紧,喉结滚动。

    伊琉扬起一个讽刺的笑容,“终于玩腻了,开始正事了呢……黑骑士统领杜玛,由你来执行吗?”

    杜玛看她的眼神只有杀意,这个女人……在他面前对自己的君主出手的女人……却还被冥王下令绝不能杀死她……沸腾的黑骑士之血怎么可能按耐下去!心里忽的一愣:自己会对她产生这样的想法,她岂不是也时时刻刻想杀掉在自己面前伤了肖嘉的冥王吗?!

    吸血鬼被杜玛刺了一眼,连忙用空间里浓度过高的血雾凝聚成长剑交给杜玛。这长剑的材质与钉在别的柱子上的一样,看来他是专门负责这种刑罚的人。

    似乎活得不耐烦,伊琉故意刺激杜玛,“好歹我还是冥界最高贵的人之一,竟然用这种肮脏的血液凝聚成的剑插入我体内……至少给我用哥哥的血啊!”

    扑哧——

    第一剑,右肩。她听见自己肩胛骨断裂的咔嚓声,但是,这种位置死不了人。

    “肖嘉殿下不知所踪七个月,不然我能满足你。”杜玛接过吸血鬼递来的第二把剑,冷冷开口。

    哥哥……到哪里去了?伊琉得到了她想要的相关信息。

    再一次,那只有灵魂的吸血鬼又似乎赞赏的笑了下。

    第二剑,大腿。看着伊琉额上沁出的冷汗,杜玛严重警告,“不要让我再一次捕捉到你对王的杀意!”

    “呵……只要他别在我面前伤害哥哥。”伊琉笑容苍白,一滴滴鲜血顺着剑柄缓缓淌落。原来这个过于潮湿的血腥环境就是这样形成的。

    第三剑,右手小臂。接着,第四剑、第五剑……第十四剑。杜玛全都选择在四肢下手,避开致命点与重伤点,冥王该是特别交代过了。杜玛完成任务果断离开,反倒是他身边的吸血鬼流连贪婪的回了好几次头。

    一抹残忍的笑容泻出红唇,被杜玛齐颈斩断的长发在七个月内长长不少,丝丝缕缕,覆盖在胸口,朦胧的美感,配合渐渐滑动血珠的刀锋,真让变态兴奋的画面。伊琉一抬头,却对上一团黑影。

    她愣愣的看着黑影缓缓俯身,将散落在地上的她的血悉数吸收入体内。渐渐变幻成俊美迷人的少年,然后开了口,简单三个字,“我帮你。”

    “你是谁?”

    “该隐。”少年的脸上浮现一抹淡雅的笑容,“你长得很像我的一个故人。”

    伊琉嗤笑,“所以决定帮我?”

    “没那么简单。”他转身靠在对面柱子,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语气里有与外表不符的老成,行为举止却偏偏那么轻巧自然,“我只喜欢聪明懂事的人,经过观察,你和小冥王殿下都属于这一类。”

    伊琉盯着他高贵的银色双眸,片刻后,“是你……动了瑞贝拉吧。”

    少年合上眼眸荡漾开一丝懒散的笑容,“瑞贝拉是个连芙罗塞碧娜都嫉妒的坏女人,任何男性都抗拒不了。……况且,我只是喜欢她的血液,以及和她上床的滋味。”

    绝爱(25)

    伊琉冷笑:轻描淡写的就把自己的责任推开,最差劲了。“我什么好处都无法给你。”

    “没关系,我只需要一点点你的鲜血。”少年弯起眼眸,“我想去外面的世界透透气,被哥哥关了太久,都不知道月光是什么样的了。还是说,你宁愿在这里待到死亡也不舍得分给我一点点血液?”

    这样的男人……有什么值得瑞贝拉倾心的?伊琉一阵无语,瑞贝拉为了他拒绝冥王的爱,冥王又为了背叛他的瑞贝拉折磨自己……忽而,伊琉 “嘁”的一声笑出来,原来针对肖嘉练就的技巧也能用到别人身上,他呼吸、心跳、眉梢、指尖、气息、神态,一丝一毫的微妙变化都被伊琉捕捉到。

    “你,演技太烂!”

    少年长而卷翘的睫毛一颤,人畜无害的笑容顿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羞愤的视线,“别以为和她长了张一样的脸我就会对你客气!”

    比起该隐,伊琉的狂笑却更加残忍血腥,“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没什么帮你帮我,我们的目的相同,是合作者的关系。你助我出去,我助你恢复成年状态的实体。然后,我可以把首轮攻击的机会让给你,如何?”

    少年愣了下,瑞贝拉虽精灵古怪又常常叫人气得想揍她,但绝对不会有这样的霸气,这样的凶残,这样的胆略,毕竟他们密谋对付的是残暴的冥王!是当年瑞贝拉吓缩了和他分手再嫁的冥王!瑞贝拉像只爱作怪的猫,但这女人却是头夜豹。一个只吃鱼,另一个却吃人,两个完全不同的存在!

    多萝西在边上听懵了,这两个人在商量什么?是不是自己听错了……杀……冥王?!啊啊?!什么情况?!!!啊啊啊?“你们疯了啊喵喵喵喵喵——!!!”

    两人的视线同时向她剜去,多萝西一屁股跌在地上,最近一段时间的惊恐生活令听到伊琉还要刺杀冥王这个消息的她全面崩溃,“伊、伊琉啊!我不想死啊!别再把我拖下水了啊喵!你怎么从小到大都那么任性!就不知道为我想想吗?!哪一次你跟弗朗西斯玩得一身伤回来我不是担惊受怕的!你还想把我怎么样?!!我不想死啊!我一点都不想死啊!!!我没有你们那么强悍,也没有你们这些复杂的关系,我只是冥界一只小小的妖猫,干什么要把我扯进那么危险的事情中!!!”

    少年无视多萝西的暴走向伊琉嘟了嘟嘴,“你和这妖猫什么关系?”

    “伴生魔宠。”

    “嗯唔~”少年挑眉,恢复人畜无害的笑容,“伴生魔宠对主人来说是大补品诶!特别是那么久没吃过东西的你。”

    伊琉看了眼真的抓狂了的多萝西,这只妖猫就像她的保姆一样,从小穿衣喂食的伺候。天热的时候用尾巴替她摇扇子,天冷的时候用软软的皮毛包裹着她安睡;每次偷偷带伤回家都是多萝西处理的;自己不开心的时候还会对她漂亮的毛发一通乱扯;经常抢鱼吃,还会为此拌嘴吵架,但到了晚上替她盖被子的还是这只妖猫。

    把多萝西当补品吃了?

    伊琉摇摇头,她做不到。

    少年打了个呵欠,“没关系,空间领域被废,补品很快就会自己送上门的。就看你愿不愿意吃了……不过,有一半的黑骑士血统,对你来说应该没什么困难吧!”

    仿佛验证他的话,一只吸血鬼鬼鬼祟祟溜了进来,看到伊琉后他眼里一阵错乱红光。刚要用舌头舔舐伊琉的血便被一只纤细的手腕从身后扣住脖颈,“咔嗒”,生生折断,没有发出一分贝的叫声。与此同时心脏也被该隐单手贯穿。漂亮、利落、毫无累赘的杀人方法,即使是同类。

    伊琉眼睁睁的看着少年挖出吸血鬼的心脏一口一口吞食入腹,然后撕扯开他的身体,一条鲜血淋漓的手臂递到伊琉唇边,“别告诉我,你不吃生食。”

    伊琉失笑,“我只想说,把他的衣服剥了给我穿上吧。即使是黑骑士,布料还是很难嚼碎的。”

    在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中,多萝西睁大了惊恐的圆眸,这两个人……是披着人皮的恶狼啊!

    绝爱(26)

    与该隐讲了自己和肖嘉的大致经过,该隐连连摇头,“竟然挡在他身前……伊琉啊,肖嘉身为男人和兄长的尊严被你践踏到泥里去了啊!真亏他还能挺直脊背……”

    伊琉不懂,为什么她的所作所为会伤到肖嘉,自己不是在用生命保护他吗?!

    “女人越是柔弱,男人才越有被强烈需要的感觉。特别是肖嘉这种自小接受帝王教育的男人,他的全部信念也只有用自己的双手保护你、保护整个冥界,现在却被你保护、被你忤逆了……啧啧。”

    “我错了吗?”伊琉反问。吃过点“东西”的她明显身体状态好多了,原本愈合不了的伤口也恢复了大半。

    少年沉吟,“唔……就你的角度而言没错。”

    “那怎么会这样?!”

    “谁都没错但结果却错了,这才叫命运呀!”少年伸手一抹挂在剑柄上的血滴放入嘴里,“你还要多吃点东西,血液的味道太淡了。”

    “为什么不直接咬我?吸血鬼中难道有不喜欢用尖牙汲血的吗?”

    该隐抬起阴郁的银眸,“四颗獠牙……全被哥哥拔了。我是个无法咬人的吸血鬼,你安心吧。”

    因为怕该隐和瑞贝拉的恋情暴露,在冥王将杀气笼罩在血炼狱古堡上空之前德古拉亲手处理掉这段会刺激到暴君的爱恋,因为反抗,该隐被暴怒的德古拉拔去獠牙废去力量。也正巧,瑞贝拉提出分手宣言,该隐没有选择余地。最后,在德古拉因为该隐而让吸血鬼遭到灭族之灾的恐惧中,将他灵魂从rou体抽出封闭在水晶瓶内,从此冥界再也见不到那个会露出人畜无害的温柔笑意的银眸吸血鬼了,jian情的证据被漂亮的销毁!

    十年,或者更久,肖嘉不见踪影。伊琉和该隐一天天恢复,一天天强大起来。有能自由活动并修炼到一定实力的该隐在,他们并不需要守株待兔等“补品”上门,该隐可以外出“狩猎”。冥王并未再来闇殿,每隔半年杜玛前来看下情况,确认伊琉还在受刑中就离开。

    这天,杜玛前脚刚走,该隐拔了伊琉手腕上的血剑,发现伊琉在用让他继续拔第二把的眼神看他,该隐皱眉,“这种出血量,你确定要继续?”

    “拔!”

    “……第三把……大小姐,嘴唇都白了啊!”

    “拔!流多少血都给你!”

    “……我说,你在享受痛苦啊!”比伊琉高出半个头的青年笑得无奈,漂亮的银色眼眸含着丝丝怜惜,“四把是极限了,再下去我救不了你了。”

    伊琉扯出一抹鬼魅的笑容,“很棒的感觉,哈哈……有一种还活着的感觉!真过瘾。”

    该隐连忙用自己的唇封住她左肩胛骨上的血窟窿,几分钟后,他舔去嘴角的血迹,“伊琉,你坏掉了啊!这样会吓到肖嘉的。”

    她只是淡淡的笑,眼神不知道聚焦在哪里。

    半个月后,又是四把剑被拔掉。这次似乎有些心急,伊琉脸色苍白到恐怖。该隐让她休息了一个月才再拔去四把,最后一次,两把。然后凭两人的力量挣脱锁链。前前后后共花了三个月,伊琉才能自由活动。

    “刀子从身体里抽出来的感觉要比捅进去时好很多,你想不想也试试?”

    成年的该隐给人一种优雅干净的感觉。身材修长清瘦,脸上笑容单纯温暖,丝毫没有城府心机,说是吸血鬼,却会让人误认为是圣职人员。这样的男人笑着摆手,“视痛感为快感的人那是变态!”

    伊琉哈哈大笑,笑得伏在地上起不来。突然地,眼泪掉了下来,“……从宣誓被拒绝的那一刻起,我知道,自己已经出问题了,能覆盖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的,也只有拔刀的一瞬了……”伊琉轻声道,却感觉一个温湿的吻落在她额头。

    “我只是替肖嘉吻你。”青年安抚人心的笑容有五月清风的气息,那温柔像油画中的天使羽毛。

    伊琉微微一愣:她的爱人还在,可他的爱人不会再回来。为何他能露出这样的表情?想到这里,伊琉笑得落寞,伸出一根手指点上红唇,“如果是安慰我,肖嘉哥哥会吻我这儿。”

    绝爱(27)

    该隐眼底飞快闪过一丝怪异,这是向他……索吻吗?!

    犹豫片刻,他轻轻侧过脸颊,闭起眼眸,将自己的双唇覆盖上那丰润红艳的柔软之地,然后得到了轻轻的回应,羞涩的,小心的,却诱人深入,带着热乎乎的气息两条寂寞良久的舌头激烈的纠缠在一起。该隐发热的大脑有些懵,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发展,他明明只是想……

    一手拦住她肩背,一手摸到藏在腰后的血剑,“扑哧”——!狠狠一剑刺入她腹部!明明只是想让她沉浸在突然而至的温柔中,然后分神,然后作为最后的“补品”杀了她!这样自己才能有与那个男人一战的力量,同时,她是那个男人的女儿,怎么可以放过!!!

    但是……心脏冰冰凉,他分开唇舌,看着重新修炼得到的身体左胸,那把贯穿了自己的暗纹流刃,以及刚刚还忘情深吻过的女人的冰冷眼眸。果然——伊琉,我们是同一种货色……含着最后的笑容,他倒在地上,视线在模糊,耳畔响起她不带一丝愧疚的冷静声音,“任何可能伤到哥哥的人,我绝不会给他出手机会,即使使用再下流的手段……你的力量我会妥善利用。”

    抽出暗纹流刃,啃食guntang的心脏,喝光他的血液。伊琉舔去唇角残渣,左侧腹部被他最后一击划开的伤口正在愈合,以惊人的速度。站起身,看都不看一眼在某根柱子后打颤的多萝西,伊琉阔步离开。

    哥哥,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

    你还……需不需要我?

    如果不,我会果断消失在一个谁也看不见的地方。

    踏出闇殿,走出血炼狱,天空下着磅礴大雨。砸落在身上的冰冷和痛楚在看到从空间门里出现的肖嘉的一瞬间,全部消失。她的哥哥比以前更强大了,有着迫人的震撼力以及被太阳晒成淡淡的蜜色肌肤,肩膀更加宽厚,身体更加强健,连绑在赤裸上身用衣料做成的绷带都那么性感迷人。而那双土耳其蓝的深沉眼眸,让她溢出幸福的微笑。

    肖嘉也是猛地一震,翻腾的杀气在看到她的一瞬间烟消云散。得到黑骑士族群认可后的第一时间他便用空间门赶到这里来。想叫她的名字,喉头哽咽,喜悦浓烈到双手微微擅抖,他的meimei爱人还活着!她的meimei爱人看着他在笑,即使被大雨淋湿,那也丝毫不减她脸庞的美丽。

    但是,当伊琉看到跟在肖嘉身后踏出空间门的一男一女两名黑骑士时,如临冰窖。微笑冻结在脸上,那两人手背上的黑玫瑰印记叫她疼得想挖出自己的心脏。

    已经脱离肖嘉独立的伊琉收敛了笑容,孤零零的站在暴雨中,眼神安静的可怕。

    肖嘉接受了他们的宣誓。

    女性黑骑士将替代“冥姬伊琉”。

    男性黑骑士将替代“黑骑士伊琉”。

    那么伊琉呢……?

    刹那间,一个飘忽的笑容浮现在脸上,带着对自己淡淡的嘲笑。伊琉跨步,从迎接她的肖嘉身边走过,沉稳的步伐,丝毫没有停留的意思。

    自己,不再被需要。

    那就找个地方,安静的死去吧……

    肖嘉猛的将她拉到自己怀里,声音发抖,“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身体并未挣扎,自己还贪婪着这个怀抱吧,“放手。”

    肖嘉大脑一僵:用那种决绝无情的声音叫他放手,这是像小猫一样喜欢缠着他的伊琉吗?!

    “伊……!”

    “放手!”

    伊琉猛地挣脱,怀着愤恨与决裂,如同一只濒死反击的珍兽用带着攻击性的眼神刺向他,“我再也不要看着你的脸色过日子了!”

    再也不要看着自己的脸色过日子……什么时候亏待过她?!什么时候凶过她?!哪一天不是哄着疼着,尽最大努力让她幸福快乐,伊琉啊……为什么要说那么伤人的话!

    肖嘉眼睁睁的看着她消失在磅礴大雨中,竟挽留不得。

    怎么会这样……

    十年后再见的喜悦仿佛假象,宛若一颗只为了衬托苦涩的糖果。恨自己来得太晚吗?恨自己没有及时去救她吗?恨自己在她被别的男人凌辱后没有给予安慰吗?为了你,我已经做好与别的女人有肌肤之亲的准备……为了你,我只身闯入黑骑士族群九死一生……为了你,忍受十年来的每一秒煎熬……为了你,我甚至决定将刀尖对准父亲……你还要我怎么做才满意?!

    而肖嘉身后的两名黑骑士皆沉下目光,这女人对君主的攻击性,他们已经捕捉到了……

    绝爱(28)

    当伊琉独自站在高高的悬崖顶端闭上眼睛,两名黑骑士向她释放杀气。伊琉头也没回,感受呼啸着刮乱长发的烈风,竟让放下一切的她感觉那么惬意。两把利器同时穿透胸膛,再猛的拔出,她近乎愉悦地低笑了声,跌落山崖。

    红色的血与黑色的长发,在空中绘出让人酣畅的画面。

    “给大爷滚开——!!!”

    一道黑色身影毫不犹豫从山路追来,跟着伊琉舍身跃下。速度快到两名黑骑士都没有反应过来。借助手臂长的优势他一把捞过伊琉的腰,黑色马刀噌的插入陡峭山壁,一路下滑碎石飞溅。一手吊着马刀,一手紧紧将她搂在怀里,弗朗西斯愤怒得山壁都似乎在震颤,“你发神经啊!!!一个人跑到这种地方!干什么白白挨两刀不还手!给大爷我说话啊!!!”

    回答弗朗西斯的,只有从她口中汹涌而出的鲜血,源源不绝,浸湿了两人的衣裳。

    伊琉看着他,视线开始涣散,伸出手摸了摸他胡子拉茬的下巴,突然失去力量,宛若断了线的木偶娃娃。“伊——琉——!!!”这一瞬,弗朗西斯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有泪水从自己脸上滑落在她唇角。泪水,是黑骑士会有的东西吗?追求了那么久,终于找到自己的“人性”,但却来不及和她分享,来不及和这个骂他“没人性”的人分享了!

    山脚下,因为不安而跟着感觉走来的肖嘉看到了奄奄一息的多萝西,没有一丝外伤却快要死了的妖猫多萝西。肖嘉猛地一惊,弗朗西斯撕心裂肺的悲喊回荡在整片山区。

    用“空间门”到达山顶,再用“空间置换”把他们救上来,肖嘉瞳孔剧缩,一把从弗朗西斯怀里抢过伊琉却被弗朗西斯用马刀逼退,“别再用你的手碰她!跟你在一起她就没有一刻轻松过!小冥王殿下,”弗朗西斯恶意冷笑,“你不是连她的后继者都选好了吗?还要正主做什么!”

    肖嘉顺着弗朗西斯满含杀意的目光望去,看见有着自己印记的两名黑骑士恭敬地跪在身旁,手中的武器还在滴血。肖嘉哑口无言……弗朗西斯以为是自己下命令杀伊琉的吗?!

    一闪神,弗朗西斯已经跑远。肖嘉嗓音无力,“为什么做这种事……”

    “回殿下,那女人会威胁到您的安危。”

    从来不动手打人的肖嘉一巴掌甩她脸上,“什么时候我允许你们动过她了!就算哪一天我死在她手上也不准你们动她一根头发!!!”

    两个黑骑士微微一怔,齐齐回答,“恕难从命,君主的安危高于一切!”

    而另一边,弗朗西斯在一番狂奔后,懵了。黑骑士会杀人,但不会救人啊!抱着濒死的伊琉自己该跑到哪里去?三界那么大,哪儿能救她?哪儿!!!

    “这位黑骑士,可否将伊琉公主交给老婆婆我,我精通医术。”波西尼亚的出现将整个世界都在脑中旋转翻腾的弗朗西斯从恐慌中解救出来。

    波西尼亚当场用数百个微型空间锁锁住她胸前每一根破裂的血管,然后便是一系列急救措施。弗朗西斯在高危昏迷中的伊琉身边分秒不离守了一个月,发了疯般不让肖嘉接近。当初听到肖嘉拒绝伊琉的效忠宣誓后弗朗西斯有多为伊琉痛心,这种感觉只有黑骑士能体会。弗朗西斯清楚自己是为伊琉而生,多多少少会幻想总有一天自己也能向她道出宣言,然后做她的守护者。一直等待着,虽然知道希望不大,虽然知道她一心只有肖嘉,但却仍一直期望她能真正的在对战中打败自己,然后作为胜利者扬起高傲的脖子向他提出要求,语气会是那么嚣张,“哈哈!小小弗朗西斯!向伊琉大人宣誓吧!哈哈哈哈哈……”

    可如今……她的力量羸弱到连自己的生命都无法维持。

    面对天天抓着她不放的肖嘉,波西尼亚也只能向他摇头,“黑骑士的剑法,一剑捅穿心脏,一剑搅毁右肺。压缩空间领域强行令心脏收缩,再以独立空间连接血管重组肺部组织,让她不死已经是极限了……”

    可能因为十年来积蓄在体内的力量足够饱满,特别是最后吸收了该隐的那份力量,伊琉的恢复能力让波西尼亚惊讶不已,即使缓慢却从未停止。一年后,她向肖嘉点头,“我有把握让她不死。”但波西尼亚没说能让她活。不死与活,天壤之别。

    这天壤之别,让肖嘉在其后三年充分领略到了。

    绝爱(29)

    伊琉不愿醒来,把灵魂与意识关在内心世界,不愿同外界交流。

    她脑中的世界只有一个人的秘密花园。爬满牵牛花的架子,藤蔓做成的秋千,草地碧绿,星点的小花瓣上滚动着晶莹的露珠。太阳似乎还未升起,天空有朦胧的白雾,没有弗朗西斯,没有肖嘉,没有冥王,没有波西尼亚,没有杜玛,谁都没有,只有她自己。小小的女孩子穿着纯白吊带连衫裙,软绵绵的质地,像被子一样舒服,赤着双脚坐在秋千上。

    咯吱——咯吱——咯吱——

    太阳永远不会升起,云朵永远不会飘动,只有秋千孤独的声响。随后,一条紫色的缎带缓缓从天而降,她伸出软而小的掌心,看缎带缠绕上自己的手指,冰凉顺滑,却有着难以言喻的温暖。一道声音在她身前的草地上响起,稚嫩又脆弱。

    “可以还给我吗?”

    她抬头,对上一双浅灰色的大大眼眸。男孩子看起来比自己小一些,却有着缠满血色绷带的瘦弱躯体,并不觉得可怕。紫灰色的中长发包裹着倔强而孤傲的脸,刘海下的睫毛是那么纤长,冷静的扑闪着,一双眸瞳中迸射出的光芒犹如太阳照耀在厚厚的冰层上,丝毫不存在儿童的天真烂熳。唇如水色,肌肤苍白,看起来很不健康。下颌线比女孩子更为尖翘柔美,连袒露在绷带外的锁骨也是,他的骨骼漂亮精致到令人惊叹。

    “喏。”她伸出手,将缎带还给他。

    却被他一把拉下秋千,那个有着美丽腕骨的男孩子蛮横霸道到简直不讲理的地步,“我要你!”

    犹如被蛊惑,她轻启红唇,只道出一个字,“好。”

    男孩兀的消失,就像他突然出现般毫无理由。掌心有他残留的温度,很冷,却让自己感到充实。茫然四顾,只有一缕曼陀罗的花香散逸。

    谁都没有。谁都没有。连个足迹都没有。

    只是,脖子上多了一根紫色缎带,冰冰凉的,贴在肌肤上,将她牢牢圈住。

    秋千摇摆,咯吱——咯吱——咯吱——

    ……

    波西尼亚看着刚把弗朗西斯打出去的肖嘉和依旧昏迷在床上的伊琉,“给她点希望吧,肖嘉。”

    “希望?”

    “她全然不想活。”

    亲吻,抚摸,同她说话,拥她入睡,给她弹琴,给她讲自小喜欢的奇异大自然读物……肖嘉紧紧握着伊琉的手,温暖柔软,“波西尼亚婆婆,这三年里能给的我都给了……”

    波西尼亚叹了口气,也不知她哀叹的是肖嘉还是伊琉便退到窗边打开窗户,让阳光伴随着微风洒满屋子。一朵娇小的白色曼陀罗闯入她的视野,那么惹眼美丽。波西尼亚找了个大小适合的花盆,将它种在伊琉床头。

    这一夜,又在噩梦中惊醒,肖嘉长久以来的耐心崩溃了。“给我起来!给我起来啊伊琉!你不是天天嚷着要给我生孩子的吗?!起来啊!无论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哥哥都给你啊!……”

    如蝶翼美丽的睫毛轻轻一颤,露出紫色瞳孔。肖嘉惊得目瞪口呆,伊琉抽出被肖嘉握住的手,却不知何原因在摸到脖子上什么都没有的时候流露出哀怨的失望。

    肖嘉猛地跳起来,“嗓子疼吗?伊琉,要喝水吗?!”继而又把她揉进怀里一阵狂吻。

    被拒绝,“别碰我。”

    “伊琉……”肖嘉眼里都快滴出泪来,“你到底想要什么?!”

    伊琉看向床头的曼陀罗,轻声道,“我只想要哥哥给个痛快。”

    “?!”

    叹了口气,她说得更明确,“用哥哥的手杀了我。就这样。”

    “不可能!”

    “是嘛……那放我走。”

    “你休想!”肖嘉将她牢牢禁锢在自己怀里,强吻她。

    得了一个空隙,伊琉溢出嘲讽,“哥哥也喜欢玩强暴吗?”

    肖嘉徒然停手。不舍却又无奈的松开她,又一次眼睁睁的看着她从窗口跳下去,消失在夜色中。手一挥,一只枭燕跟着飞出窗外。肖嘉的十指深深插入发丝,“到底哪里出错了……?!!!”

    绝爱(30)

    伊琉首先去了秘密花园,在秋千下转悠了半天,却想不起来自己是来干什么的,貌似找什么东西,但这里又有什么东西是她所需要的呢?

    坐上秋千,咯吱——咯吱——咯吱——

    一双漆黑的眼眸在不远处锁住她很久,却又小心翼翼的没叫她。弗朗西斯望着悠闲到无所事事的女人轻轻摇曳在月光下,渐渐地,怒火中烧,他发现自己最近真他妈容易生气!

    “喂!”

    伊琉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有听到。

    “喂——!!!”

    头一抬,弗朗西斯已经用双手拉住藤蔓,一双快要变成赤红色的黑眸盯着她,一字一顿,“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要—干?”

    “啊?”她茫然的抬起头,“哦……谢谢你救了我。”

    “不是!!!”弗朗西斯一声狂吼,把伊琉耳朵都吼得嗡嗡乱响。

    “啊……好像有点饿了……”伊琉托着下巴,手指轻轻摸着受到蹂躏的耳朵。弗朗西斯一把草塞她嘴里。“呜呜——呸呸!呸!至少给我淋点沙拉酱吧大厨!”看弗朗西斯快要拿刀砍她了,伊琉这才轻叹了口气幽幽站起来,“我是真的饿了。”

    她眼里比以前更甚的如同野兽的光芒让弗朗西斯一惊,却开心的扬起唇角,他就喜欢这样的伊琉。刚从神墓回来的小绵羊伊琉曾让他抓狂到差点把自己头发都挠秃了!

    “带路吧,他们在哪里。”闪烁在她眼底的,不只是兽性,更是惨无人性。那是一种享受把对方活活撕碎的愉悦感。

    二对二的厮杀,没有悬念,肖嘉精心挑选的两名黑骑士败了。被伊琉和弗朗西斯轻易虐杀,最柔软多汁的部位被放在火上烤一烤吃掉,连同那只枭燕。

    弗朗西斯心情爆好,“伊琉,以后准备怎么办?”

    “没怎么办。我无事可干。”

    “那今后我们一起玩吧!把这些年的空缺都补回来,闹他个天翻地覆!”

    “唔……可以啊。”

    弗朗西斯瞥了她一眼,除了厮杀中那令他惊艳的姿态,今天的伊琉怎么有一种对任何事都兴趣怏怏的感觉。“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

    “没,我有的是力气。”

    “我们来一场如何?”

    “不要……感觉胃里还是空。但又不想动,懒得找东西吃。喂,弗朗西斯,我死了你怎么办?”

    “你死了我就找个女人生孩子去!”

    “哦哦,好伟大的志愿啊!真好呢……小弗朗西斯……真不错呢……小流氓……”

    看着伊琉还是提不起劲的模样,弗朗西斯一把拉住她的手腕,“走!砸龙蛋去!让撒旦叶那条老龙用假嗓子唱情歌!”

    伊琉哧哧的笑,被他拉着在夜路上飞奔。会二十四小时挖空心思逗她开心的,也只有这个黑发黑眸的男人了。他身材高大,容貌算是英挺,但有着绝对违背骑士信念的糟糕性格。近期为了一扫青稚感更是改装深沉,就结果而言很失败,那些胡茬让他看起来像个猥琐大叔。可对自己,伊琉知道,他是一百个真心相待。

    其后很长时间,包括魔龙撒旦叶的魔域、吸血鬼始祖德古拉的血炼狱、死神达纳特斯的地狱、巫妖王道格拉斯的死域、大恶魔芙罗塞碧娜的恶魔城都发生了离奇凶杀、失踪案件。每一个都把矛头指向这两个冥界祸害。只是伊琉还觉得身体空,胃里怎么填都填不饱。直到某一天弗朗西斯讥讽了句,“把肖嘉吃了你就饱了!”伊琉才明白自己缺失的是什么。

    维持几百年来对肖嘉的思念和在乎,不见了。然后空出来的大把时间她不知道要干什么。没了心,整个身体飘飘然,无法沉落到地面。只靠弗朗西斯牢牢牵着她的手,不让她飞走。

    然后她找到波西尼亚,讨要了一些强效镇定剂,也就是催眠药。隔了一段时间,对于再次以乖顺模样回到自己身边的伊琉,肖嘉着实开心了一下午。直到晚上喝了一杯她砌的红茶,惊恐与不可置信闪过湛蓝的瞳孔,肖嘉失去意识。

    第二天醒来,肖嘉全身赤裸躺在床上,伊琉不见了,同时消失的还有那把开启密室必需的古老钥匙。与波西尼亚一说,两个人同时傻眼,伊琉偷了钥匙把自己反锁在密室里!她想干什么……?!

    弗朗西斯阴沉的脸让肖嘉和波西尼亚证实了一个最糟的猜想,“无论如何,她都想为你而死。生个孩子也好……让伊琉惦记如此,真是出色啊!高贵完美的小冥王殿下!”

    绝爱(31)

    任肖嘉再怎么敲门叫门都没有反应,宛若这间紧闭的屋子里不存在任何人,波西尼亚出马也没有丝毫效果,弗朗西斯冷眼旁观。冥王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众人面前了,谁都不知道他去了哪儿,也许是故意避开肖嘉,也许他另有打算。总之,这段时间冥界的最高权力完全落到小冥王肖嘉手里,好在冥界之人都知道肖嘉是下一代王的唯一接班人,无人对他的越权行为表示异议。

    刚接手冥王工作,这回没有父亲冥王把着手了,对工作还是比较生疏的肖嘉忙得够呛。可每天晚上都会倚着密室门和伊琉说话,虽然心爱的人一点反应都没有,但他要让她知道——我就在你身边。

    午后的阳光倾洒在弹琴的黑发男人身上,拳头大小的花精灵们听着乐曲,忙碌在花园里。修剪花枝、蓬松泥土、拔除野草、捉掉小虫、保护苗芽……这些都是它们唯一擅长的工作。

    一个小家伙煽动薄而透明的翅膀,怀里抱着一株带泥土的苗苗左顾右盼迷了路。它慢慢绕着墙根飞行,飞了好长时间绕过好几个转角,左瞧瞧、右瞧瞧,还是不认识,大大的眼眸里马上就要掉水晶豆豆了。忽而,它瞧见贴着墙角的一扇透气窗,伸着脑袋探去:有人,问个路吧!

    小小的身子勉强挤过禁魔栏杆,透过那人的指隙,看见她照射在阳光里的瞳眸,如同紫宝石般璀璨耀眼,又散发出金子似的光芒。花精灵顿时忘了自己来干什么的,愣愣凝视她,凝视那只哀伤又美丽的紫金色眼眸……

    伊琉抱膝坐在床头柜旁的地上,阳光穿越小小的透气窗映在她脸上,伸出手,迎着光,看透过指隙的一丝丝放射状金线。忽而,仅有的光芒被挡住拳头大小一块,一个小黑团挤过禁魔栏杆,停下来盯住她。

    伊琉放下手,虽然背着光,但还是轻易认出了它——冥界只要有植物的地方就能见到的花精灵。

    “那、那个……”花精灵显然吓了一跳,紧接着为自己的失礼羞红了脸,尖尖的、细细的、像风儿穿梭在草叶间的美妙声音,“对不起……打扰您了……”

    伊琉看着它,不动声色。三个月没说话,她也不想说话。

    “请、请问,玫瑰园怎么走……”小家伙紧张得翅膀都在颤抖,声音越来越低。

    伊琉摇了摇头,发丝晃动。她连自己所在的密室处于花园什么地方都不清楚,怎么会知道玫瑰园在哪个方向。

    小家伙鞠了个躬,依依不舍的离开了。伊琉将下巴搁在膝盖上,白天和夜晚对她来说一样的无所事事。一个人的孤寂。能安静的听着肖嘉的声音和琴音等待死亡,她很满足。日落时分,小家伙又一次出现在透气窗,“那、那个……如果可以的话……如果不介意的话……”

    伊琉轻轻一笑,“……进来吧。”

    花精灵落在她赤裸洁白的足尖前,歪着脑袋,“您的嗓子不舒服吗?”

    “只是一段时间没有说话。”声音很轻,的确有点暗哑。但在昏暗又寂静的密室里,这暗哑却透出点点慵懒的滋味,“找到玫瑰园了吗?”

    “嗯!~”花精灵快乐的抖抖翅膀。小家伙长了张讨人喜爱的脸,一身植物芬芳,有着大自然祥和的气息。“明天是个好天气,咱可以带您去玫瑰园散步撒!~”

    伊琉笑着委婉拒绝。“太阳下山了,再不回去又要迷路了。”

    “嗯嗯!”花精灵扬起纯真的小脸,忽而又低下头绞着手指,“明天您还在这儿吗?……我、我还可以来吗?”

    伊琉点头,目送小家伙从栏杆里嘿哟嘿哟的挤出去。

    第二天早晨,小家伙来时见伊琉正睡着,悄悄在她床头放了一朵玫瑰花。下午再来的时候,伊琉仍旧维持着透过指隙看阳光的动作,哀愁的瞳孔,即使被阳光包裹也暖不起来。不同于上一次,伊琉首先开了口,“玫瑰,谢谢。我很喜欢。”

    小家伙噗的通红了脸,在墙角一阵扭捏。作为回报伊琉起身打开床下的大抽屉,全部都是书。她挑了一本精讲玫瑰的,放在花精灵面前,“我想你也会喜欢的,有很多玫瑰的图片。”

    书是肖嘉送的,全是厚厚的精装本,漂亮气派的烫金封面。见小家伙的力气估计翻不开最厚重的首页,伊琉伸出一根手指替它打开,小家伙眼睛大亮,跪在书边激动不已,“这个这个!玫瑰园里最多的就是这个!”

    “保加利亚玫瑰。”

    “嗯嗯!那这个呢?”

    “小落日。右边那个叫平阴玫瑰……”

    安宁的表象下,时间一天一天过去。肖嘉每日都在祈祷:只是一夜,只是一夜而已!千万别怀孕……但是肖嘉不知道,伊琉问波西尼亚讨要催眠药后并非立即到他那里去,而是又花了一个多月调理身体,把身体调整到适合怀孕的优良状态才给他下的药。

    多萝西的情况令他越来越焦急。终于,在伊琉把自己关入密室的第八个月,妖猫无理由昏厥了。

    绝爱(32)

    妖猫昏厥的前十分钟,密室内,花精灵正背对倚在床上的伊琉,小脚立于木根雕刻的双耳杯沿护理含苞待放的白色曼陀罗,这是它寻了好久才找到的花儿,护理起来异常细心,“今天感觉还好吗?我明天带些精灵草,泡茶喝下可能会让你精神点儿。”

    “……是嘛,谢谢……”和小家伙认识已有五个月,两人像朋友一样友善相处。可是伊琉的气色却越来越不好,原本红润的脸颊日渐苍白,身子虚的厉害,无论白天晚上肌肤摸着都冰冷潮湿的,像条鱼。最近一个月,连说话都开始有气无力,一天不睡足16个小时醒不来。

    小家伙担忧在心里,伊琉却告诉它这是怀孕的正常现象。小家伙不懂,也就信了。

    伊琉转头看透气窗外的细雨,身体的情况她最清楚。坚持不下去了。腹中的孩子从三个月前便开始吞噬她的生命力量,但距离出生还有两个月。伊琉不知道自己怀的是男孩还是女孩,孩子是否健康,血统是否纯正,但这些都不重要……若在死时能给肖嘉留个孩子,这是最好;若孩子临盆前自己就竭力而亡,也没有遗憾。

    她转回头看着忙碌的小家伙,那蜻蜓般薄而透明的小翅膀张开,助它在窄窄的杯沿保持平衡。能熬过今夜吗?能看见花儿盛开吗?视线渐渐模糊,有什么东西堵在喉口妨碍呼吸,灵魂轻飘飘的,rou体的疼痛逐渐淡却,这感觉并非第一次经历,没错,坠下山崖的时候已经尝过了。

    解脱。

    从命运的束缚中解脱。

    伊琉闭上眼睛,后脑失去颈部支撑力靠在床头,长发凌乱散开。听力尚存,小精灵嗓音喜悦,“呀!花苞有动静了!伊琉,今晚它会绽放的,我们一起来见证吧!”

    伊琉笑笑,许下最后的心愿:如有来世,只愿离肖嘉远远的,远远的……

    “伊琉?”满怀期待的花精灵没有得到伊琉的回应,转过身子,“咦?睡着了吗?”挥动翅膀飞了过来,吃力地拖起床头桌上的手绢替她擦汗,光洁的额头布满细密的汗珠,黑发一丝丝黏住,冰冷的虚汗。小家伙站在她肩膀愣了一下,手绢掉落,嗓音颤抖,“伊琉……?伊琉……!伊琉——!!!”

    摸摸鼻息,已经微弱到连它的头发都吹不起来了,伏在胸口听听心跳,听不见!怎么办……怎么办?!小家伙顿时慌了手脚,用力扯她的头发,“伊琉?醒醒!告诉我!告诉我该怎么办?!伊琉……伊琉!!!”

    它忽而想起前天在花园里干活时偶然听到的一段对话。

    每个下午都会弹琴的男子将一个装着枚红色晶莹粉末的小瓶交给戴着眼罩的老婆婆,“想办法给伊琉吃下去。”

    老婆婆叹了口气,“肖嘉殿下,你这是强人所难。就算你给我地狱蝶的鳞粉,我也没办法见到伊琉公主啊!”

    “可只有它能救伊琉!”男子深深皱眉,眉间已有了刻痕,“无论如何都破坏不了密室吗?!”

    “能试的我们不是都已经试过?除非……”

    “除非什么?!”

    波西尼亚垂下眼眸,“除非,再加上冥王殿下的力量,或许还有可能性。”

    肖嘉息声片刻,顺手将小瓶放在钢琴上,从牙关挤出几个字,“……我去找他!”

    花精灵眼眸大亮,“地狱蝶的鳞粉!这东西能救伊琉!地狱蝶……地狱蝶……地狱蝶的鳞粉,记得放在花园中央的钢琴上了!”嘴里念叨着,小家伙以最快速度飞出密室,在春季的绵绵细雨中直冲花园中央。雨水沾湿了它的翅膀,每一下挥动都比以往更加吃力,在人类看来如同绿豆的雨滴,对拳头大小的花精灵来讲便是巴掌那样的水弹了。不躲不闪,径直飞向心中的目的地。

    在!那个瓶子还在钢琴上!可是……可是!比小家伙头顶还高出小半截的玻璃药瓶,它怎么可能拿得动?!!!小家伙趴在瓶壁上,绝望的大哭,忽而一个失重,连人带瓶子都转移到密室通气窗的栏杆处了!被使用“空间置换”的小家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它什么都不管了!用背顶着玻璃瓶,赤裸的双足由于太过用力而在窗台上留下摩擦的血迹,愣是一点一点令瓶子挪动起来。

    “呯”的一声,玻璃瓶在密室地上砸了个稀巴烂。小家伙顾不上鳞粉的毒性,用小小的双手捧了把放在伊琉苍白的唇上。没用!这样没用!不止米粒大小的量太少,而且根本没吃进去!已经中毒而浑身火辣辣的疼的花精灵脑中电光一闪,将整个身体在夹杂着玻璃碎片的鳞粉堆里打滚,身上沾的鳞粉肯定比它的小手能捧的多,再拾起一块锋利的碎片,用尽全身力气刺入伊琉手腕内侧再拔出,看着鲜血艰难的溢出来,小家伙拼命抖动身体翅膀,把粘到的地狱蝶鳞粉洒在她血液里。

    疼痛令它麻痹,可是还不够,大多数鳞粉都随着血液流出去了,能进入她体内的量只有一点点。小家伙再一次挥动翅膀回到混杂了玻璃碎片的鳞粉堆上打滚,用它那已经不受控制的翅膀飞回床上,再一次……再一次……最后,无力跌落床沿,一根手指都动弹不了了……只能因为感受到自身毒发生亡的恐惧而瞪着眼,几秒后,它听见一丝痛苦的呻吟从伊琉嗓子里发出,没一会儿,紫罗兰色的床单下半段被鲜血浸湿。

    嘀哒——嘀哒——嘀哒——

    绝爱(33)

    花精灵身体僵硬……喂饱了血的薄被甚至红到她胸口……而浸湿下半段床单的殷红液体滴落地面,急速蔓延开,染红了它坐在地上的小屁股和小脚。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轰隆——

    密室门被破坏,花精灵只能模模糊糊的看见男人的叠影冲到床边,一把掀开被子。两团有着脑袋和小手小脚的血rou在她双腿间蠕动抽颤,老婆婆快速伸手触摸她的颈动脉和鼻息。而站在门口距离大床有一段距离的男人,那个拥有一双令人不敢直视的土耳其蓝眼眸的男人,似笑非笑的看了眼没人在意的倒在地上的花精灵。然后神色微变,低声轻笑,“救人成杀人,还是一对双胞胎……第一次见到花精灵堕落……”

    小小的身体被狂暴的力量席卷,血糊住了它纯真的双眼,薄而透明的小翅膀脱落,如青草般淡绿色的短发褪尽颜色疯长,变为及腰的银白色……身体重生中,她的血和地狱蝶的剧毒鳞粉融入体内,疼得它两眼发黑,小家伙听到自己精灵核心爆裂的声音,看到自己的灵魂被染成罪恶的黑色,一对地狱蝶的美丽翅膀从脊椎撑破背部肌肤撕绽开,黑色的蝶翼镶嵌着暗金属光泽的玫红色细长花纹,奢华瑰丽却又剧毒无比。

    肖嘉和波西尼亚同时转头,那悬浮在黑色风暴中的小小花精灵竟然拥有了人类男孩的雏形!

    三天后,波西尼亚又一次将伊琉从死亡线上成功拽回来,花精灵功劳最大。肖嘉问他要什么奖赏,他低下头,“什么都不要,我只想看看她……”

    拥有人类七八岁男孩模样的堕落花精灵被允许进入伊琉修养的房间,波西尼亚趁这个机会把肖嘉拉到一边,她的举动令肖嘉不安,“婆婆,怎么了?”

    “地狱蝶的鳞粉剂量过大,再加上怀的是双胞胎,令伊琉公主留下永久性创伤了。”肖嘉大惊,波西尼亚又道,“对你来说也不是什么坏事。”

    肖嘉急了,“直说!”

    “伊琉……不可能再怀孕了。”

    说实话,肖嘉先是一愣,继而心中狂喜!这不正是他梦寐以求的吗?

    彻底看穿肖嘉的冥王在一边冷笑了声,“小崽子,你还真是自私到极点啊……”下一瞬,冥王侧身用两指夹住肖嘉的剑锋,砰地一声折断那把精剑,笑容嘲讽,“要和我动手还太早。已经告诉过你了,死亡才是她最好的解脱,何况她本人也这么认为。肖嘉,你知不知道,你的‘温柔’对她而言何止是残忍……把她逼死的不是我,是你。”

    肖嘉什么都没说,但他的眼神却让冥王心中一紧:会吠的狗不咬人,而咬人的狗往往不吠……

    屋内,伊琉双眸空洞,盯着天花板,直到静静站在床边的堕落花精灵掉下眼泪她才说话,“……别哭。”

    “你的孩子被我杀死了啊!!!”他突然扑到床上死死抓住她的手臂,绝望而凄厉的声音。

    “……但我的命是你救的。”伊琉说这句话的时候一点感激都没有,未流露出憎恨的情绪已经很照顾他了。见他哭得浑身发颤,真真正正的绝望,伊琉心软了一下,“……那你就代替他们活下去。”

    花精灵流着眼泪哽咽道,“我会、我会分分秒秒侍奉你左右!”

    伊琉轻笑一声,却让他冷到骨头里去,“要侍奉去侍奉门外的男人,年轻的那个。我不需要任何人跟在身后做累赘。”

    花精灵愣住了,那个安静又孤独的坐在一方阳光下温柔美丽的女人,那个会教他认字和关于植物知识的聪明善良的女人,原来本性是这般的恶毒吗?!

    只是伊琉心中清楚:错过这次机会,肖嘉不会再大意让她“解脱”了。有没有什么方法能让自己轻松一点?能让心麻痹一会儿?这种方法存在吗?

    花精灵松开了伊琉的手,抹干泪水,声音低冷下去,“是你令我堕落,给我个名字。”

    “……斯洛斯。”她毫不负责的随口编了个。

    第十天,弗朗西斯出现在伊琉眼前,一脸讥笑,“哈!又失败了!”

    “……你这副幸灾乐祸的样子真恶心。”伊琉伏在窗边,她被接到肖嘉的住所继续休养,并且严禁离开肖嘉一百米外。

    正对窗口的大树干上,弗朗西斯双臂环刀而立,“准备做笼子里的金丝雀了?”

    伊琉自嘲地笑笑,“这样没什么不好的。”

    弗朗西斯轻佻的吹了声口哨,“金丝雀公主,那么,祝您好运!”

    “多谢。”

    哐的一声椅子反倒,弗朗西斯愤怒的拽着伊琉衣襟将她压在墙上,“你他妈还真当我在夸你啊!!!”

    “呵……”无力的笑声,“劝你快走,哥哥这几天脾气不好。”

    “我只要你一句话!无论冥王还是小冥王,老子都照样往死里砍!”

    还没等伊琉有所回答,突然从空间门里走出的肖嘉凛冽一剑向弗朗西斯剜去,弗朗西斯连出刀的机会都没有就挂了彩,刚想反击,却见伊琉轻轻拉住肖嘉的手腕,不动声色的挡在他们中间,“哥哥……”

    肖嘉放下剑将她搂在怀里,担惊受怕的日子他受够了!任何敢打伊琉主意的人都会拨动他脑中那根即将绷断的脆弱神经。而弗朗西斯一方面惊讶于肖嘉的实力,另一方面怨恨伊琉到现在还在帮肖嘉,愤愤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