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七、沉冤得雪、建功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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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氏心头一跳,看着这小丫头发此毒誓,如此忠心耿耿,极受振动。 薛时邕看向殷绮梅,见她一语不发,跪立在前,不卑不亢,尽管面色带伤憔悴,衣裙脏乱狼狈,却也难掩姿色绝代,如此情形,开始她不曾慌乱,现在更不曾为她自己喊冤,再观其奴,果然有其主必有其奴,薛时邕点点头,怪不得大儿如此喜爱她。 潆泓与醉珊互相看了一眼,也上前,跪下:“此事绝非梅姨奶奶所为,奴婢们愿意以性命作保。” 薛时邕面沉如水:“伺候银翘的不止这三人吧?出来——” 奴仆中五个丫鬟三个婆子出列,一声不敢吭。 薛时邕冷笑:“你们可敢为你们主子作保?” “饶命,老爷太太饶命啊……不干奴婢们的事儿啊……”几个下人早就怕的快要尿裤子了。 薛时邕摇了摇头,看向银翘的目光中厌弃而嫌恶。 潘氏何尝不是呢,但打老鼠却忌讳着伤到玉瓶,银翘腹中到底是她最疼爱的嫡长子的孩子。 大管家接到薛时邕的示意,高声对银翘和殷绮梅道:“事情皆因你们两个而起,你们恃宠生娇,把大少爷的后院搅合的天翻地覆,更牵涉到大爷子嗣,你二人皆没资格为大少爷绵延子嗣!来人——” 两个嬷嬷端着两碗热腾腾的汤药近前来,站在银翘和殷绮梅面前。 “此汤乃是红花汤,喝下了,从此清清静静的去大奶奶的佛堂禁足思过三年,再去大爷身边伺候,给她俩灌下去。” 银翘吓傻了,突然像疯狂的母兽一般挣扎,不肯喝,涕泪横流:“不!不啊啊啊!我知罪!我知罪呜呜呜大太太救我大太太不要啊!我肚里是爷的骨rou啊大太太!” 她的哭声凄厉,被婆子硬压着灌的时候,尖叫声堪称惨绝人寰。 殷绮梅却根本不用婆子压着,自己端起来一饮而尽,又把碗还给婆子,起身去夺走了正骑压着银翘硬给银翘灌药的婆子手中的汤碗。 “大太太,一切事端由我而起,银翘姨娘腹中到底是大爷的骨rou,卫国公府的血脉,我愿意代银翘受罚。” 接着殷绮梅把药喝下肚,潘氏的眉毛都竖起来了,银翘更是完全呆滞如同被雷劈了一样软倒在地上,收到惊吓般直直看着殷绮梅。 薛时邕突然大笑击掌:“哈哈哈哈……好!果是待我儿真心实意,果是有气节的好姑娘!我儿眼光不错!” “本以为你是个狐媚小家子气的,没想到……”潘氏扶额静静的看着殷绮梅一会儿,眼底有感慨惋惜,疲倦的挥手:“汤mama去扶梅姨娘起来。” 何mama目光复杂的望着殷绮梅,汤mama则是怜悯热心的扶起她。 殷绮梅低头,嘴角牵动出一个讥嘲的冷笑。 从官印到红花汤,她早知道是大老爷薛时邕设的局,本意就不是惩罚而是引出真正的罪人,如果银翘真的无辜,此时必定不会认错继续喊冤,银翘不经吓,彻底承认了,反而遭了大老爷大太太厌弃。正所谓虎毒不食子,就算银翘再低劣,那肚子里也是薛容礼的种儿,薛容礼已经二十膝下却虚空,薛时邕和潘嫱没有一个不暗暗心急火燎的,怎会真的给银翘灌红花汤,最严重的惩罚也不过是待银翘生了孩子留子去母。 只怕这整个院里,只有春露知道她的真心,她多么希望这红花汤是真的,惩罚去佛堂禁足三年也是真的,然而世事难如她所愿。 薛时邕命令除了相关的丫头婆子全关押起来,又令无辜众人散去回原处当差,特派汤mama与何mama好生安抚殷绮梅,送她回去。潘氏还赏赐了好些伤药。 潘氏又叫赵太医为银翘把脉,果然胎气未动,又查出府医和外头泰安堂的林大夫受了银翘的银票故意欺瞒夸大病情之事。当真触怒薛时邕逆鳞,他最忌讳府中内外勾连,立刻命人把银翘关进密牢,连银翘腹中的孩儿薛时邕也不甚喜,潘氏也再无怜惜,派早已准备好的稳婆等人一起与银翘进入密牢,直至银翘腹中的孩子出世之前,银翘和伺候的稳婆丫头半步也不许离开。 “银翘留不得。”薛时邕脸色肃穆严峻,扶着潘氏回房后坐定道。 潘氏颔首,眉眼闪过一抹恶心:“确是留不得,待她生了孩子,留子去母。” 她叹气,有些内疚烦闷:“这些年我看人倒不如年轻时了,还是老太太的眼光和礼儿自己的眼光好,以后我也不给他女孩儿了。” 薛时邕搂着她安慰:“瞧你说的,你是关心则乱,你的眼光没错,那贱人虽然人品不佳,究竟是好生养有了身孕。” 潘氏点头,老夫老妻又絮絮叨叨说了一会子次子幼子幼女的家常琐事。 紫气东来院。 殷绮梅被一众丫头婆子搀扶回房。 麝桂、红月、绿婵等一众体面大丫头都来问候关切,汤mama和何mama让她们回去散了。扶着殷绮梅回寝房,殷绮梅却对何mama淡淡的:“何mama今日受累,回去歇息吧”。 何mama脸色难堪,到底没说什么退出去,汤mama言语更加亲热安慰。 春露和潆泓、醉珊、尔蓝、紫鹊把殷绮梅衣裳脱了,看那背后数道皮开rou绽的血痕,连连惊呼。 擦洗干净身子又洗了头发脸后,殷绮梅坐在西侧室的床上,春露边掉眼泪边跪在榻上给她的脸上药,醉珊和潆泓为殷绮梅的后背涂药。 “姨奶奶,这是压惊镇痛的内服汤药,大太太叫送来的,趁热喝。”尔蓝端着药吹凉些,舀一勺喂殷绮梅。 殷绮梅喝了两口,又苦又腥,推开碗,皱眉:“不喝了。” 二更一到,薛容礼才从宫里赶回来,匆匆跟父母祖父母请安后,官服衣裳都没换就冲进正寝。 “姨奶奶受了伤,今日不方便伺候,去西侧室休息了。”麝桂与绿婵上前行礼,并未薛容礼换常服。 出宫薛容礼就从心腹小厮玉锄、银称处得知事情原委,听到父亲竟然和母亲一起审理此事,他心里头焦躁,马车也不坐了,直接快马加鞭的赶回来,本以为殷绮梅那丫头得遭殃,没想到事情竟然这么快平息了。 待换了一身软绸常服,薛容礼大步走进西侧室,见殷绮梅侧躺在床上与春露说话儿。 “大爷,您回来啦。”殷绮梅艰难起身,薛容礼立刻大步走向她,坐在床沿边按住她道:“躺着别动。” “此事委屈你了,爷会给你个交代。”薛容礼眉头紧锁看着殷绮梅苍白高高肿起泛着红血丝的两颊,原来细腻如羊脂膏子的美背伤痕累累,尽管狼狈受伤至此,殷绮梅也仍然美的惊心。 殷绮梅握住薛容礼的指尖,似乎有点困倦,睫毛缓慢颤动,眼珠流转间艳光亮莹莹的,笑的大气:“内宅的事儿,大爷不要管了,好在我没被冤枉,不过是点皮rou小伤,大爷如果真的为我讨公道,难免不落个过于宠幸新人,虐待有孕旧人的恶名,于您,于我的名声都不好,听说大爷奉皇旨要去西山处理公事,大爷的事儿才要紧,都这么晚了,大爷快回去休息吧。” 薛容礼把手抽出来,抚摸殷绮梅的头顶又摸了摸她的头发,鹰眼里有三分爱怜五分怀疑令两分莫名愉悦。 “你如果真的能为了爷如此忍气吞声,如此贤惠,那甚好。不过,爷问你,那红花汤如果是真的,你会喝吗?”薛容礼眼瞳锐利如墨冰,语气温和,继续爱抚殷绮梅的长发,甚至俯身在殷绮梅的后肩没被打到的地方印下灼热一吻。 他要知道殷绮梅是否还在惦记着逃跑并不愿意为他生子嗣,是不是殷绮梅假扮贤惠。 殷绮梅眨眨眼:“您想听实话吗?” 薛容礼大手冷冰冰的揉了揉殷绮梅的脖子,反问:“你说呢?” “其实我知道老爷不可能害大爷的骨rou,而且当时已经人证物证都在,我洗清了嫌疑,老爷和太太都是明智的大人物不会不分青红皂白。”殷绮梅被冰凉的扳指剐蹭脖子皮肤,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镇定自若的认真道。 她感慨,薛容礼的爹妈比薛容礼好糊弄多了。 薛容礼的眉梢轻挑,眼里的怀疑危险消散了八分,拍拍殷绮梅的屁股:“算你有眼界,” 接着殷绮梅身子半空,竟被薛容礼抱起,她惊慌的看向薛容礼:“大爷?您做什么?!” “回去睡觉。” “我现在这样儿没法侍寝啊……” 殷绮梅气闷,真是恨不得一口咬死薛容礼,这还是个人么?就是禽兽中的禽兽,看她这个德性还要折腾?? 没成想,薛容礼抱她回正寝,只是把她放在宝榻上,命麝桂和绿婵:“去把北疆蛮王送的寒玉枕、冰蟾被取来。” 绿婵与麝桂对视一眼。 这两样东西是北地的至宝,寒玉枕取北泽大黑潭底下的千年寒冰玉玉石制成,枕着可静气凝神,治头风头疼疾病,还能拔毒美肤,治疗脸上的棒疮外伤。那冰蟾被是北地布商人特养的吃玉屑的冰蚕,冰蚕吐丝再涂抹克毒至宝冰蟾的腺液经历八十多道工序制成,是克制盛夏酷暑的法宝,盖上了能防止外伤感染,从前大爷跟着镇北侯去征战时用过。 殷绮梅只能侧躺着,脸上的肿痛几乎消失的无影无踪,凉津津如初春润雨涌入脑中,格外舒适,身上的冰蟾被凉飕飕的却并不会叫人觉得冷,她很快就睡着了。 次日中午,殷绮梅才醒来。 春露欢喜道:“刚刚看了姨奶奶后背伤口已经结痂,脸上也消肿了,潆泓jiejie和醉珊jiejie这会儿正看着炉子上的燕窝鸭子粥呢,一会儿好了给奶奶喝。” “大爷今儿去西山了吧?” “天不亮就走了。” 殷绮梅半晌没说话,有点呆呆的没睡醒的样子。 这年头权贵也不好混啊,像她爹殷实诚,平日不赶车也能睡个懒觉休息休息,薛容礼反而每旬休沐一日,天天都要早起上朝。 吃了燕窝鸭子粥后,殷绮梅侧躺在床上,总算能休息几日,没有丫鬟婆子不长眼的来烦她做活计。 过了一会儿,紫鹊来通报琥珀姨娘来看她,殷绮梅请进来。 琥珀姨娘手掌托着一只珐琅彩圆盒进屋来:“梅meimei……” “琥珀jiejie。”殷绮梅与她混熟了,只点头从床上起来,指了床边的杌子让她坐。 琥珀姨娘按住她:“快别动弹了,看你脸伤的,都快破相了,唉,可怜你受了这么大的委屈,银翘那小蹄子明里老实厚道,暗里调三窝四,这回算是踢到铁板了。” 殷绮梅嘴角讥笑:“能保住命算我上辈子积德了,而且总算能偷闲几日,因祸得福。” 琥珀姨娘摇摇头:“你又何必忍气吞声呢?以meimei你的受宠之高,不必应承那些丫鬟婆子,也无人敢说你什么。” 殷绮梅苦笑摇头:“jiejie手里拿着什么金贵东西,还得托着?” “看我忘了正经事,这是涂脸的,消肿润肤还能祛疤的白獭髓雪蛤膏,特意给你送了来。” 殷绮梅感动:“谢谢琥珀姐,大太太和大爷也赏了很多药膏,都够了。” “够什么够呀,咱们那位爷是个爱颜色的,对,你知道银翘被怎么罚了吗?” “我不知道。” 琥珀叹息:“我昨儿听人闲话,说银翘被关在府里的暗牢里了,郡主娘娘和大老爷的意思是留子去母,银翘那贱人真是害了她自己更害了孩子,唉。” 殷绮梅一时不知该怎样说。 琥珀又说笑几句后,大小姐薛甘棠与二小姐薛甘菱来探望她了。 何mama、麝桂与绿婵,红月等几个大丫鬟满脸恭敬谦卑的笑容应着两位与薛容礼一母同胞的国公府尊贵的嫡出小姐进屋来。 “给大小姐,二小姐请安。”殷绮梅带伤福了福,还没蹲下呢就被温柔端庄、美丽动人的大小姐薛甘棠扶了起来。 薛甘棠还是那般会做人,声音甜美优雅,平易近人:“小嫂嫂病着,快快别如此了,你我是见过面的,二meimei,你也见一见礼。” 比起jiejie的国色天香,meimei薛甘菱生的只能称之为中等偏上,她更像大老爷薛时邕,长得五官平平正正,有些女身男相不亮眼,好在肤色白皙,声音文雅宁静:“给小嫂嫂见礼,小嫂嫂是我们姐妹的庶嫂,不必多礼,快快躺下吧。” “今儿秦王府送来了新鲜的蜜瓜和葡萄,与你送来一些,叫丫头们切了,用冰镇镇再吃。我想你与我一般体丰怯热,都是爱食这样的果子。” 薛甘棠说说笑笑,送了些罕见珍贵的水果吃食,而薛甘菱则送了些孤本佛经药膏。殷绮梅回礼两串十八子手钏并未开封的香蜜脂粉,倒也与这两位家教极好的高贵小姐们言谈甚欢。 “小嫂嫂,大哥哥这两年身居高位,家里不无小心cao持内宅,有时候难免会有疏忽,小嫂嫂是个贤惠品格好的,必定不会有所怨怼……”薛甘菱慢条斯理,柔柔的道来,她坐在床沿儿虽然不如薛甘棠待殷绮梅那般亲和,却也很亲切有度,说的话却滴水不漏。 殷绮梅纳闷儿这两个千金大小姐怎么突然来看自己,见薛甘棠和薛甘菱言语柔和颇为关切,便知她们是受潘氏之意,着意对她这个‘受冤受屈’的良妾抚慰一二。 三个女子说笑一回,薛甘棠看上了殷绮梅做给薛容礼的软拖,淘气的试了试也要一双,薛甘菱知道殷绮梅回做十八子,殷绮梅现传了两串送与姐妹俩儿,惹得薛甘棠没口子的夸赞,喜欢的不得了。见快到了午饭的点儿,客客气气的随口留她俩用饭,身娇rou贵的大小姐们竟也同意了,都说“大哥哥忒抠门儿,那小厨房的好菜不知道送她们姐妹尝尝。”之类的小儿女的话。殷绮梅使了个眼色,春露立即拿了银子去小厨房打点。 这厢送走了最尊贵的两位嫡出大小姐,午觉刚睡了半个时辰,后背疼的厉害,就见蜜儿进屋来。 “三小姐、七小姐来看姨奶奶了。” 卫国公府的三小姐薛甘荔、七小姐薛甘桃,皆是庶出,薛甘荔是窦姨娘所生,今年十三岁,薛甘桃是颇体面的花姨娘所出,今年十二岁。 那薛甘荔穿着半旧不新大红牡丹穿彩蝶的绸缎裙儿,看着并不合身,还与她的清新娟秀的容貌气质很是不不匹配,言行间很是谦卑恭顺,小羊羔儿似的说话也轻轻软软的,小心翼翼的关怀,特意送了殷绮梅一盒‘寿昌公主梅花香蜜丸’。 “我姨娘想着小嫂嫂的名讳里有梅字,所以特特制了此香,希望小嫂嫂不要嫌弃。” 殷绮梅莞尔:“多谢三小姐和窦姨娘想着我,我喜欢梅花。” 蜜儿在她耳边暗道:“窦姨娘是大太太的陪房,生的好,老实本分,擅长保养调香,大奶奶就让她生了三姑娘,年岁渐大,窦姨娘不受宠了。” 这厢蜜儿与她分说,另一头那娇媚动人的少女扇着宫制苏绣团扇,不屑的瞥道:“三jiejie倒是会投机取巧,送小嫂嫂这样罕有的物件儿,没得让我们这些送实惠的人打嘴了。” 三小姐薛甘荔皱眉低头,权当做耳旁风,并不与meimei争辩。 “七小姐送的药,我今儿刚好用得上,今儿这一身裙子真衬您,上面的绣纹也好。”殷绮梅赶快岔开话题。 薛甘桃甜甜一笑,有着大家闺秀的倨傲神情,嘴上却很客气:“我自个儿描的折枝碎桃,小嫂嫂若喜欢,我叫丫头把花样子送了来就是。” “真是多谢七小姐了。” 殷绮梅细细看薛甘桃,不由惊艳,好个七小姐,才十二岁,梳着高髻金凤翠玉头面,穿着簇新的满绣折枝茜红碎桃的粉橙织金云锦圆领褂儿,水翠京绸的平光马面裙儿,小脸粉团团的俏丽逼人,柳眉杏眼妩媚上挑儿小翘鼻樱桃嘴儿小小瓜子脸儿,竟是个万里挑一的美人胚子,与大小姐薛甘桃仅差了半层,主要是气质过于稚嫩不够稳重,有些娇蛮气儿。 她后头的丫鬟们抱着一只小包袱,里头全是伤药,只是看瓶子和包袱,不是什么名贵的好药。另有两个婆子抱着几匹尺头儿,两瓶盛放的鲜妍桃花。 她的生母花姨娘年轻时极其受宠,哪怕潘氏刚刚进门那几年也是不衰的,虽然现在大老爷对花姨娘不怎么宠爱了,但花姨娘早年的体面和人脉,膝下的儿女还是让她成了最体面的妾室。加上薛三爷养在潘氏膝下早有功名,薛甘桃美貌伶俐甚得薛时邕宠爱。 聊了几句,麝桂与绿婵端上冰酪点心给两个小姐享用。 薛甘桃吃着冰酪,嘴甜甜的赶着麝桂叫“jiejie”:“麝桂jiejie,我给你带了五个玛瑙绛纹戒指,你给绿婵jiejie两只。” 麝桂笑着收了东西,明面上却并不显得如何亲近。 两个庶出小姐不能在嫡长兄的房里多待,用过冰酪后告辞。 接着,又来了府中老太爷、大老爷的几个姨娘,老太太身边的大丫头、二奶奶、三奶奶、以及二爷、三爷的几个姨娘、四爷的通房等等人来探病送东西,直闹得连着两日殷绮梅一个头两个大。 趁着无人时,春露也忍不住抱怨:“她们一个个是怎地了?奶奶都休息不好!” 殷绮梅冷哼:“大小姐和二小姐、三小姐的确是为了探我而来,至于其他人,是因为在西山的大爷,即便是冷灶也能架热锅,但一有事,她们跑的比谁都快。” “奶奶,下午,别府居住的二老爷家几位奶奶小姐姨娘也来探您。”蜜儿进屋通报 “说我病了,要歇着。”殷绮梅实在不耐烦。 蜜儿欲言又止,还是出去了。潆泓也跟着去了,回来的时候小声:“姨奶奶,虽然是别府居住,但大老爷与二老爷并不曾分家,一切还按照公中走,他们住在后街西府里头,二老爷与大老爷是一母嫡亲的兄弟。” 殷绮梅这回真不是装了,头疼欲裂:“我头疼的厉害,你去请个大夫来,叫春露去杏花坞替我回了大太太,我实在见不了客。” 春露去回了潘氏,潘氏听后,叫人带话给殷绮梅养病要紧,实则心里对殷绮梅彻底放心了。 花分两头,各表一枝。 卫国公爷薛容礼去往京郊西山大营的路上遭人暗算,事情与他在御书房与皇帝预料的一般无二,幸而他有万全准备,精锐同样以百姓服侍乔装,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之计。将暗算谋杀他的一干贼人乱党全部拿下,并活捉贼人中的领头,让薛容礼获得了意外之喜,严刑拷打下,那贼人的领头竟是谋逆乱党废太子赵赫的小舅子蓝轲。待到了西山军需库,薛容礼不急着与西山大营主事郎官吴成德交接,也不曾依照皇命审查疏忽大意的几名吏官,而是收受贿赂,并以把柄要挟要更多的银子才答应隐瞒郎官和几名吏官的错失。吴成德与废太之关系匪浅,要是废太子的妻弟落入薛容礼手中,交给皇帝的话,那么吴成德决计活不成,得罪两派,吴成德咬牙交与重金和私藏军火库地图所在,要求释放蓝轲。薛容礼假意“纵虎归山”,“引蛇出洞”,实则与皇帝告密,暗中与左右后锋都禁卫军统领合力,捉拿逆贼废太子余孽,废太子上钩,薛容礼一行将其在京城中谋逆叛乱的最大秘藏团体尽两千余人一网打尽,只有零星三五人逃走。军需处成功被他接管,私密军火库在西山后峰白狼崖峭壁之巅,仍有数百混成官兵的残余敌人苟延残喘,白狼崖易守难攻,被废太子逆贼一党中的奇能异士布阵,插翅难以飞入。薛容礼却以精妙兵法与麾下官兵、两位统领的禁卫军们,大破白狼崖,攻下了废太之匿藏起来的西山先帝所存的暗部军需包库,并找到兵部尚书姜杉里通外邦、罪臣逆党,姑息养jian的罪证与私自贩卖军火制造兵器的罪证。 西山一役,短短半月,薛容礼大获全胜,亲手斩了废太子与其妻等亲眷的头装入匣内,带回皇城复命。 皇帝见之,龙颜大悦,立即封薛容礼右都前锋统领,掌管西大营。皇帝还亲去视察那先帝所留的秘密军火库,丞相、骠骑大将军等一众心腹官员随同。当日归来立即封薛容礼正二品右都御史加任正三品兵部左侍郎,不立库部,全权统管兵部所有甲械之政。厚赏宅邸两座、皇庄三处、白银万两、绫罗绸缎百匹、金珠玉宝十箱、有色目姬十人、美人十人等等奇珍异宝,不尽其数。太后皇后也有丰厚赏赐,京城的皇族宗亲、达官贵族们不派门子送贺礼至卫国公府,只为庆贺卫国公薛容礼高升。 而西山军需库原来的主事吴成德并几个吏官五马分尸、一二等士兵们斩首示众,在薛容礼的谏言提议下,连剩余者小从士兵们也被流放西域荒塔番郡。 吴成德死前凄厉惨叫怒骂:“薛容礼你个小畜生,你不讲武德!你收了银子背信弃义!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此次西山大营之乱,上千余人没了性命,数十名文武官员受到牵连。 薛容礼三天三夜不曾合眼,面上风土沉沉,眼窝凹陷,瞳仁却神采奕奕,嘴角噙着一抹志得意高的笑。 回到卫国公府后,薛容礼去往前院老太爷的书房院子。 威岩阁内,薛老太爷薛盛霖坐在太师椅上,捋着胡须,笑容和煦愉快,甚是满意的捋着胡须,看着下跪磕头的嫡长孙。 “祖父,孙儿回来了,幸不辱皇命,不辱薛家门楣。”薛容礼的声音如玉锵嗡鸣,震得整间书房都带上了儒将的荡气回肠之势。 “礼儿快起来!”薛盛霖亲自去扶起嫡长孙,慈祥亲热:“如今咱们薛家在陛下那儿是能彻底放心了,我的好孙儿,这多亏有你,祖父也不教训你虚怀若谷了,天大的喜事,祖父必定好好的为你庆祝热闹一番!” 他真是说不出的高兴,孙儿坐上了兵部的实权之位,还领了半文半武的右都御史高职,堪已成皇帝的心腹了,这是他、大儿当年都不曾做到的事!他的嫡长孙今年才二十岁,将来的造化不可估量,怪不得大儿媳生长孙之时,屋上空紫气东来,真乃天赐麟儿,兴我薛家! “祖父,此事还是低调行事为好,咱们关起家门来庆贺。”薛容礼笑道。 薛盛霖见嫡长孙胜而不骄不躁,谨慎精明,连连点头,笑的眼睛都眯成一条缝儿了:“好,你已袭爵,如今是一家之主,你说了算!好孙儿,果然比你那老实的亲爹强了数倍不止!” 薛容礼被夸的也是很高兴,毕竟他是祖父最器重的孙儿,祖父一手教养。 “祖父,孙儿有要事与您——”薛容礼使了个眼色,薛盛霖挥退了在书房内喜气洋洋的侍立小厮们。 “祖父,您看看,这些是我搜集到的证据。”薛容礼贴身取出厚厚一沓半旧不新的发黄的纸张,用显影粉涂上,显现出字迹和印章。 薛老太爷看的一张脸愈发凝重肃严:“你想以此为条件,从姜杉那个老匹夫处接管兵部?” 薛容礼颔首,嘴角隐隐上翘:“从前皇帝忌惮薛家,却不得不用薛家,十七岁那年我出征大胜归来,兵部早该是我的,现在,是我的,就是我的,它跑不了。” “你心中有数,谨慎处事即可,不要让人留下话柄,祖父年老了,薛家还是要靠你当起来,快去杏花坞给你祖母,给你爹娘请安吧,他们都在等你,我去告慰祖宗,为你,为咱们家上几炷香。” “是,孙儿都谨记在心,孙儿告退。” 薛容礼步履飞快,进了杏花坞,见大正厅端坐的薛时邕与薛老太太,潘氏坐在侧旁左手第一的靠背海棠梨花木大椅上,用绢子捂着嘴,两眼通红的望着儿子,激动不已。而潘氏身后侍立着的美艳少妇,不是殷绮梅那小妮子又是哪个? 薛容礼定睛瞧了一回,跪地对薛时邕、老太太、潘氏一一磕头叩拜请安。 薛时邕笑得威严又高兴,还没开口呢,老太太和潘氏已经心疼的了不得,红着眼圈一左一右去扶薛容礼:“快起来!我的心肝儿/我的宝贝大孙子!” 弄的薛时邕哭笑不得,竟然有种唏嘘过度高兴后想哭的冲动:“好好好,我儿乃薛家英才!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为父的甚是欣慰!” “爹说的哪里话,没有祖父和父亲的栽培,没有老太太和太太的养育,没有一众兄弟姐妹的鼎力支持和衬托,儿子这样文不成武不就的哪儿有今日!”薛容礼嘴上客气,实则歪嘴笑的十分可恶,自信嚣张,调侃诙谐。 薛时邕连连失笑摇头、老太太、潘氏以及房中的丫头婆子们都笑了起来。 潘氏抹去眼泪,笑着拍了儿子一拳:“看你!多大了,都建功立业的还像小时候儿似的糊弄大人玩儿?快让你祖母和娘看看,你受没受伤?我瞧着你瘦了一大圈儿!” 然后与老太太拉扯着薛容礼从头到脚的看摸,见没有外伤才放心,薛容礼笑嘻嘻的随便两个女人折腾。 老太太心疼:“什么一圈儿,分明瘦了两大圈儿!脸都窄了黑了,我的好孙子!啧啧啧,快叫赵太医来给礼儿看看,虽然礼儿身手好,保不齐有什么内伤没发作!” “祖母,孙儿真无事,杀贼的时候手蹭破点皮儿。”薛容礼淡淡的甩了甩手,是他捉拿废太子时,被废太子头顶的金冠划扎的,不过他也亲手砍了废太子的头出气。 潘氏立即捧着自己儿子的手看,见儿子手抱着纱布透出血色,眼圈一红掉下泪来。 薛容礼面露疲倦,老太太和潘氏立即让他会院子休息。 “你用心伺候礼儿,让太医号脉看诊后来我这儿,不必扰了礼儿休息,那冰镇解渴的酸梅汤是收敛之物不能喝,我这儿有木樨清露一会儿叫人送去…………”潘氏吩咐殷绮梅。 薛容礼径直走向门口,突然转身对殷绮梅极不耐烦:“磨蹭什么呢?过来伺候!” 潘氏最舍不得儿子不高兴,当即也不絮叨了,一叠声催促殷绮梅:“快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