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薄冰（主线剧情）
麦克第九次重听恋人的留言。昨晚至今，联络不得回音。对方不在服务区，或许跑去哪个保密单位。 语音页面突被新提醒气泡遮挡。发信人是雇主。一封措辞亲和的晚班前面谈通知，告诉他委托工作内容有变。 他下意识回忆住处武器保险箱的位置，再次试图拨通恋人的号码。 您所呼叫的用户已关机… 挂断冷漠电子声，切回文本框，麦克逐字斟酌着给雇主的回信，心里的弦扯得更紧。 他不是第一次来雇主办公室。位于大宅四楼中间的广室，沉木色弧形书桌在进门对面，桌后高背椅是可调节人体工学式，外墙侧大幅落地窗往往窗帘大开，给椅中端坐者赋予逆光的压迫感。 青花瓷杯里，是他一向喜欢的水果甜茶，此刻他却担心难以下咽。心如止水，自己还是那个爱戴好老板的自己，随着默念，麦克抿了口微烫的茶，夯实表面情绪框架。 “我记得你有保育员资格，通用C等级的？”雇主单手托腮，得他肯定答复后笑意随和，“你表现实在很好，我打算另作一项委托，当然报酬也会涨。” 推进视野的新合同，表格下是个比现有工资翻三倍的数字。稍作惊喜状，嘴上跟雇主轻松开起玩笑，麦克考虑着这是封口费还是买命钱。或两者相等？ 单纯升职加薪就再好不过，毕竟什么意外都理应不?曾?发?生?。 雇主在他读完末行时递笔，浅笑平稳，显然全不考虑他拒绝的可能：“签好，我们去岗位上详谈吧。” 再一次，麦克站在了绘有荆棘蔷薇的大门前，心跳如擂鼓地落后雇主一步。 “其实，我想你已经猜到一些了。” 男人半转身对他说，廊灯下，赤褐色微卷发丝像凝固的熔浆，仿佛暗示某种不详将爆发出平静温和的面孔，但实际始终，那份少许苦楚的平和都完美无瑕。 “我有一位年幼很多的兄弟，因先天不足必须时刻关注体况，我才专门建造了一个疗养起居室。那孩子没法出门，我又难得亲自陪他，唉，你也看到过，我晚上给他讲故事掖掖被子，就是能做的大部分了。” 若不是麦克亲身经历了那窒息感，他完全无法怀疑雇主此刻作为兄长的真挚。 仔细嘱咐与这个孩子接触的要领，男人随即堂堂正正地开了门，请他跟进去。 还是那样，如同精致温柔囚室的宽敞昏暗房间……不对了。 麦克竟然不能立刻判断真实或幻觉，他上次踏进的扭曲牢笼不复存在。 窗帘敞开，茶色玻璃透进的日光加上灯光足够明晰，陈设上点缀着软质的温馨装饰，桌柜间放满了少儿类书籍玩具，播放科教节目的内嵌式大屏幕对面墙边堆着记忆软垫，巨幅圆形地毯中间，是半散落的彩色画笔和…低头给画本涂色的孩子。 暖和的室内，孩子穿着件柔软的棉布睡袍，不断摆动的手腕和跪坐的小腿都白白净净，低着的脑袋让暖栗色发丝垂过肩臂，似乎专注于描绘，没分心给接近的动静。 里侧的大圆床帷幔全部束起，可望见铺盖的清新色调，还有圆滚滚的抱枕。 麦克嗅不到一丝木调熏香里的异样。 “路西，下午过得好吗？”雇主随意坐进地毯，把孩子抱过到怀里，很是亲昵地蹭蹭那些蓬软栗发，“一个人很寂寞吧，对不起，哥哥太忙了。” 孩子慢半拍地松开画笔，埋头依靠男人，沉默着小小地点头。 “乖孩子。”雇主捧起孩子的脸一吻。在麦克眼中，男人那仿佛沿耳际抚摸的手指、仿佛更想过界的抿唇，全都张扬着可疑警报。 然后，雇主拉起孩子的手，指向他。 “来，是认识的人。” 孩子一直在发丝阴影里半垂的双眼，顺着引导上转，慢慢流淌过暖色光线，将麦克的轮廓映入。 纤幼身躯旋即向雇主手臂间缩回，躲避地藏了起来，孩子的细白手指揪住兄长的衬衫前襟。 “不要……” 恢复应有甘润的童稚嗓音轻轻颤抖，麦克有稍许心口闷痛，他快怀疑自己和雇主谁才是加害者了。 孩子短暂地攥紧手指，抬脸深切凝视爱怜地拥抱自己的男人。角度令麦克分辨出金绿眼瞳的欲泣，可相对见不到雇主的神情。 “哥哥就好，不要其他人…不要再有别人……”如哀啼的恳求压抑着哭腔，孩子努力把身体贴向并未收紧怀抱的兄长。 寒意和反胃感强袭了麦克，他卯足意志力才让演技通过考验，纯然疑惑地蹲下来小声问雇主怎么办。话音未落，一只小手就被对方按在了他手上。 “路西有点怕生，没事的，相处好了其实很粘人。”雇主就这么把颤抖的孩子慢慢推向他，“以前的保育员都是这么过来的。” 当小家伙不得不扶住麦克的双臂，尽管肢体依旧不时战栗，完全背向兄长的脸上，在麦克视野中流露了瞬间的放松。 “啊…，是院子的保镖先生？”孩子才发觉答案似地略抬高声调，“我从窗口有看过你。” “没错哟，是之前在外面保护路西的人，以后哥哥忙的时候他会陪着你的。”雇主站起身，绕后拍拍麦克的肩膀，“不怕了吧？” 孩子“嗯”地点头，表情在雇主转向时已经又是不安紧绷微存。 麦克悄然在心底有些不可思议。这个孩子，尽管身体羸弱，精神上却相当坚韧，哪怕已经向加害者委曲求全，也还珍藏着不肯完全自弃的意识。 很快只余二人的房间，雇主留下的清单，叫做路西的孩子又打开的画册——粉泥状色彩涂层上被逐渐一条条刮出痕迹。 会被听到 孩子立起画册，郑重地对他把食指压近唇边，随后又对画册覆盖涂抹上色彩，重复流程。 有人说带我走 有人想去曝光 “保镖先生请坐在那边。”孩子普通地开始对话，不再害怕但有些疏远的语气，“我还…不想离哥哥以外的人太近。” “啊啊，好的。”麦克挪到软垫边，维持着孩子和大人间关系不亲的对话氛围，注意着画册的每次重涂，“…路西有任何反感都可以告诉我。” 消失了 所以 孩子扶着腿上的画册，在划痕最后画上弯弯的三道。 “保镖先生的名字是？” 我这样就好 歪了的弧线失败地模仿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