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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谷雨的二叔叫白溪山,白余氏叫他大夫其实也没错,但白溪山这只是耳濡目染之故,他是个开药房的老板,平时谁有个毛病都上他这儿来抓药,白溪山又喜欢看书,这么一来不敢明白地给人家看什么重病难症,但有个痛痒还是知道个大概的。也算是个不用往大夫那儿跑就能得了的便宜大夫。 白溪山如今中年,仍未娶妻,只对别人说年少时青梅竹马嫁了别人,从此死心,也再没找到情投意合的,一开始人家是都劝着都撮合着,但白溪山去也去了,见也见了,姑娘家看的是挺合心意,但没成果,从此以后哪怕是再想劝白溪山的都得想想那好端端又平白无故地就被拒了的,脸黑的和锅底似的姑娘家的父母,这一不想败人缘,白溪山这事也就渐渐地搁下来了。 白谷雨到白溪山那处时是走着的,白溪山住在药房的二层,药房又在一条小巷子里,牛车进不去,李三倒是想帮白谷雨拿着东西,陪着他去找白溪山,但白谷雨想着天也晚了,县里又不安全,牛车没处放没人管,也不知道会不会丢了,更何况天一黑又下着雪,等过会儿积起来了这路就更不好走,他左思右想都觉得要耽搁着李三,于是就对李三说,"三叔,我能找着,你先回去就成。" 如今这地上结了薄薄一层冰,白谷雨背着两包袱手上拎着手提箱,他拿着的地图又草,是简笔画似的,地上这滑溜溜的不小心就要跌一跤。白谷雨见着天快要黑了才有些急了,他已经在这巷口转弯的地方转了两圈,在他转圈的时候杂货铺的老板娘就笑眯眯地看着他,白谷雨本来转第二圈的时候就要脸红地躲着她眼神,如今上去问路脸就红的更厉害,"姨,药房往哪儿走啊?" 老板娘见着这一个背着大包小包的半大孩子也不像来寻医问药的,就问了一句,"你找溪山什么事儿呀?" "他是我二叔呢。"白谷雨说,谁成想这么一下老板娘突然倒是热心起来了,她把木门一掩,帮白谷雨分了背上一个包袱,"我带着你走。"她拉着白谷雨的手就向前,一路上絮絮叨叨地说了不少关于他那二叔怎么顽固不化,多大年纪还不成亲,又说要白谷雨帮忙劝两句,白谷雨讷讷地应着,及至转了个弯,她松开了白谷雨的手,手指向前一指,说:"就那儿了,我就走了,不打扰你们叔侄叙旧。"她又顿了顿,一拍脑门从围裙兜里拿出几块芝麻糖,"给你的见面礼,我叫顾滢,你以后能叫我滢姨。"她转身就走了,临走了背对着白谷雨扬扬胳膊,看起来挺有几分豪迈气,白谷雨倒突然想起李蜇了。 白谷雨走到那木门前,敲敲门环,过会儿从里面想起一声不响但挺沉稳的声音,"睡呀?" 白谷雨也不知道他这二叔还认不认识他,一时踌躇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等那门吱呀一声开了,门里的中年男人看着白谷雨顿了两秒,才突然笑了出来,"谷雨都这么大了?"白溪山先把白谷雨迎了进来,又忙着把他背上的包袱卸下来,又想赶紧给白谷雨擦擦头发上的雪花又想给他烧水泡茶时忽的见了白谷雨手上攥的芝麻糖,白溪山一下弯了弯嘴唇,"你见着滢姨了是不?" 白谷雨睫毛上沾着雪花了,如今屋里一热雪花化成水堪堪往下滴要迷着他的眼睛,白谷雨一面用袖口擦一边应了一声,"是呀。" "就这么点路她明明能过来先叫我一声让我来接你,却偏偏要带着你过来,怕是又对你说我不肯成亲还是怎么的了?"白溪山掏出手帕擦白谷雨的额头,雪花把头发沾湿了,如今水珠细碎地往下落,"她呀,就喜欢撮合别人,如果你长到年纪了,没准滢姨也会催着给你找个好对象。" "撮合不了我呢二叔,"白谷雨乖乖地坐在火炉边,白溪山的手帕拂着他的额头让他觉着有些痒,于是白谷雨微微眯着眼睛,"我有媳妇了呢。" 白溪山一愣,"有媳妇了?" "是呀。您不知道么?" "我以为是在开玩笑……"白溪山垂下眼睛,脸色一时有些阴晴不定,他思索片刻后咬了咬下唇,按了按白谷雨肩膀对白谷雨说,"谷雨,如今是二叔所以没事,但等到你和别人相处,你别对他们说媳妇这话,人家要问你你也别提,可好?" "但滢姨刚刚不都光明正大地说着媳妇这事儿?"白谷雨揉了揉眼角,炉火烤的他有些发晕。 "哎呀,"白溪山急的要转圈,他跺跺脚,还是想出了一套说辞,"如今人人都在追求什么,去旧迎新,,已经不兴什么包着娶媳妇了,你这么一说出口先不说心思不好的人要不要笑话你,但你这媳妇以后肯定要被别人嘴里议论了不是?你舍得?" "……舍不得。"白谷雨绞绞手指,"但我如今媳妇见不到了,说也不能说了么?" 白溪山知道他是劝动了,他舒了一口气,蹲下身抬起头看着白谷雨,手搭在了白谷雨肩膀上,"不是有二叔呢吗?你以后有什么事都能和二叔说,要想写信带东西回去二叔也能托人给你带,好不好?" "好。"白谷雨笑了一下,刚刚进门时还发白的脸如今被炉火烤的红通通的,白溪山用手指捏了一下,自己也笑了笑,"我去给你下碗面条,等你吃完了再带你去你屋,今天你先休息,明天二叔再告诉你婆是怎么说的,好不好?" 白谷雨乖乖地点头。白溪山绕到屋后去给白谷雨下面条,白谷雨本来身上衣服就被雪花打湿了一层,如今雪融了冰沁沁的,稍微有些凉丝丝的,但也不明显,反倒显得像是夏天舔了一口冰块。白谷雨眼望着火炉上窜的火苗就有些要走神,他感觉脸颊发烫,但思绪又要往远处飘,太阳xue那块儿更是有些轻微地抽痛似的疼,等白溪山端着面条回来时发现白谷雨已经靠在椅子上打起了瞌睡。白溪山放下面条,想了想白谷雨毕竟奔波了一天,还是没舍得把人叫醒,他小心地把白谷雨抱上了楼,把他被打湿的外套给脱了,给白谷雨盖上被子后又怕他睡着要发烧,于是又去柜子里找了一床毯子给白谷雨铺上。 等忙完这一切后白溪山小心地下了楼,他还没算完账,也想着等睡觉前再看会儿书。 第二天白谷雨醒了头脑昏昏沉沉的,嗓子有点疼,鼻子也有点塞,他下楼去找白溪山,白溪山见了他吓了一跳,以为到底是没照顾好让人发烧了,赶紧用手碰碰他的额头,发现没发烫倒是舒了口气,白溪山让白谷雨注意多喝开水,又让他先吃早饭,见白谷雨手捧着粥碗开始小口抿的时候白溪山笑了笑开始说正事了,“现在虽然离开学的时候还早,但你婆让我先给你请个老师打打基础。” 白谷雨点点头,他毕竟这个年纪了,要上新学堂的早好几年就去了,而他在先生那儿待了这么几年,如今自然是不可能又去新学堂那儿从头开始的。“我打算给你请个家庭老师,”白溪山思索了一下说,“如今刚毕业的年轻人也有,找个有耐心好脾气的学的也会更快。” “但这样不是要让二叔破费了?”白谷雨说。 “你婆说要把你托付给我的时候给了我不少钱,如今我找个老师花一部分,等你去学堂了给你做零花再用一部分,有什么事你千万记得和我说,剩下的到时候就要麻烦你再带回去还给婆,好不好?” 白谷雨点点头,又犹犹豫豫地说,“只是二叔对我这么好,我觉得自己平白无故是麻烦了二叔。” 白溪山抿嘴笑了一下,“你怎么想这么多?人家送到你眼前你还在想要不要伸手接?你这样呀,以后要让喜欢你的人伤心呢。”见白谷雨有些沮丧白溪山往他碗里夹了点咸菜,他接着说,“愿意对你好是因为你也这么好,你要是对人家像个混蛋人家还会愿意和你相处吗?是不是?你呀,不要想这么多。”白溪山手撑着脸颊,看着白谷雨笑了笑,“等找到老师还要个两三天,可惜街坊里没有和你差不多大的孩子,你要是想出去玩我就去问问滢姨有没有空?” “我不出去玩二叔。”白谷雨说,“我要赶紧把没学过的东西看一看,等老师来了我也不能太丢您的人。” 白溪山笑了笑,“你呀,可不要太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