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破绽

    这些时日，九小姐镇压水族叛乱激战正酣，迷途岭这一带地处交战区域附近，也时不时被小股水妖袭扰。不过来敌实力并不强，都是些散兵或探子，九小姐留在码头的守备对付起来绰绰有余，就算偶有遗漏突入水月阁附近的，也成了阿白和阿墨的口粮。

    照理说这种时候，水月阁主的那些朋友避开这片地还来不及，免的被冲突波及，但这时却偏偏有三两位散修常常来拜访。夜离、阿墨、阿白观察了一阵子，发现这几位散修看似当初时扶卿引荐，其实是受九小姐托付常常来照看伶舟的，也有很大可能会把伶舟的近况回报给九小姐。幸而夜离已经能完全模仿伶舟的举止，这才把他们都应付过去。

    不过，夜离想要的不仅仅是应付眼前。

    这几位散修虽然与伶舟相识多年，但伶舟向来看不起江湖散修，从来不拿正眼看他们，不过是看在扶卿的面子偶尔敷衍一二，即便如此也是极为怠慢。如今水月阁主和扶卿公子完全闹掰了，这几位散修本以为要被轰出去了，谁知水月阁主竟肯理他们，虽然举止依然傲慢，倒也愿意与他们闲谈交流。一来二去，也会聊聊修炼心得，聊聊平叛局势，大概是情场失意，这水月阁主也终于肯用心在正经事上了，这几位散修自然乐得配合，不但能顺利完成九小姐的嘱托，而且他们发现这素来浪荡的十公子也并不是毫无可取之处，近来对各种事态的评价都颇有见地，甚至肯在修炼上屈尊降贵请教一二，搞得这几位散修受宠若惊，自然鼎力相助了。又交往了些日子，这几位散修发现这水月阁主也许是失恋以后安定了性子，待人也渐渐上道了，言谈中颇有愿意以家族之力提携几位的意思，就这样过了一年半载，直到九小姐平叛接近尾声，水月阁倒是渐渐结盟了几位江湖散修，隐隐有形成一派势力的雏形。

    一日，水月阁主在书房中执笔泼墨，正绘一幅迷途岭山色图。莫知散人在一旁指点，面露赞许之色。其实莫知本人没有断袖之癖，只不过身为散修无论自保还是资源都十分困难，不得不依附于九小姐，九小姐见他相貌儒雅端方，是扶卿那一种类型，便托付他假装断袖之癖来接近伶舟。原本每次来拜会都让莫知十分膈应，而且伶舟也一向瞧不起他。谁知这段日子，这水月阁主倒是淡了浪荡趣味，不但肯以礼相待，而且交往中只是专心请教丹青技法，似乎是想要寄情丹青来淡忘情伤，莫知发现这水月阁主技法精进迅速，而且还能从丹青意境领悟到修炼境界，不由得对他刮目相看。这段日子莫知感到看顾十公子不再是苦差事，而且还能同时得到轩丘世家两位贵人的赏识，真是难得的诚心如意的大好机缘。

    水月阁主提笔正要给满纸葱嵘润色，忽然，全身剧烈一震，凝住身形不动了。

    “阁主，您怎么了？”莫知见他似有异状，关切地问道。

    伶舟面无表情凝视着画卷，忽然大颗泪珠如同滚珠般滴落，狐媚眼角和挺秀鼻尖晕开一抹俏红，秀眉微蹙，隐隐颤动着，似是以极大的力量在克制压抑着什么，他缓缓抬手，颤抖着冲莫知摆摆手，似是示意自己无碍，又艰难地提笔，在画卷上添了几枚纷飞的枫叶。

    莫知一见到枫叶就明白了，他们都知道这是伶舟自己号称的他与扶卿的定情之处，那是山谷中的一片枫林。便推测这是忽然触景伤情了。这时伶舟僵硬地背过身去道，“方才突然......不适，莫知兄.........见...谅，我想...独自...静静......”而后背对莫知向他的方位拱了拱手。这是送客的意思了，侍立在旁的阿白立刻会意，恭顺地上去引莫知离去了，一路上又和莫知讲了许多自家主子近来如何见物思人的苦情状，提点莫知下次要注意避讳什么，莫知散人完全不疑有他。

    送走莫知散人后，夜离立刻启动水月阁的禁制，整个山庄又完全隐没不见。

    刚才真是千钧一发，谁料到伶舟忽然苏醒了，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醒来的，也许还暗中观察了一会，汇聚了全身的力量想要向莫知求助，夜离当然可以强行压制，但这样他的表现就会非常僵硬而且不自然，幸好夜离急中生智，把伶舟努力伸向莫知求救的手拗成摆手拒绝，赶紧给画卷添上枫叶，让莫知把他突发异状理解成触景伤情，为了压制伶舟极力反抗而产生的表现，正好被莫知理解成压抑伤心思念，接下来送客就顺理成章了。

    为了避免额外再生枝节，夜离又模仿伶舟的语气和法力特征向近来常来拜访的几位散修发出曼陀罗叶传讯，自称需要修炼闭关一段时日，让他们最近不要再来了。

    “行了，会客一阵子，再闭关一阵子也是阁主的常态，他们不会怀疑。”夜离淡烟般的人形朦胧中似隐隐有一种忧愁。

    “那就好。”阿白送了口气，安抚地拍拍自己胸膛。

    “不过，万一九小姐来探望，破绽太明显了。”阿墨还是黑兽形态，忧虑地口吐人言。

    “一般闭关总是要大半年，我也要闭关想想办法。”夜离道，“诶，你们要出气也别把那活宝玩坏了。”

    “知道，你放心吧，他这么不识相，我们会好好‘疼爱’阁主大人的。”阿墨阴测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