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这是一座很奇怪的墓碑。 昂贵的汉白玉墓碑上仅刻了人名,生卒功过一概不提。只因墓主人曾说过:“天下谁人不识吾!” 此处也并非什么风水宝地,反倒是有名的险境。孤岛四周暗礁密布,狂风巨浪四时不息。涌动的海面下潜藏着择人而噬的凶兽。 即使是当时的佼佼者,想要到此地也需颇费一番功夫。因为那人曾有言:“连这儿都进不来的不肖子孙也不必来扫墓了,羞煞我也。” 一一摆放好贡品的萧旻无奈地摇摇头,这位先祖实在是狂傲任性之极。不过,他也确实有资本这样。 时至今日,这片大陆依然流传着他的事迹,他就是九州第一人——萧鸣。 而他已是这位大能的第五十四代后人。 点燃纸钱,他一撩下袍跪下,朗声念着写好的祭祖文:“时维癸丑,节至清明。……” 在他身后不远处,人迹罕至的密林处,一位面容姣好的少女从树后探出头,认真地看着他,侧着耳朵艰难地辨别他的话语。 “……特此告祭先祖,以慰在天之灵。萧氏子孙萧旻跪而敬祷。” “萧、鸣?” 她敏锐地从一长串字里捕捉到自己想要的信息,眼睛瞬间变得亮晶晶的。 就在她想要迈开脚步靠近时,萧旻已经敏锐地看向这里:“谁?” 长剑出鞘,隐约可闻得虎啸龙吟,眨眼间就携着雷霆之势直逼树后。 下一秒,一只如玉砌般的手抬起,抵住了剑尖。所有攻势瞬间如石沉大海,消弭于无形。 萧旻被反弹的气力逼得后退两步,难以置信地望着她。 他已是当世翘楚,刚才一击包含了他的七分功力,此剑更是神兵利器,两相结合,威力更上一层楼。却被对方轻而易举的化解,足见这个人的武功修为远在他之上! 她是何人?为何在此?意欲何为?萧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严阵以待。 只见少女将剑拿在手里细细端详,片刻后笃定道:“霜寒。” 而后她又看向神色警惕的萧旻,迟疑道:“你是,萧鸣?”还不待萧旻回答,她又目露失望之意,自语道:“你不是萧鸣。” “你是谁?” 萧旻隐约有了一点想法,恭敬作揖后试探道:“在下乃萧氏一族萧旻,钦若旻天的旻。前辈说的萧鸣,可是一鸣惊人的鸣?那正是在下的先祖。这把剑正是我族的传承至宝,为先祖遗留之物。” 她像是有点听不懂似的,重复道:“你是,先祖?” 萧旻汗颜,瞧她懵懂的模样,只得更直白地解释道:“先祖萧鸣,我是他的后人。不知前辈是何方神圣?” “你是萧鸣的后人?” 少女欢喜起来,眉眼弯弯:“我是长生。” “小心脚下。” 摆动着绮丽鱼尾的鲛人举着夜明珠回过头来叮嘱他,昳丽的容颜在朦胧光线的映照下越发动人心魄,如海藻般的长发柔柔漂浮在身后,看得萧旻一阵失神。 “啊、好的。” 察觉到自己的心旌摇曳后,萧旻不由得苦笑,暗叹鲛人着实貌可倾国。他勉力移开视线,在心底默念清心咒。 如今他正在对方的带领下前往鲛人的领域,事情是怎么发展到如此的呢? 在萧旻眼里,实力莫测,神秘非凡的前辈似乎和先祖有故交,对方弄清楚他的身份后,便愉快地邀请他去自己那里做客。 萧旻也有心弄清对方的身份,便欣然应允。哪料对方从原本的清秀佳人摇身一变,成了绝世美人。 正当他瞠目结舌之际,长生前辈又递给他一枚圆润的珠子,让他握在手中。随即带他一路行至水边,沉入一处深潭。 在他进入昏暗的水中后,圆珠便发起微光,他惊讶地发现自己能在水中行动自如,顺畅呼吸。 令他更惊讶地是,长生前辈的双腿变成了一条鱼尾!鱼尾上的鳞片泛着不知是幽紫色还是宝蓝色的光,抑或两者皆有? 平静的水面下,萧旻的心里翻起惊涛骇浪。 长生前辈……原来是传说中的鲛人吗?自家先祖居然还和鲛人有过交集??? 长生并没有意识到萧旻的震惊,她熟门熟路的从一团水草下取出一个大蚌壳敲了敲,蚌壳打开,露出一颗散发着光辉的夜明珠。 她拿起夜明珠,对萧旻说了一句:“跟着我。”走在前面为他带路。 萧旻默默跟随在她身后,消化着这个惊人的事实。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霍然开阔明亮,萧旻定睛一看,霎时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 湛蓝的水幕为底,一座大气磅礴的白色宫殿出现在他们的面前。建材非木非石,却兼具坚硬与莹润。宫殿上雕刻着奇异的花纹,是他从未见过的样式,具有别样的美感。 在他看来,望京的皇宫与之相比也显得黯然失色。 只不过这宫殿样式与陆地有所不同,萧旻略一思索,或许这就是鲛人特色吧。 各色的珊瑚一丛一丛地长着,各种各样的鱼儿穿梭其中。一只海龟悠哉游过萧旻的身边,他没忍住,戳了一下。 海龟晃了一下,停在他旁边不动了。 “外来人可真没礼貌。”声音浑厚低沉。 萧旻:???!!! 他反应极快,欠身道:“抱歉,在下不知……” 长生笑得不行,摆摆手:“没事没事,你不知道。安伯,这是我的客人。” “好吧,看在小公主的份上。” 海龟慢悠悠地游走了。 萧旻摸摸鼻子,再也不敢乱伸手了。 两人进入宫殿,来到一间屋子。与刚才所见到的宫殿都不同,这间屋子有很明显的“人”留下的痕迹。 萧旻暗衬,难不成先祖在这里生活过? “坐吧。” 他仍思索之时,长生已经坐在椅子上,招呼着他也坐下。 萧旻依言坐在她的对面,姿态端正。 长生仔细打量着他:“你们很像。” “族中长老也曾言在下有先祖遗风。” 看长生点头,神色怀念,他小心翼翼地提出了自己的问题:“恕在下冒昧,前辈可是鲛人一族?” 她答道:“对啊,我就是鲛人。”长生摆摆尾巴,无形的水波划开。 “我是最后一只鲛人啦,我的族人在我出生起就已经全部死掉了。” 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样,她絮絮叨叨地继续说了起来,在她的叙述中,萧旻得以窥见那段尘封百年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