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身世

    言钦第一次感觉深刻的迷茫是在十岁的时候因为车祸失去了父母。那时候他觉得，已经不能更糟了吧。

    小小的他在那个时候，未来目标就从年轻的不切实际幻想，变成了让奶奶过上好日子。

    但二十岁的言钦又遭到了当头一击。

    理智告诉他，奶奶的病在老年人中很常见，每个人都情况都不一样，人有生老病死，他应该顺其自然。但事实上他根本冷静不了，他无法想象未来没有奶奶的日子。

    结果今天言钦得知自己怀孕了，他很难形容这种感觉。像是在一边失去一边得到。

    他想他也许该笑的，他怀了喜欢的人的孩子，但同时又觉得苦涩，也是因为这个来的不是时候的生命，本来和程醒的开端就不是很好，现在又……

    言钦忍不住想要勾画以后有程醒的未来，即便他自己觉得荒谬。他向程醒发出短信之后，便去了程醒就职的医院。

    言钦的奶奶也正躺在这家医院，他自觉没有突兀地去找程醒，转而去了奶奶的病房。

    言钦站在床边看他的奶奶，握住了她体温稍低的手。即便如此，他还是觉得这让他的心变热了一分。

    奶奶最近醒来的时间已经越来越短了，他来的时候也在睡着。鼻息间只可闻微弱的呼吸，长期无法正常进食而枯槁的面容，床边滴滴答答运作的心电图，无一不预示着老人生命的流逝。

    言钦知道他的难过和心酸不能把生命挽留得更久一点。他的心像是漂浮在海上，落不到实处。

    他在床边站了很久。言钦很想告诉奶奶他有了喜欢的Alpha，还有来对方的孩子。比起害怕奶奶的责备，他更害怕奶奶醒不过来。

    直到护士进门催着他探视时间已经到了，言钦才慢慢地走了。

    他路过程醒的办公室没忍住去找敲了敲门，但里面没有人，路过的护士说程医生在做手术，要找她可能要等很久。

    他难掩失落，出了医院到对面公园的长椅坐了下来。他想，还是要等的，就在今天。

    周围是小孩的打闹，大人的谈笑，还有大爷大妈活泼的广场舞。言钦在这样的环境中渐渐放松下来。

    也是这时候他终于想起了自己已经是一个孕妇了。言钦在路灯下看完了医生给的注意事项，又在手机上一条一条记下来。

    不知不觉中，天已经很晚了，旁边的人也散得差不多了。言钦还在等程醒的回复。会幻想她看到消息会是什么表情。是震惊，不耐，欣喜，还是别的什么。应该不会是厌恶，顶多会觉得是麻烦吧。

    虽然没有深入了解过程醒，但是他就是单方面这样认为。言钦想，他也许比想象中还要渴望她能接受他吧。

    言钦希望今天还可以长一点，再长一点，今天的见面不要拖到明天。

    他低着头看事项的时候想，可不可以好运一点啊。

    像是心电感应似的，他突然抬头看到了程醒。

    然后他看见程醒掐了烟向他快步走来。接着他落进了一个带着雪松味的温热怀抱里。

    言钦眨了眨眼，眼睛里面有些酸胀。他的手有些笨拙地环住了程醒的腰。头低下来埋在了她的颈窝。

    他想，老天是不是听到了他的祈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