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距离
关望知道自己从回到程家那一刻起便已被程尧松视为威胁,近来又愈渐得到程晋合的器重,不免叫这位自大而善妒的大哥怀恨在心。如今二人还勉强维持着表面的和气,但将来矛盾爆发已是必然,不谈太远,没准现在程尧松就在背地里盘算着要不择手段地除掉他了。 关望并不害怕那些射向自己的暗箭,不过无论如何,一定要保护好程见凌。 他回到位于南郊的别墅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这时屋里还亮着灯,关望不由感到有些意外。今天是周日,照常来说这个点程见凌应该已经回到学校了。 他推门进屋,看到程见凌正趴在沙发上玩游戏,头发还湿漉漉的,看来是刚洗过澡。程见凌一听见开门声就伸长脖子看过来,开心道:“哥,你回来了。” 关望走到他身边坐下,问:“今晚不用回学校?” “下周老冯带大师兄去北京开学术会,一整个星期都不在,他交给我的活儿我在家里做就行了。星期三早上才有课,我到时候再回去。” “嗯。”关望还想开口说些什么,程见凌一骨碌从沙发上爬了起来,十分有兴趣地问他:“今天你高尔夫打得怎么样了?” “还行,没丢脸,也没让他们发现我是个新手。”关望说,“今天那些个家伙名头一个比一个大,我还以为会有高手,到头来发现水平也都不怎么样。” 程见凌不以为意道:“本来就是,你以为他们有几个是真心喜欢打高尔夫的?不就是非要花几十万去办张会员卡,再在几千块一小时的高尔夫球场上逛两圈,显得自己很上流罢了。” 关望笑道:“你倒是了解。” “那当然,毕竟我可见过多了。”程见凌又嫌弃地推了推他,“快去洗澡,一身的烟酒味。” 等关望擦着头发从浴室里出来时,程见凌的视线从手机屏幕转向他,突然发现了哥哥身上的一个变化:“哥,你好像变白了。” “嗯?” 程见凌又仔细端详了一下:“真的,比刚来中国时白了不少呢。”他从沙发上起来,拉着关望一起来到大镜子前:“你自己看,还挺明显的吧?” 关望打量着镜中的自己:“还真是,你不说我都没有留意过。” 他每天照镜子很难能发现这些细微的变化,不过现在给程见凌这么一说,确实也看出了肤色的差别。离开了那个四季常夏的地方之后,他在这半年多里经历了春天到秋天,托得这里更温柔一点的阳光,现在和程见凌站在一起时,两人皮肤的色差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大了。 程见凌搂着他的脖子开心道:“真好,我们俩又更像了一点。” 关望也笑:“那我现在看起来是不是就比较像个好人了?” 程见凌用手去揉他的脸,把他的两边嘴角都扯得弯起来,笑道:“你再多笑一点更像。” 关望顺势把他搂到怀里,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温声说:“见凌,这段时间还是多待在学校里吧,没事的话尽量少过来这边。” 他看见程见凌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已经没了刚才高兴的样子,忙又解释道:“毕竟程尧松最近盯上我了,今晚他还……” “我知道的,你是为我好。”程见凌打断了他。兄弟连心,他又怎么会不明白关望的顾虑:“我知道你是不想让我受牵连,我离你远远的,你就没了软肋,我也没了危险。但我就是觉得有点儿……本来能相处的时间就不多,这下子更见不着面了。” 他拽着关望睡衣前襟的纽扣,有些委屈的看着他:“你是不是觉得我挺不懂事的?” 关望心中一阵酸软,拥紧了他:“没有,你最好。” 程见凌靠在哥哥的怀里,说:“有时候我就会想,要是我们能出生在普通的人家,做一对普通的兄弟就好了。从小一起长大,父母都健在,也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你不用在国外受那么多的苦,我也不用当个私生子在家里抬不起头了。”他想了想,又低头笑道:“不过这样一来,我们估计也不会成为现在这种关系了吧。” 那实在是一个太大的遗憾。 关望想象着存在于另一种可能中的他们:“要是我们从小在一起生活,我可能会常常欺负你。” 程见凌在他脸颊上咬了一下:“谁欺负谁还不一定呢。” 关望不禁笑道:“也对。” 如果投生在普通人家,他们应该会成为和现在完全不一样的人,若是讲究出生时的顺序,其实程见凌才是哥哥也说不定。 原本程见凌打算周二晚上再返校,现在听了关望的劝言,便决定明早起床之后就回去了。这次分开之后,他们在今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都必须保持距离,最后一夜难免不舍。二人反复地纠缠,不知满足地互相索取,直到疲倦得再也抬不起一根手指,终于才肯相拥着一起睡去。 意识朦胧时,关望感觉到程见凌又往自己怀里钻了钻,他明明已经睡着了,却总是无意识地要与关望贴得更近。 关望能感觉到程见凌对自己超乎寻常的依赖,他总觉得这个弟弟还是个孩子,不是因为程见凌真的那么天真幼稚,而是因为他只会在关望面前展露自己最像孩子的一面,粘人、淘气,甚至还会撒娇耍赖。关望明白这些都是出于爱与信任。 程见凌当了那么多年的寄宿生,空闲时也不爱回家,早就学会独立。他之所以总爱这样粘着关望,不过是因为时至今日才终于有了一个可以让他放心依赖和撒娇的人。 第二天,关望在送走程见凌之后立刻联络了素攀。素攀住进阮梅的宅邸已经三月有余,至今也没获得过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不得不承认,关望有一点心急了。 他发给素攀的信息总是回复寥寥,而素攀上一次回复他已经是两周之前了。这段时间发出的信息都仿佛石沉大海。他思索再三,还是给素攀发送了语音通话的邀请。 电话竟立刻就接通了,素攀在那头吼道:“你疯了吗!?不要打我的电话!不要打电话!” 关望谨慎地问:“阮梅在?” 素攀带着哭腔道:“她走了,半个星期没回来了。她好不容易才放过我,你能不能也放过我?” 关望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妙,问:“素攀,发生什么了?” “关望,我后悔了,我从被她关起来的那天起就后悔了。我不跟你做这个交易了可以吗?你认识青爷的,让青爷来救救我吧……对了,你爸爸是个富豪,他是阮梅的大客户,能不能让你爸爸求她放我走?我受够了!我要疯了!” “素攀,到底怎么回事?”关望极力安抚劝慰道,“现在都到了这一步,你离开阮梅就是前功尽弃了。你想一想蓝雅……” “不要拿蓝雅来威胁我!”素攀歇斯底里地喊道,“我比你更想拿到那些消息,但我真的已经受不了!阮梅就是个疯子!这个疯女人早晚要弄死我,不,或者是我杀了她……” 素攀把电话挂断了。 她的情绪不太正常,不知阮梅对她做了些什么,似乎令她的精神受到了极大的创伤。 关望的心沉了下去。他料到素攀去做线人会遇到风险,但没想到她会受到阮梅的百般折磨,甚至可能付出生命的代价。 而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蓝雅。 关望还记得素攀答应和自己做交易时那个决然的眼神。无论如何,他必须要保证素攀的安全,否则那个眼神会让他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