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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囚徒

    番外:囚徒

    轰鸣,地宫震动,拱门上的巨石开始晃动。

    动作不容停顿间隙,程零羽将羊皮卷掷过去,展意抬手抓住,两个人之间不需任何言语甚至眼神交流,像是排演过的合作默契

    。

    巨石坠落,展意滑地在最后一刻通过,背后封堵成死寂,丁点声音透不过来。

    冲击过后,地宫内飞扬弥漫的尘土缓慢落定,程零羽跪坐在地上,晃晃脑袋抖掉头发上的沙砾。

    颈侧一抹刺冷,身后站着那两个滑雪帽覆面的黑衣男人,长刀利刃再次抵上脆弱动脉:

    “临终遗言?”

    “你们欠我的人情,还没算利息。”

    “借据给我看看。”挥手,长刀掠出新月半弧,收回胳膊后面,雷纪秋扯掉脸上滑雪帽。

    同伴也露出斯文干净的面孔,低头戴上黑框平光眼镜,食指习惯性滑过眉骨,温和笑道:“风羽蛇神,典故不错,不觉得这巧

    合有点冒险?”

    程零羽舔了下嘴唇,笑容狡黠:“为了舞台剧该有的讽刺效果,冒险也值得。”

    [一周前,“七”侦探社]

    “人生总在刻意中失去,却又在不经意中获得。”雷纪秋手撑着下巴,嘴里斜叼着烟。

    “环境不会重复,情怀不可颠覆,有些事即使知道是负几率,机会也要抓住。”允落辰淡淡笑道。

    “妈的,打张牌罗嗦这么多废话干什么?”熬夜一晚上齐轩已经肝火大动了,随手抓起牌就打出去,“九索。”

    “你这个炮筒!”言欢恨铁不成钢的低声叫骂。

    “胡”,雷纪秋一副要笑不笑的欠揍样,瞥向曾经清白不沾赌博的小警察,“清一色。”

    “不好意思”,允落辰摆摆手,“劫胡,国士无双。”

    “这种牌你也胡得出来”,旁边小狸猫炸了颈毛,扑上去乱摸,“肯定出老千了,你把牌藏哪去了?”

    允落辰一惯的从善如流,任他上下其手温和询问:“又要脱光了检查?”

    言欢撇撇嘴:“算了,有个高射炮手在场,不跟着遭殃也难。”

    齐轩冷哼:“上局雷纪秋的十八罗汉,是被谁喂了四张杠牌?”

    “愿赌服输”,雷纪秋懒洋洋总结道,“照例你们去给侦探社年终报税,我负责陪老板睡觉。”

    清晨柔光戏谑打进来,冷水盥洗后,言欢跟齐轩仍是委靡不振,各自分了一叠材料,东西奔赴政府部门。

    桌上凌乱的麻将,如同生活里互不相干的人,突然被命运搭成一把牌。雷纪秋重新点上根烟:“那家伙来消息了?”

    允落辰扶着额头敲了下手指:“你最好不要参与其中。”

    “照程零羽说法,展意是我表哥,这就是我的家事”,雷纪秋冷嗤一声,“倒是你毫不相干吧?”

    允落辰续满杯中酒,突然淡淡笑起来:“我们被捉jian在床了。”

    从衣服口袋里摸出窃听器,不紧不慢对着说道,“小狸猫,跟齐轩回来吧,想知道什么只管问你的纪秋哥哥。”

    言欢进了门就心虚靠到允落辰身边,低头道:“纪秋哥,是那个警察说你最近不对劲,肯定又有什么事隐瞒,对我威逼利诱弱

    硬兼施……”

    “你不如说我拿刀逼着你”,齐轩冷冷甩给言欢一句,转脸正色对着雷纪秋,“给我听着你这个混蛋——”

    雷纪秋小指头抠着耳朵,漫不经心道:“风在吼,马在叫,警察在咆哮。”

    虽然对不起朋友,允落辰还是忍不住笑,一贯温和圆场:“来龙去脉,我负责做个简单明白的交代。”

    一番话下来,齐轩神色复杂,目光幽深看向雷纪秋:“所以,你并非被遗弃,而是早年你父母被——”

    拍了下齐轩肩膀,雷纪秋扬起嘴角:“我早说,哪有人舍得遗弃我?”

    齐轩狠打开他手,扭头怒气冲冲走进洗手间,雷纪秋轻叹口气,慢悠悠起身跟过去。

    允落辰打了个响指,顺利吸引过言欢粘在雷纪秋屁股上的目光。

    “我——”

    “知道”,允落辰揉弄他头发,目光里淡甜的宠溺,“你纪秋哥的事你不可能置身事外。”

    齐轩在盥洗台前用冷水冲着头和脸,抬头从镜子里看见抱臂站在身后的男人,目光低垂道:“即使是你,突然知道那样的消息

    ,也很难接受吧?”——为什么,不告诉我?不让我分担?

    被从身后抱住,雷纪秋声音里笑意带着微妙颤抖,脸埋在他肩后:“有你,就没什么难的。你在,本身就是安慰。”

    一行四人顺利抵达尤卡坦半岛,地下不见天日的墓xue迷宫内。

    “这些,都是真的?”言欢几进沉迷盯着那些古迹壁画。

    “九成九是真的”,允落辰淡淡道,“展意跟程零羽花了五年才找到这里,给他们传说中的宝藏地图安了家,即使再资深考古专

    家也难免被迷惑。”

    “风羽蛇神,程零羽”,齐轩透出几分佩服,“真有一套,当时该跟着他混下去。”

    “我更想见见姓展的表哥,看他跟我到底怎么个像法”,雷纪秋呲牙笑道,“应该是个宽厚善良的英俊男人吧。”

    另外三人分别用不同神情表达“那就活见鬼了”的一致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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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宫里总晃荡着阴魂不散的冷湿,不见天日的环境下时间也像齿轮生锈,流转缓慢。

    地宫下却别有洞天,灯光通明,四周装载机械设备,言欢跟齐轩负责cao控,身份等同制作电影的幕后工作者。

    那一场颇有浩劫架势的地宫陷落,是现代科技模仿出古代先人的阴险智谋。

    通过密道下来,程零羽目光涌起怀念暖色,手指轻触放落巨石的扳手,时隔多年也仍然记得跟展意是如何一次一次计算时间角

    度,在嬉笑怒骂争执合作下让整场大戏呈现得天衣无缝。

    “不出意外我们要在这里一起呆上两天”,程零羽似是而非的微笑,总透出自信和狡黠,面对被他千方百计网罗进漫长计划的四

    个人摊开手,“别担心,我这个人很好相处。”

    言欢对这句话的第一反应就是比雷纪秋自诩宽厚更见鬼。

    比起上次见面,程零羽刻意缠绕上身的那股柔媚如雾气被风吹散,过肩的长发剪短后乱七八糟如灌木丛,却让他显出男性的俊

    秀和犀利。眼睛里带出狠毒味道,好比烧热的烙铁,即使一带而过也会留下灼烧痕迹。

    麻将桌上言欢跟他做对家,偶尔目光相对瞬间,总感到稍纵即逝的震颤,微妙的,既恐怖又兴奋。

    “这次应景了”,摸起牌程零羽径自笑道,“大四喜自摸。”

    牌型整齐罗列东西南北,胡牌的一对红中,鲜艳字色却比不上程零羽左手厚重纱布里透出的血渍。

    这场牌局开始之前,程零羽像是想起诸如去个厕所之类微不足道的事:“先处理掉必须做的事。”果然是走进洗手间。

    允落辰眼睑微垂,脸上少见的一抹阴霾沉色,不声响快步跟过去。

    好奇心强过猫的言欢自然尾随了一探究竟。

    “有这个必要?”允落辰淡然口气里,言欢能嗅出隐藏的忧虑。

    “那句话怎么说,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程零羽左手展平放到大理石台上,右手霍然挥刀,眨眼不到的时间刀刃破rou断骨,

    碰到石台的声响,刺得言欢心尖发颤。

    左手尾指无名指齐根断下,血液铺天漫地涌出,程零羽微躬起身体,低头咬牙喘息着却不吭一声。

    允落辰在他挥刀瞬间已转身打开下层柜子里放置的小冰箱,里面准备好的一针吗啡刺进程零羽脖颈动脉,消毒纱布紧扎起左手

    伤处,最后小心将两根断指收入低温无菌箱内。

    做完这些,允落辰长舒口气,扶住程零羽有点摇晃的身体:“你真是个疯子。”

    程零羽清丽面孔已被汗水浸透模糊,舌头舔去溅在唇边的血:“我最大的运气,就是有你陪我疯。”

    言欢转身回去,到雷纪秋身边,像年幼时一般扯他衣服:“我也想见识你表哥,到底是个什么人物。”

    “那是怎么回事?”齐轩皱眉问道。

    程零羽举起受伤左手晃了下,笑容明媚扬下巴指了下麻将桌:“我——让赛。”

    确保程零羽的断指,如同之前的衣服和头发一样,不露破绽,准确无误的运送后,允落辰返回地宫。

    麻将桌上声称“让赛”的男人悠哉乐乎,其他三人脸上都有不同程度的诡异。

    走到言欢身边,手自然拍在他肩膀上,允落辰一贯的温和:“你们输了多少?”

    “怎么就知道我们输了?”言欢抬眼盯住他。

    “换了我绝不跟他赌钱”,允落辰淡淡笑道,“他能记住每张牌的位置。”

    静默片刻,齐轩咬牙切齿低声道:“你不早说,知不知道这个混蛋——输了多少?”

    手一横指的是旁边漫不经心剥花生吃的雷纪秋,不紧不慢应答:“也没多少,卖了你的房子还有剩……不对,那房子过到我名下

    ,就是我的了,我输掉我的房子你急什么?晚上睡马路打打野战才够刺激。”

    程零羽哈哈一笑,惟恐天下不乱参言:“雷纪秋,房子不用卖,把你的小警察借我玩一个礼拜,让他乖乖张腿就行。”

    “这不行——”,咀嚼花生的痞子眯起眼,“再打一局,你还能赢,小警察让你玩一个月,他能做的事可不只是张腿那么简单。”

    “雷纪秋!”齐轩忿忿出声,“当我是什么?”

    “私人财产,不过之前倒看不出你还挺值钱。”

    “那我也奉陪到底。”言欢也踌躇满志撸起袖子。

    程零羽眼底掠过一抹狡异光泽,嘴唇上挑:“你是要赌允落辰了?”

    跟方才的玩笑口吻截然不同,气氛瞬间变得诡异。

    漂亮男人的笑容让人猜不透深浅,继续道:“允落辰的话,一个晚上就够,怎么样?小狸猫,我赢的话,今晚让允落辰陪我过

    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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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零羽仰倒在床上,长舒口气,戏谑道:“想跟你单独相处还真不容易。最后那局,齐轩顶着我出牌,雷纪秋不按常理的乱吃

    乱碰破坏摸牌顺序,你那只狸猫更是一副你胡牌就宰了你的架势,就算知道所有牌的位置打起来也很辛苦啊,他们还真不照顾伤患

    。”

    允落辰倚在门边,淡淡道:“你缺乏伤患气质。”

    “这倒是”,也不顾及左手,漫不经心折起胳膊枕到脑后,颇为苦恼的口气,“所以就怕被抬回去的时候露馅,我想得做的更彻

    底一点。”

    “你最好考虑展意那时候的反应”,允落辰笃定道,“他还不了解你计划的这些细节吧?”

    “那家伙……”,程零羽玩味勾了下嘴角,“承受力还是不错的。我说你怎么还不进来?把门关上,总不能让那三个人看见接下来

    那些激烈火辣的画面吧。”

    允落辰考虑了片刻,进屋反手关门,目光垂落在程零羽肆意伸展的修长躯体上。

    程零羽蓦然坐起身,剪得杂乱的短发轻晃,直勾勾盯着他半晌,笑得有些古怪:“我以为你来不了。”

    “我有不守信用的记录?”

    程零羽失笑摇头:“我们认识这么多年,相互利用合作愉快到无可挑剔。只不过,听说舒漠阳出了事……”

    允落辰神色不动,让看好戏的期待落空,但稍做推敲,程零羽颇有深意的了然道:“除了事先预警,还安排了后备措施,不会

    让他有什么闪失,为了避免伤他自尊而不参与其中,真像你的一贯作风。你早年为他做的那些事,是打算隐瞒到底了?”

    “再问下去,完美合作关系就要出现裂痕了。”

    “允落辰,底牌这种东西,埋得再深迟早要被掀开,你是不是很担心到那一天,你身边那只小狸猫也会离开你?”

    允落辰叹口气淡淡道:“你是不是很担心我下不去狠手,让你这个天衣无缝的计划进展不下去?”

    激将手段被揭穿也没半点不自在,反像个顽童般狡黠:“我也不想你太cao劳,但自己制造伤痕太容易露出破绽——”

    从床下掏出两个泥罐打开,沙土和盐,程零羽撇撇嘴:“剩下这些我会自己搞。”

    允落辰脸上的表情慢慢凝结到冰点,走到摊开摆满各式刑具凶器的桌前,单手执起寒气逼人的锋利刀刃,萃亮如星辰的眼眸窒

    息的黯淡。

    身后程零羽脸上罕见的真实歉意:“不好意思,你就当重温旧梦……虽然是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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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宫里透不进丝毫阳光,允落辰却能凭借自身的生物钟判断出大约是凌晨五点一刻左右。他走出房间,摸了下被血腥气搞得极

    不舒服的鼻子,点上根烟,漫不经心把玩着打火机。

    隔着门板房门,隐约听到沙和盐摩擦进开绽皮rou的嘶声,程零羽压抑在嗓子里的喘息呜咽,平日用柔媚伪装的男人,骨子里刚

    硬倔强到让他无奈叹息。

    第一次见程零羽在多年前,旗帜帮内,足以用妖艳形容的年轻男人,狭长眼睑笑容勾魂,单枪匹马来寻求天方夜谭式的合作。

    像只误入狼群的瘦小羚羊,被处置得凄惨,遍体鳞伤,却仍能用诡异狡猾的目光细细打量他。

    “旗帜少主,能见到你本人我来这趟算是值得了。”

    允落辰淡淡到:“我没有能力说服允旗主资助你对付猎鹰。”

    程零羽摇头笑道:“你父亲已经不在考虑范围了,因为我发现更有潜力和价值的合作对象。”

    允落辰没说话,面无表情,经验告诉他程零羽是危险和麻烦的代名词,他却忍不住想帮他,或许他看穿这个年轻男人有同样的

    利用价值,或许只因为虽然行事作风截然相反,却跟舒漠阳极为相似的,那种经寒苦战风霜的决绝气息。

    一年后天网垄断东南亚黑道交易的信息通道,其幕后支持者实力强劲的人力情报网地界。

    同年允落辰与旗帜集团决裂,地界随同消失,不久后黑道十集团中的另类深谷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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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见允落辰进来,言欢迅速做出熟睡状态,只可惜观赏的男人并不领情,俯身在他耳边低笑着吹气:

    “呼吸跟姿势都惟妙惟肖,可惜表情僵硬了点。”

    言欢翻身手支起脑袋瞪着他道:“心怀不轨的人通常怀疑一切。”

    “这个道理是不是还可以解释为表面轻松的人通常内心焦虑?”

    “那是你的一贯作风”,言欢冷哼,“纪秋的表哥,他最好值得一个人为他做到这种变态的程度。”

    “衡量价值是当事人的责任”,允落辰淡淡笑道,“作为朋友,只能希望他最后得偿所愿,结局好一切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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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零羽知道,死亡前所未有的接近,几乎已经摸到死神光滑闪亮的刀锋。

    疼痛已经麻木,眼皮被自己缠上去的胶带粘得发痒。整个世界如同陷入深不见底的囚笼之中,黑暗无声。

    直到听到一个极轻微的声响。

    嘴角不由上翘,即使这种情况下,也能分辨出那是展意,以及他呼吸频率抽紧的改变。

    他走近的脚步越发清晰,甚至嗅得到那种独特的味道。

    听觉和嗅觉相继恢复,程零羽感到体内对存活的极度渴望,衍生出生机和力量。

    如果再能满足下味觉——程零羽自娱自乐的想象,舌尖能在展意结实平滑的肌rou上滑动,男性气息的咸腥浸透味蕾。

    结果却是触觉,脖子上少许森冷,微颤的肌肤接触,程零羽不由皱眉,这可不是好迹象——展意,要是在此刻心软,所有计划功

    亏一篑。

    理智是这么想,但不能忽略,心底因为这一分充斥惧怕的试探而变得柔软温暖。

    迟早会属于他的展意,这么多年,色厉内荏,嘴硬心软,没有丝毫改变。

    “救不活就扔出去。”

    听见展意的声音,强力忍耐着不嘲笑他的二流演技。

    心满意足于全身的伤痕和疼痛,因为这些事枷锁,让展意背上还不清的债务。

    展意,只能心甘情愿,成为他程零羽的囚徒,终此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