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大的偏心
迟请青回到江今序家后,发现这人似乎有点不大高兴。 明明指纹锁显示一号家主于两小时前已到家中,但迟请青进门只感到了客厅的冷清,以及瞥见桌上一号家主留的字条。 迟请青走近,蜷了蜷小指抓起字条: ——“保温桶里是给你煮的饭,我吃过了,晚安。” 经这几日同居,两人相处下来还算融洽,迟请青醉酒耍赖、撞破江今序洗澡,他都没有生气,眼下唯一的可能便是,在工作室那番故作强硬的驱逐的话了。 迟请青懊恼的揉乱头发,他瞄见垃圾桶中食用过的泡面盒,又顺势打开江今序留给自己的保温桶,恍惚江今序真是偏心得很。 他自个儿早早归家,吃了泡面凑合,却费了更多精力,给迟请青做了两菜一汤。 顿时,迟请青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他像是被糖衣炮弹包裹住了,但唇齿淹没,流出的馅儿却是又酸又涩的。 这种感觉混杂了甜蜜与愧疚,甜蜜时,味蕾与大脑不由自主飘飘然,整个人浸润在其中,连呼吸都尝到了甘爽;而愧疚在甜蜜抵达顶端来了个急刹车,气势汹汹的扼住喉咙,使他发不出半点儿声音。 迟请青心不在焉的扒拉两口饭,然后合上保温盖,难得怀揣主动求好的心理,去敲江今序的房门。 “进。”江今序应了一声。 迟请青瞧江今序坐在床尾,他便坐去床头。 虽然趁醉酒,他就领教过大床的柔软度了,但现在轻轻一坐就直往床榻里陷,饶是迟请青再有防备,仍是有被震撼到。 他如同屁股着了火,一蹦三尺高蹿起。 直到火熄了,迟请青还心有余悸,若非自己跳得快,估计这会儿就仰面岔腿倒进江今序的枕头里了。 “怎么?”江今序堪堪抬头,思索迟请青蹿到自己腿上安稳的坐如山的意义。 “我想散步,”迟请青惊讶的发现,江今序的腿支棱得过高,导致他坐在上面,脚不着地,“你可不可以陪我?” 江今序似乎在斟酌其可行性。 “我会走丢的。”迟请青自顾自的伸出五根手指,盘算劝得动江今序的种种理由。 “和我一起不会无聊,我…我能给你唱歌解乏。”迟请青应该是觉得自己优点颇为多,一只手不够数过来,他大有把另一只手也展开凑数的意思。 “没说无聊,”江今序起身前把人挪到床上,“而且,我当然知道你优点很多。” 迟请青还未get到江今序的含蓄同意,就愣愣的揪着床单,自以为他是硬着心肠拒绝了。 “还不走啊?过期不候。”江今序又催人一句,他走在前面,去拿挂在衣架上的外套。 江今序的新家住址离公园较近,故而两人抄了条小道,奔向散步目的地。 迟请青不喜欢人多的喧闹,江今序则是因为过了极度渴求的年纪,他们心照不宣,共同指了条竹林石子路。 石子路上有掉落的竹叶,迟请青偏是个喜欢踩叶子的主儿,这个季节固然没有成堆的落叶供他折腾,但遇上到少数竹叶,并不代表迟请青就会忍住去踩的冲动放过它。 落地竹叶分布零散,迟请青要想全临脚一遍,必然得依着落叶的走位扭。 他不知不觉超过江今序的步伐,但没有全然被落叶吸去兴致,迟请青绝大多数心思挂到了后面的人身上,不然也不至于频频回头去瞧他跟江今序到底还差多少距离。 竹林的尽头通向公园内一座大象滑滑梯。 免费的滑滑梯无疑是小孩子们的最爱,他们正翘首以待的在以大象尾巴为入口的地方排起了长队。 江今序眼尖,瞥见了快要排到的小女孩跟先前医院遇见的是同一个人。 小女孩歪头打量大象滑梯,瞧上去很是喜悦。 就在她抓稳扶手,要迈上滑梯的前一秒,一个和她长得无差的女孩冲过来敲打她的小臂,说是女孩冒充她插队。 排队的孩子们纷纷将目光移向小女孩,这会儿也没人抢着要玩滑滑梯了。 “不要脸!”那比她稍微年幼的meimei狠狠朝她吐了口水,在达成搅局后,背对着孩子群笑个不停。 小女孩默默离开大象滑滑梯,她静静的坐在花坛边,方才看热闹的孩子们看她来了,顿时如鸟兽散。 迟请青和江今序朝女孩走来。 目睹全程的迟请青找小贩买来个纸风车,试图逗女孩开心。 江今序简单扫视眼女孩,从她不合身的衣服外露出半截满是淤青的腿,他便不难猜出小女孩的经历。 应该和他的童年类似。 “乖,”江今序俯身,轻轻拍了拍女孩的背,“不是你的错。” 致力于吹风车的迟请青由江今序眼底辨出缕浓厚的悲伤,这份悲伤压根不是什么超常共情,更像是从他骨子里蔓延出的情绪。 “小茄,”医院里陪着女孩输液的男孩晃着一大袋糖果跑来,他了解情况后,先是朝江今序和迟请青道谢,然后用袖子给女孩擦眼泪,“她又来欺负你了?没事,如果你想玩滑梯,等我长大了,我给你专门建一个只属于你的大象滑滑梯。” 女孩揉了揉眼,破涕为笑:“都说了多少遍,那个字不念茄,是伽!” 江今序和迟请青道别了男孩女孩,原路回家。 江今序面上和之前一样,但这瞒不过迟请青,迟请青还是敏锐的察觉,他未从惆怅里走出来。 如果再冲动些,他大可以上前牵住江今序,许给江今序个跟冰冷过往截然不同的未来。 但迟请青刚迈出一只脚,他凝起的勇气便荡然无存。 江今序是羡慕女孩的有人陪,这点骗不了人。 可迟请青反观自己,他曾经给江今序带去的更像是场伤口撒盐的凌迟。 他伸出去的手打了个弯,最终插进了口袋。 到家的时间尚早,迟请青又燃了兴致,喊着江今序来打牌。 他边坐在地板上,不怎么熟练的洗牌。 “起来。”见江今序提着个长筒状物,迟请青还以为要迎来顿暴揍。 他艰难的吞了吞口水,吓到把拖鞋穿反:“我….我今天会让让你的,输赢不重要,你别生气。” 江今序闻言叹了口气,心想迟请青对他的牌技抱得期望过于高强:“我是说,地上凉,起来让我铺层毯子再坐。” 迟请青配合的比了个“OK”,顺便趁江今序张罗的功夫,偷偷把穿反的拖鞋换了过来。 江今序将毯子抖开,它沿着地板“奔跑”,最终尾端的卷卷刚好抵于迟请青那儿,俏皮的撞了下迟请青的脚趾。 这张地毯的图案为世界地图,一看…就是江今序亲自挑选的风格。 迟请青没有急着坐下,他趴在地毯上,手指灵巧的划过这些板块。 “要是我以后能开跨国演唱会,第一站想定在这个国家!”迟请青戳了戳某个地方,“听说那里的日落很美,有机会我会去看看、再拍好多照片打卡。” “好啊。”江今序趴在他的旁边,认真聆听迟请青的宏图大业。 虽然说最后的最后,迟请青未能开成跨国演唱会,但江今序却把这个国家记在了心。 迟请青怎么也没想到,他和江今序分开、失去联系的年月,江今序首选的出国目的地,便是他提到的那个国家。 为了不消磨迟请青对打牌的迷之自信,及让他在真正的打牌中露馅儿,江今序决定教他种适合他的玩法。 两人一出一抽的耍起了在地毯上排满整整两列的接竹竿。 迟请青以一张和牌首呼应的“K”成功力揽全局,让江今序输得底牌不剩。 “我的见面会,你有时间来吗?”瘫软在地毯上的迟请青拍拍肚子,手指压弯了牌,透过牌型望远镜窥探江今序。 “嗯?”江今序思索一番,“我又不是….” 不是你们圈内人。 迟请青猜到他要用这个理由推脱,便接道:“可是你对我的帮助最大啊,如果没有你陪我找感觉,说不定这个机会就拱手让人了。” “到时候我给你留票,放心,”迟请青想到什么,神神秘秘的跟江今序咬耳朵,“以后我的VIP票都有你的份,算我内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