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薛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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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觉得严御青和以前的我很像,因为我以前就是个痴情的愣头青。 我是五岁的时候跟母亲一起入宫的。 那年,先帝刚登基一年,皇位还没坐稳,就急吼吼地把刚丧夫不到一个月的母亲接进了皇宫。 我亲爹是个武将,没什么背景,靠自己用命拼出来的军功一步步熬上来的;他没有什么文化,唯一干的一件雅致事就是对我母亲一见钟情后用他那歪歪扭扭的破字抄了一首情诗送给了母亲,赢得了母亲的芳心。至少他是这样认为的;他也不怎么聪明,身体一向强壮的他在皇上登基后突然病倒,每天喝着母亲亲自熬的很苦的汤药,眉头不皱一下,身体却越来越差,也不知道自己找个大夫看看。 临死前,却求我母亲让我单独和他说说话,我母亲同意了,于是他费力地把我抱在怀中,他本来壮的像头熊的身体现在没几两rou了,我把头倚在他硌人的肋骨上,心里一阵难过。 他告诉我,让我以后好好听母亲的话,不要忤逆母亲;进了皇宫要谨言慎行,不要给母亲和我惹来杀身之祸。他难得地亲了亲我的头顶,告诉我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像杂草坚韧地活着。 看着他哀伤而殷切的目光,我点了点头,心里却想,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他还想说什么,母亲派人把我抱走。速度之快,让我没能回头看他一眼。 我被送到母亲面前,母亲用毛巾沾了热水给我擦干净脸,我才知道自己早就涕泪横流弄得满脸都是了。 母亲看着我,问我,父亲都跟我说什么了。 “让我进宫以后好好听你的话!”我紧紧盯着母亲美丽的面容,想要看清上面会不会出现一丝哀伤或者愧疚,可是什么都没有。 有人通传,老爷没了。 我开始放声痛哭声嘶力竭,任凭别人怎么哄都不行,现在不为他痛痛快快地哭一场,以后进了宫还能容得我为他伤心一二吗? 瞧我,年方五岁,就如此懂事了。 遇见寻芳那天,我六岁,正独身一人在御花园瞎逛,跑到假山上,远远就瞧见黄色的帷幔里两道纠缠在一起的rou体,我知道那是皇帝和母亲在御花园里野合,我有点恶心,就坐了下去低着头,拨弄手边的石头。 “你在干什么?”一个娇俏的女声传来,我回头,是一个梳着双环身穿锦衣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正朝我爬来。 她见我不说话,爬到我身边坐下,“你是谁?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她自然没见过我,我进宫后一直待在皇帝赐给母亲的关雎宫内,今天是偷着跑出来的。 “我是寻芳公主,皇后是我母亲。”她又眼巴巴地看着我,似乎想说这下你该说了吧。 我没有说话,她就要转头向前看去,我怕她看见污秽的东西,赶紧捂住她的眼睛,她却一点都不害怕,娇笑声像银两一样清脆悦耳。 看着远处交缠的身体和身边毫无防备的女童,我的心底起了个邪恶的念头,不如把她推下去怎么样?假山这么高,她会被摔死。 我知道皇帝膝下只有她这一个皇后所出的公主,爱如珍宝。 只有她死了,皇帝才能感受我的痛苦。 “我没有什么朋友,以后我们一起玩,行吗?”她用小手握住我的手,她的小手很轻柔,就连询问也是彬彬有礼丝毫没有颐指气使。 我的心气突然就弱了下去,说:“好吧。” 然后她就开心起来。 母亲进宫后对我寡言少语,我感觉自己受了冷待,只有寻芳才是我在这深宫中唯一的慰藉。 皇帝对母亲确实很好,是天上地下独一份的好,刚一入宫就被封了贵妃,赐居关雎宫,甚至不介意带了我这个拖油瓶。 听宫女说,她是他恩师的女儿,从小他们就情投意合,但是长大后,他为了夺嫡只能娶出身高贵能为他事业助力的皇后为妻。她不愿意做妾所以赌气嫁给了一个从边关来的大老粗。 幸好,她脸上带着怜惜和向往道,幸好皇帝顺利登基、我爹死的是时候,他们才能顺利在一起。 我想忍了,可是怒火冲昏了我的头脑,我狠狠打了她一巴掌,然后跑了。 我跑在假山里把自己藏起来,原来我爹只是母亲赌气的选择,我也不过是个赌气的结果,我抱住自己把自己缩成了个团,泪流满面。 “你在这干什么呢?”寻芳的声音响起,她推了推我,我才发现自己居然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我睁眼瞧她,她看着我的泪痕道:“你怎么了?和贵妃娘娘吵架了?” 我摇头,心想天大地大我居然无处可去,皇帝肯定已经从宫女的嘴里知道我对他和母亲的结合不满了,说不定还会揣测出我心中的恨意。 寻芳似乎看出我脸上的忧愁和恐惧,握住我的手道:“别害怕,我会保护你的。” 她说:“薛厉,我是个公主,谁欺负你,我就杀了谁。” 那个人是你爹,我没敢说,心却安稳了下来,这是父亲死后第一次有人说会保护我,即使母亲都没有对我说过。 她把我拉回了关雎宫,我失踪了好一会儿,母亲似乎没有生气也没有着急,只是让我上前,摸了摸我的头,道:“你是主子,若是有奴婢惹你生气,杖毙就是,跟自己过不去干什么?” 我这才知道,那个在我面前乱嚼舌根的宫女已经被杖毙了。 母亲又拉了寻芳的手放到我手上,对寻芳说:“殿下,薛厉这孩子别扭的很,你以后多带他玩玩。” “好!”寻芳点头,喜上眉梢地看向我,我被她瞅得有点不好意思,一头栽进了母亲的怀中,母亲用手摸了摸我的脊背,没有说什么。 我七岁那年,母亲和皇帝申请让我去了书房读书,寻芳也在那里。 一想到母亲求皇帝,皇帝把母亲压在身下调笑亲吻,一边看向我,他似乎在透过我看向我父亲,仿佛在说,看吧,你的女人现在在我身下。我的胃就一阵阵地抽痛,有点恶心。 寻芳看我面色不好,就让先生停了课,我不愿意请御医。先生人很温柔,招呼我过去,给我按压xue位,让我们二人坐在他身边,听他讲故事。 和寻芳在书房的日子是我最开心的时光。 十岁那年,母亲生下了皇长子,作为所爱之人之子,更是自己的独子,我的弟弟闻人琰刚一出生就被立为了太子。 他满月那天,当着文武大臣的面,我上前敬酒,说了好些恭敬的话,然后提出我要学武。 皇帝笑意不达眼底,问我为什么。 我跪在地上,用满怀关爱的目光看向还在襁褓的闻人琰,道:“我要习武日后做将军保护弟弟。”说完,自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既然这孩子有这个心,皇上就允了吧。”母亲在皇帝身边柔声地说,我抬头看她,她也正看着我,目光幽微。 我被她看得有些心虚,低下了头,其实我对自己的弟弟感情复杂,暂时也没有为了他牺牲性命的打算,我只是想在我有生之年大权在握,早晚有一天推翻这个狗皇帝。 许久,皇帝微微叹了一口气,“朕允了。” “臣妾还以为皇上不会同意呢。” “梓潼所说,朕何时不允过?”他唤母亲梓潼,那是称呼自己的妻子的称呼,我抬头看,皇后在皇帝的另一侧,正低着头温柔地给寻芳夹菜,似乎什么也没听见。 寻芳看见我的目光,冲我挤了挤眼,我回了一个笑。 习武后,我的生活变得更加忙碌,上午要去跟着教习师父练武,下午去书房上课,晚上学习兵法,偶尔会和寻芳说上一二。 有一次寻芳说:“你和我说这些有什么用?我是个公主,又不是将军。” “可……我觉得身为将军夫人还是要了解一些的。” 我话音刚落,寻芳就像一只炸了毛的鸡,红着脸道:“谁说本公主要嫁给你了!” “我又没说自己是将军!”看着寻芳恼怒的样子,我大笑。 日子就这么过着,转眼我到了十七岁,那年寻芳十五岁。 刚及笄的尊贵少女已经煲的一手好汤,只是因为我的胃不好。 我要去从军了,皇帝亲自设宴为我送行,告诫了我些话,便离开了,把时间留给母亲、寻芳和闻人琰。我看着他高大的背影有些失神,这些年他对我越来越好,闻人琰有的我一样不缺,甚至遇到一些事情上还会亲自教导我如何处事,似乎是想做一个合格的继父。可是我不能忘记复仇,否则就是背叛了我那早已在我记忆中模糊不清的父亲。 闻人琰搂着我的腰撒娇,“哥哥,你不要走好不好。我要你永远陪着琰儿。”我看着弟弟年纪小小就俊逸的眉眼,摸了摸他的头,安慰道:“哥哥去参军,才能保护你啊。”我这弟弟自小喜欢缠着我,我被他缠得心软,怎能不喜欢他。 母亲又叮嘱了我些事情,便带着琰儿离开了,将大殿留给我和寻芳。 寻芳上前来,我以为她要说什么话,却被她突然吻了一下,我浑身僵硬地看着刚刚及笄的女孩眼中含情道:“我就嘱咐你一件事,好好活着,我等你回来请婚。” 看着我脸红地点了点头,她又道:“还有一件事,不许碰别的女人!” “知道了!薛厉这辈子只敢有寻芳公主一个女人!” 她听见了,含羞带怯冲我一笑,灿若春花,我这一辈子都忘不了。 军中生活条件艰苦,我从最底层的士兵做起,恰逢胡人南侵,便用军功一点点往上升,唯一的破例大概就是每两个月宫里会送来寻芳和闻人琰的书信给我。 那年早春,胡人又有大规模南侵的迹象,当时的主帅性格刚愎自负不听从底层军官的建议,一意孤行致使战机贻误,成河边关没能守住,边关威远城被攻破,一时间烽火台狼烟滚滚边关告急。 胡人占了威远城就没有再前进,反而送使臣入京求娶寻芳公主,皇帝同意了。我违反军令快马加鞭赶回京城,希望皇上能收回成命。 一入宫门就被母亲叫去了,我风尘仆仆地站在母亲面前,母亲道:“我知道你回来干什么来了,可是和亲是寻芳同意了的。” “我不信。”寻芳爱我,她不可能愿意,她一定是被逼的。 “为什么不信?你以为寻芳会像你一样,为了儿女私情弃国家于不顾?”母亲走到我面前,摸了摸我被风沙刮得粗粝的脸,含着泪道:“我身为一国公主,受万民供养,岂能在国家危亡之际逃避责任,寻芳自请和番。这是她的原话。” 我也眼中含泪,倔强道:“如果皇上给我三万兵马,我能把威远城打回来。” “傻儿子,现在国库空虚,根本打不起仗,皇上正在向各地筹钱,就算给你十万兵马,没有粮草,你又有什么用。” 我沉默良久,才声音嘶哑道:“我要见寻芳。” 母亲同意了。 见到我的时候,寻芳正在收拾和亲要带的东西,看见我,她的眼神先是迸发出极其强盛的光芒然后又慢慢暗了下去。 屏退左右后,她走到我面前,上下打量我,“你回来了,上次我让人给你送的牛rou干你收着了吗?” 我心痛难忍,将她搂着怀中,“寻芳,我带你走好不好,我们远走高飞,什么都不管了,好不好。” 寻芳闻言身体一僵,然后紧紧搂住我的腰,声音闷闷道,“我们能去哪呢?” “天大地大,总有我们容身之所。”我抬起她含泪的小脸,轻轻吻去她眼角的泪珠,“相信我,我一定不会让你受苦的。” 寻芳眼含愁苦,嘴角勾起,轻声道:“我从来都相信。” 那天我在假山后等了两个时辰,没有等到寻芳,反而等到了坤宁宫的侍卫,他们把我绑到御前,母亲也跪在大殿上。 教子无方,这是皇帝第一次呵斥了母亲,我被绑着扔在地上,身上带着的包裹和给寻芳准备的太监衣服都被扔在一旁,我极力仰头看向上座,帝后和她一身金灿灿明晃晃的锦绣华服端坐在上面,他们才是一家人。 皇帝怒气冲冲地说了什么拂袖而去,我却什么都没听见,只是盯着寻芳的眸子,那双眸子冰冷无情隐隐带着嘲弄,似乎在讥讽我不自量力。 寻芳走下御座,微微弯腰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瞧你,真是痴情,我一句谎话就在冷风里等了两个时辰,可惜我不喜欢你,这些年我每日和你周旋,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扳倒你母亲。现在终于有这一天了。”她便不顾我挣扎的身躯,含着残忍的笑意离去。 皇后看了看我们,走到跪着的母亲身侧,声音因兴奋而颤抖道:“你也有今天。”说完就离开了。 母亲就那样陪着我跪了一晚上,盛宠了十五年的母亲骤然失宠了,朝野震惊。 我不愿意相信,可是一切都是那么真实,就连琰儿似乎也不喜欢起他的jiejie,在我面前不断说寻芳现在如何欺负母妃而父皇却一点不管的坏话。 二月初十,黄道吉日,寻芳公主出降,十里红妆,喜乐响彻整个皇宫。 母亲和琰儿都去见礼,我一个人待在屋子里痛苦地像一只虾一样弯起了腰,紧紧地团住自己,就像十多年前躲在假山那样,只是这次,寻芳不在我身边。 那年我二十岁,寻芳十八岁。 我开始寻欢作乐,甚至有时候纯粹的rou体关系让我不能满足,我开始学着用各种工具折磨女人。 母亲见我不成样子,便张罗起我的婚事,选了好几个女孩,问我的意见,我随意一指就是了。 我随意一指的妻子揭了盖头后含羞带怯冲我一笑,我便俯身上前吻住了她,拥着她上了床。 在我心里,她确实和别的女人不大一样,别的女人是用来玩的,她是用来生孩子的,我给她尊重,却在她怀孕后就搬出了她的房间。 她的命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头胎就是儿子,从那以后我再没进过她的房间。 她便又是做甜汤又是研磨地对我好,想要我回心转意,可我向来是个倔强的人,心意不能回转,她渐渐放弃了,安心地养起了孩子。 我将府中的权力和所有财产都交给她,并且向她保证不会再有第二女人给我生孩子,对她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能给我戴绿帽子。她悲喜交加地同意了。 从那以后,我就连家都不回,日日流连欢场,母亲听说了后说了我几回,见我不听就随我去了。 我二十三岁那年,寻芳公主自焚的消息传来,举国哗然。 “公主嫁过去后,就被老单于的几个儿子觊觎,老单于管不了他们,就将公主送到了威远城中建了公主府给她住,从此几个王子更是月月换着来威远城,进出公主府如入无人之境。 公主为了两国和平,忍了下去,可那天公主听见一个王子喝醉后说最近胡人又要攻打大周,抢几个公主回去……” “公主就把他们都请了过去,灌醉了后,连带着自己一起烧死了……” 那个寻芳身边一起长大的宫女逃回来哭诉着这一切。 她的嘴一张一合还在说着什么,我却什么也听不见了,从椅子上站起,猛地栽倒在地上。 醒来的时候,只见母亲坐在我床边正含泪看着我,皇帝和皇后也站在一边。 素来高贵优雅的皇后脸色惨白不像是活人,她见我醒了,看着我道:“薛厉,我有话要和你说。” 皇帝也是深色憔悴道:“这孩子已经够伤心了……” 话音未落,就见皇后神情激动地指着皇帝道:“寻芳贵为一国公主死的如此凄惨,你这个做父皇的也是一个刽子手。我自己在宫里苦苦熬着我可以不怪你,可你连自己的孩子都不怜惜,去怜惜别人的儿子!” 皇帝暴怒道:“谁说朕没有怜惜寻芳!” 母亲站起来,冷冷道:“够了!”打断皇帝,对皇后柔声道:“娘娘请过来说话吧。”皇后坐到了我的床榻边,皇帝甩袖离去。 “孩子,我不想伤你的心,可是寻芳她……只爱过你一个人,我怎么甘心让她被你误会着离去。”她悲哀地看着我,诉说起寻芳是如何让皇帝皇后母亲和琰儿一起配合着她演戏,那天我站在假山下两个时辰,寻芳就站在宫楼上看了我两个时辰。 原来那天皇后对母亲颤抖地说:“你也有今天。”不是高兴,而是因为悲伤和痛苦。 寻芳只是想让我放弃她。 我多么愚蠢,居然真的如了她的愿。 “孩子,嫁给一个不爱自己的人有多受苦我心里知道,所以我当年多希望你能带寻芳远走高飞。却都是……幻想。” 都是……幻想,是什么遮蔽了日光,我好像吐出了温热的液体,耳边焦急的叫声似乎离我越来越远。 有一个头顶双环穿着华贵的女童站在我面前,和我说,“别害怕,我会保护你的。薛厉,我是个公主,谁欺负你,我就杀了谁。” 我伸手去拉她,她却渐渐消失了,只留下一句,“薛厉,以后要自己好好保护自己。” 我醒来后,母亲眼眶发红告诉我,皇后遣散侍从,在坤宁宫放火自焚了……我想她会不会为了感受女儿临死前的痛苦,所以以这样一种决绝的方式求死。 皇帝知道之后也只是叹了口气,让人封锁消息,只是说坤宁宫走水,皇后薨了。 朝廷上开始有谣言说是母亲害死了皇后,我就顶着这样的流言,跪在地上求皇帝让我领兵出征,夺回威远城。 皇上同意了。 这一战真是拼尽了全国的兵力和财力,胜负在此一举。 我到了边关,先把三年前致使威远城沦落敌手的主帅斩首示众,并且直接告诉众人,三个月内,攻不下威远城,自我以下的军官都是这个下场。 幸而,血战两个月威远城攻下了。 可是寻芳在哪呢?胡人恨她入骨,将她烧焦的尸体剁碎了喂狗。我竟是连她的尸首也……听了下属汇报,心像是被刀子一点一点刮掉,我面上却笑着,笑得他们毛骨悚然,才听我声音轻柔道:“把所有俘虏不论老幼,全部剥皮,给老单于送去。” 他们一时间愣在原地,我大吼一声:“还不快去!”如鸟兽散。 老单于虽然曾是一个英主,死了那么多儿子,输了威远城,又看到一车车的人皮,从此缠绵病榻,被年轻的儿子杀了夺权。 我给威远城改名寻芳,我要让世人永远记住曾经有个寻芳公主为了她的子民所做的一切。 我变得越来越残暴,不能向属下发泄,只好发泄在被各种人送来的女人身上,她们无一例外都从含情脉脉变得看着我就惊恐害怕,我无意把她们玩死,所以总是玩腻了就送人。 我在边关待着,很少回京城,偶尔回京,妻子对我客气疏离,儿子薛童也跟我不亲,到是和琰儿很亲。我就不在府中住,直接去宫里和琰儿同住。 这些年,皇帝身边只有母亲一个女人,将她封为皇后,依旧住关雎宫,他对她的宠爱似乎永无尽头。 三十二岁那年,皇帝要不行了,母亲下了谕旨让我带五千人马回京,以防万一。 等我回到宫中,母亲还在关雎宫内气定神闲地翻阅账册,没有一点着急的样子。 就在我以为皇帝的病情没那么严重的时候,琰儿已经哭着进来跪在母亲面前,“父皇就要不行了,求母后去看看父皇吧。” 母亲露出一丝事不关己的笑意,“不行就不行吧,叫我去又能怎么样?” “母后!”琰儿不断磕头请求,“求母亲去见父皇最后一面吧。” 不知怎的我突然想起多年以前父亲死前母亲的样子,上前扶起琰儿,看向母亲道:“母亲去见他一面吧,以免未来后悔。” 母亲微微一愣,起身离开关雎宫,我和琰儿跟在她身后。 乾清宫内,皇帝申请憔悴躺在床上,看向母亲,笑着道:“你还是来了,我以为你不会见我最后一面了。” 母亲身穿华丽的凤袍像一个浴火重生的凤凰,笑着说:“我本来不想来,两个孩子非得求我。再说了,能看看你临死前的惨状,也挺好的。” 我闻言一愣,吃惊地看向母亲,这些年她和皇帝恩恩爱爱,不知道他们两个发生了什么事,闹成了这样。 “我知道……从一年前,你就往我的饮食里放朱砂。”皇帝的声音微弱,却十分清晰。 我震惊地看向母亲和琰儿,琰儿虽哭着却没什么情绪起伏显然是早就知道了,母亲嘴角含笑道:“那你知不知道这些年我一直在喝凉药,所以只有琰儿一个子嗣。” “为什么……”皇帝痛苦地问。 “因为有一个琰儿能继承大统,再多给你生一个孩子,我都觉得恶心。” “我是真的爱你……”皇上的声音越来越弱,目光悲哀地看向母亲,“你为什么不能原谅我……” “我为什么要原谅你?你与我海誓山盟却另娶她人;那段日子我过得生不如死,幸好嫁给了一个疼我爱我的夫君,生了一个粉雕玉琢的孩儿,我的日子过得有多舒心,可是一切都被你毁了!你用我孩子的性命逼我杀死我的丈夫!你逼我连我丈夫死都不能掉一滴眼泪,否则就要灭我丈夫全族。你毁了我的人生,却希望我能原谅你,你做梦!”母亲神情激动地看着皇帝。 我脑中轰鸣已经再无暇管别人了,等回过神来,皇帝已经死了,母亲正招人进来处理后事。 我看着身边嘴唇颤抖脸色惨白的琰儿,把他扶到阳光下,握着他的手道:“别害怕,当皇上没什么可怕的,你不是一直被……先帝教导着吗?” 琰儿却含泪看着我,“哥哥,你说母后会不会杀死我?”那一瞬间的神情让我想起了多年前的自己。 我将他抱在怀里安慰道:“你想太多了,虎毒不食子,更何况母亲爱你。” 琰儿登基了,我又回了边关,只是母亲命令我每年必须在京城陪她待三个月。 那年,我四十岁,听说母亲病了提前回了京都。 亭台楼阁雕梁画栋,宫里的景致永远不变,那天,我正在廊檐下走去关雎宫,听见院中有女子笑闹的声音,便驻足看去,前面带路的内庭总管以为她们冒犯了我,赶紧道:“还不给薛将军请安!” 笑语一瞬间停了,几个身穿宫装的少女亭亭玉立地站在树下向我请安,我心中有些无奈,本是想欣赏些少女们活泼玩闹的场景,都被这内庭总管毁了。 不知道这不会揣度人心的太监是怎么当上内庭总管,我摆了摆手,就要离开。 突然听见树上有一个娇俏的声音道:“我呢!还有我呢!我还没给将军请安呢!”我抬头看去,只见一个少女正一手拿着风筝,一手攀爬树枝,着急下来。 她脚下一滑,就要仰面跌倒,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我飞身上前抱住了她。 我抱着她站在树下,微风拂面,她睁开眼睛痴痴地盯着我看,手中的风筝被抓破了都不知道。这样的女子、这样的目光我不知道见过多少回,因此并没有放在心上,将她放下,道:“风筝坏了,再做一个新的玩吧。” 便在女孩子们窃窃私语的声音中离开了。 几天后,母亲旁敲侧击地问我要不要再添一个身边人,这还是母亲第一次给我添人。 “母亲有看中的就送来便是。”我随意道。 母亲知道我和妻子的协议,所以将人直接送到了我的私宅。 初春天气,她穿了件翠绿小袄、鹅黄襦裙,背着包裹站在院子里任我打量,微风吹过,她两颊的发丝抚上了她的睫毛,她用纤细的手指拨了下去,脸色微红害羞地冲我一笑。 “你叫什么名字?” “妾名许绮丽。” “那以后就叫你丽姬,好不好?” “好!” “我知道你医女出身,给我做妾委屈你了,以后若是想走,我绝不拦着。” 少女慌乱地摆手,表明心迹般道:“我就是死,也不会离开将军的。”说完,自己的脸先红了。 你若问我为何把这些记得这么清楚,大概是因为她真的在离开我之后把自己杀死了吧。 她死的那年,刚过十九岁生辰不久,之所以我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前年的某一天,我喝醉酒带她出去跑马,恰好跑到了胡人的地盘,她有些害怕胡人会发现我们的身份,被我握在手中的手一直冰凉。 我混不在意地带她去了一个篝火晚会,还一时兴起给她跳了一只胡舞,周围人欢呼鼓掌,她就站在人群里远远望着我,隔着熊熊火焰,我有些恍惚,好像对面站着的人是……寻芳。 是寻芳特别爱看胡舞,所以我才去学了,跳给她看。 如今,我却跳给了另一个女人看。 我停了下来,喘着粗气走到她面前,在周围的掌声中,拉着她走出了人群。 月明星稀,辽阔的草原一眼望不尽边际。 她拉着我的手,唧唧咋咋雀跃地像只小麻雀,见我一直沉默,她认真地说:“将军,今天是我过得最快乐的生辰了。”我这才知道今天是她的生辰。 我看向她,她美丽的面容带着纯粹的喜悦,两个酒窝像盛了蜜一样甜,一双眼睛干净的就像是琉璃,她脸颊微红,小声说:“因为我的爱人今天一直陪在我身边。” 心跳如雷鼓,多少年没有过了,我向来是怎么想就怎么办,所以我松开缰绳,捧起她的脸吻了上去。 一吻天荒。 次日,我开始变着法地在床事上折磨她,她都一一忍受。我想借此让她离开我的想法破灭了,所以我开始和别人分享她,把她当做一个玩偶凌辱玩弄。 她还是不离开。 曾经有多少女人因为受不了这些,选择离开我,获得新生。 可她不一样,凌辱她不能使她离开,虐待她不能使她离开,她总是坚定地站在我身边服侍我,只是人却失了活泼越来越沉默。 偶尔,我也会心软,在她难耐的时候,在她耳边轻轻唤她夫人。只要如此,她总是最为情动。 或许,我不该在她那样努力地不愿离开我时,随便一句话就把她送给别人;或许,我在她生辰那天想起她时应该去看看她。 这样,她就不会用那把匕首插进自己的心脏。 那把匕首是我年轻时从胡人那里缴获的战利品,寻芳以前想要我没给她,因为年轻时候我觉得我能保护她,不需要让她用匕首防身。某一天,她为我整理旧物,翻了出来,爱不释手,我便赏了她。 她日日带在身边,最后捅进了自己的心脏。 其实只是一个女人而已,和别的女人没什么区别。我这样告诉自己,还是难掩神伤。 我看着被内庭总管捧到眼前的天子剑,心里微微酸痛,没想到终于还是来到了这一天。 琰儿,我的弟弟,我自小就疼爱有加的弟弟。 他暗中扶持闻人越和严御青,我不是不知道;母亲死后要和父亲合葬时,他冰冷阴狠的目光不是没让我心寒。 人心莫测,即使身上流着一半一样的血又如何?即使从小到大感情亲密又如何?即使他一声令下我就不顾阻拦卸甲回京又如何?他终于是容不下我了。 那内庭总管见我迟迟不接剑,道:“将军放心,夫人和小公子,皇帝会恩宠有加。” “皇恩浩荡啊!”我拿起剑往颈上一划,喷了那内侍一脸血,看着那内侍惊恐错愕的目光,我忍不住笑了笑倒了下去。 痛苦袭来的瞬间,我想到了父亲母亲、我想到了寻芳,我想和他们在一起,最后我还想到了许绮丽在树上拿着风筝说她还没请安的焦急样子,特别逗,希望下辈子她永远不要遇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