笞臀五戒(四)权宜之策,全性命献子领罚;无妄之灾,期封赏反赐刑责
清冷的大殿上气氛肃杀,殿中央跪着一人,正是平日里威风凛凛,统领数万人之众的大将军狄广。上殿之前,他已被人卸去兵甲,只留皂色的深衣,赤足步入。这是规矩,天子之怒,威不可测,随时可能降下刑责,这褪去外衣的仪式本身就是一种震慑,警醒着受召之人要谨言慎行。 从营区匆匆赶来的狄将军一听到传召的口谕,便知是狄云出了事。可他尽管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也没能料到在贾义的算计之下,事态严重到了何种地步。 皇帝屏退左右,独自坐在案前,夕阳斜照穿过窗格落于案上密折,皇帝的表情却全然隐没在阴影里。 “你自己看看”皇帝将密折丢到狄将军面前,“看看你的好儿子都干了些什么!” 狄广战战兢兢地捡起折子,只是瞄了一眼上面罗列的累累罪状就惊慌地叩首谢罪:“犬子犯下大错,但念及其尚且年幼,求圣上开恩哪!” “哼,这上面的一桩桩一件件,无论哪一条都该依军法严厉处置,更何况……他还犯了一条大忌:结党营私。”说着,一张信纸哗啦啦地被扔下来。狄广捡来一看,顿时冒了一身冷汗,那信写的是自己关照少年营的百夫长罗逸,提防军中有人对狄云不利,言语间还暗示要他替狄云顶替刑责。 “圣上……这,这是罪臣……一时糊涂……与犬子无关啊!” “不。此事,只能是狄云所为。”皇帝踱步到狄广身边,轻声道:“将军想想,如果是你犯下这等结党营私之事,那朕……还容得下你么?” 狄将军说不出话来,皇帝言语间的威胁已是昭然若揭,直指他培养狄家军,栽培军中亲信之事。 “狄云纠集党羽,此事……狄将军以为该如何处置?” “回禀圣上,想来狄云将军中年纪相仿者集合起来,也是为了cao练方便,并无恶意啊……圣上若有疑虑,将少年营众人混编入其他队伍即可。为防再有此事,末将建议,在军中实行轮戍。” 听到这样的保证,皇帝已然达成目的,大笑道:“狄将军不愧是朕的股肱之臣,想朕之所想。既然如此,狄将军想必也同意对狄云严厉责罚咯?” 狄将军此刻感到万分屈辱,却已没有资格提出反对,甚至替儿子请求宽恕。“狄云犯下大错,自然……应受责罚……” “哦?狄将军不打算为令郎求个情吗?朕不止要将狄云的裸臀重重责打,连他那桃谷、稚菊都难逃刑责,如此,狄将军也毫无怨言吗?” 狄广深知当今圣上yin猥残酷的癖好,更深知依密折上所写,狄云其罪当诛。这样的委曲求全,是保全他性命的唯一办法。于是俯首贴地道:“犬子狄云任凭圣上惩治,罪臣绝无怨言!” 皇帝抚掌道:“狄将军真是毫不偏私袒护,堪为表率。只是这教训孩子,为人父者怎可缺席啊?” “圣上……末将实在不忍亲见幼子受刑,还望圣上体恤……”皇帝沉默良久却是不置可否,狄将军无奈道:“末将有一柄乌木戒尺,常用以责罚,而今恳请圣上准许,以此物代行亲临之职责。” 大殿之上唯有君臣二人,一者跪地俯首,身上虽有斜阳暖照,心中却觉如堕冰窟;另一人身在暗处,让人难辨喜怒。 经过数日的修整,兵士们体力回复,贾义下令开拔,班师回朝。罗逸屁股上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行军路上倒也不至于太辛苦。 回程的路走了不到一半,便陆续有皇帝派来的使官宣读嘉奖诏。 “……众将士忠勇可嘉,圣上赞许,特此恩准回京之后于西郊大营面圣……” 狄云满心欢喜,自信地以为皇帝既然对战事胜利赞赏有加,自然也会大大地奖赏自己。 终于到了面圣的那日,贾义、狄云连同其他几位副将身着甲胄,等候在点兵台上。曹公公卸下了督战的重担,回到御前伺候,接引圣上的仪仗。数千名兵士列队整齐地站在台下,人头攒动蔚为壮观。 皇帝下了轿辇,在千人高呼万岁的隆隆声响中踏上点兵台,在中央的九龙宝座上就位。 “众将士奋勇作战,剿灭外患,忠于社稷之心日月可表。朕必定重赏三军。”皇帝转向曹公公说道,“宣旨。” 曹公公开始宣读圣旨,开头依旧是照例的嘉奖之语,随后依照武将衔的高低,皇帝分别作出评语并宣布赏赐。 狄云跪在一旁按捺着激动的心情等候封赏,冗长的开场白令少年渐渐心不在焉,视线偷瞄向皇帝的随行仪仗队伍。这时少年忽然感到奇怪,西郊大营是爹爹治下的营区,怎得却不见爹爹? “狄云上前领旨。” 少年终于听见自己的名字,难掩喜色,连忙上前叩首谢恩。但曹公公接下来的话却立刻让狄云的心凉了半截。 “狄云擅自领兵,违逆军令,为贪功冒进,还私自瞒报敌军数目,以致中军受敌埋伏遇险,苦战告胜。你可知该当何罪?!” 狄云原是单膝跪地,领受封赏的姿势,听见问罪,吓得即刻双膝触地,低着头不敢回话。 曹公公又继续宣读旨意,代皇帝问罪道:“你事发之后又指使军中亲信代为顶罪受刑,又该当何罪?!” 一连串的质问让少年招架不住,两手撑在地上,不住地颤抖起来。狄云一时难以承受心理上的巨大落差,恐惧令他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在作战会议上出言不逊,顶撞贾将军,此乃以下犯上,目无尊长,罪一也;不服从主将调遣,私自领兵作战,此乃冒进贪功,违逆军令,罪二也;见亲信受军法惩处,便多加阻挠军法执行,此乃居功自傲,罪三也;指使部下篡改敌情要案,瞒报敌军数目,以致中军遭受埋伏,此乃弄虚作假,罔顾兵士性命,罪四也;其罪五,纠集党羽上百人,号为‘少年营’,此乃结党营私之大罪!凡此五条罪状,按律当斩,然念其尚且年幼,且助战有功,免于死罪……” 狄云心有不甘,明明是自己以身犯险出奇制胜才大败敌军,怎么就被说成了“助战有功”;那贾义指挥无方,自己不过是直言进谏,怎就成了以下犯上?至于瞒报敌军数目、纠集党羽更是子虚乌有之事,如今竟全被列为罪状,实属冤枉。 “赐刑‘笞臀五戒’,施以教化,以儆效尤。” 狄云一脸难以置信地抬头看着曹公公,哀求的眼神仿佛还妄想曹正淳会帮自己说几句公道话:“督战大人……怎……怎么回事……” 紧接着,随行的数名行刑官便端着各样笞臀刑具上了台,狄云跪在原地仿佛失去了力气无法动弹,眼看着行刑官将刑具一件件呈给皇帝过目,狄云已觉身后隐隐作痛,小屁股不由得收紧。在那些笞臀刑具之间,狄云猛然发现其中一件正是爹爹平日里所用的乌木戒尺!这说明狄将军不止是对这场所谓的“笞臀五戒”全然知情,甚至是支持的态度。意识到爹爹也救不了自己的狄云双手不由得摸向自己的屁股蛋子,面对即将到来的责罚,心中生出莫大的恐惧。 直到皮带与竹板责打裸臀的噼啪声响起,狄云依旧有些不敢相信发生的这一切。原本期待着的封赏全都化为乌有,只等来当众裸臀受责的耻辱,心高气傲的小少年实在难以接受。 “别打了……别打了!我不服!”狄云叫喊起来,挣扎着跪直了身子,对皇帝争辩道:“圣上明鉴,这条条罪状……都是平白诬陷,子虚乌有!” 皇帝对此似乎并不意外,他制止了左右行刑官,又对狄云说道:“你觉得是平白诬陷,朕若不给你辩解的机会,倒显得是朕太过武断冤枉了你。那你便说说吧,正好与贾将军和曹督战当面对质,看看朕到底有没有冤枉了你。” 狄云定了定心神,说道:“那贾义指挥无方,只知道一味墨守成规畏战不前,我只是不想延误战机,所以才稍稍,自作主张……” “那你可知,你这自作主张,陷我大军数千人于生死险境,因你所谓‘奇袭’打乱我军作战计划,众兵士不得不身犯险境,而遭受埋伏!”贾义厉声断喝,指责道:“你带走狄家军近千人,其余的部队躲在精武军后方无心作战,置精武军于孤立无援之境地,全凭我军将士奋力苦战才告险胜。” 狄云早对“伏兵”之事存疑,此刻便当面质问道:“你胡说!厉族的主力躲在燕型关北侧,哪里还有多余的兵力……” “呵,多余的兵力……不是被狄副将瞒报了吗?”一旁的曹公公发出一声冷笑,向皇帝解释道:“奴才与贾大人清点过剿灭的伏兵数量,有千人之众,其中大部分确实都穿着旧时的厉族装备,想来是补给不足,来不及更换。” 狄云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诬陷罗逸只是这局中一环,为的就是等到在圣上面前当面对质的时候用作致命的一击。 “狄云,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皇帝似怒非怒地看着眼前狼狈的男孩,“你为了贪功,瞒报了敌军数目。随后又违抗军令,私自带兵突袭,纵火烧山。怎料风向急变,事态失去控制:你不仅没有如预想的一样利用山火迅速剿灭厉族主力,反而与厉族部队缠斗不休,延误了战机。自然也就没能在精武军遭遇伏击的时候‘神兵天降’,这场闹剧便就此草草收场。若不是精武军奋勇作战,恐怕厉族之祸将一发不可收拾。” 狄云听得出了一身冷汗,这一番说辞已是认定了自己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如此看来,皇帝哪里是给了他一个辩解的机会,分明是见他不肯认罪,才要当众给他定罪呢。 曹公公继续煽风点火道:“圣上,这以下犯上目无尊长,您方才也听见了,狄副将不仅对贾大人直呼名讳,还恶语相向出言不逊。至于结党营私……” “哼,都有亲信替他出来顶罪了,结党营私之事自然也不容抵赖!” “圣上……我……”狄云摇着头想要否认,可是这连环的圈套已令他百口莫辩,更何况皇帝心里也早就认定了他的种种罪行,已是多说无益。 “狄副将,你若是不想再连累其他人,自己做的事儿,就认了吧。否则圣上一怒之下,将少年营的兵士一个个拷打审问过来……” “不要!求圣上明鉴,此事与我那些少年营的弟兄绝无干系,都是我一人所为……” 曹公公在一旁揶揄道:“狄副将既然肯认罪,那就应该自称‘罪臣’才是啊。” “罪臣……”狄云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会有以此自称的一天。“罪臣,愿受刑责……还望圣上不要迁怒无辜。” 皇帝对狄云的恳求不置可否,转向曹公公问道:“犯人抗刑,应当如何处置?” “回禀圣上,抗刑,应当罪加一等,加重惩罚。”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皇帝即刻下旨:“罪臣狄云公然抗刑,可见毫无悔改之意。罪加一等,将所有刑责的数目翻倍,笞臀刑具也一律加重一等。方才的宣刑重新开始,即刻行刑!” 圣旨一下,台下的众兵士已是议论纷纷。这也难怪,不同于上一回执行“红星高照”的时候只有部分兵士到校场观刑,这一回除去伤病者,三千多名兵士全都在校场上列队集合,自然就有排在队伍后面的人不清楚台上发生了什么,这就得靠前排的兵士口耳相传。 “没想到这狄副将小小年纪竟有这么多坏点子啊。” “还‘狄副将’呢!我看啊,等他挨完这顿打屁股,怕是要削去武将衔,连百夫长都做不成咯。” “哎,你们听到了吗?数目翻倍啊,这小孩儿的屁股能不能挨得过啊。”这些话听着像是在替狄云担心,但即刻发出的哄笑证明了那些兵士其实心中正暗自期待,等着看这位出身名门,平日里风光无限的“少将军”将受何种刑责。 更换了刑具,行刑官又围上狄云将他押到台前,迫使他下跪、俯身、手肘支撑在胸前,进而低头、塌腰、高举裸臀。名叫胡威的刑官瞥了一眼,经验老到的他立刻看出问题,上前踢了踢狄云的膝盖内侧,给了两名徒弟一个眼神提示。他二人立刻会意,拽着狄云的脚脖子将他双腿分开到最大,臀rou聚拢高耸,臀腿处的皮子都绷紧了。 宣刑的刑具一送上来,围观的军牢手也顿时明白了其中的用意:原来这新呈上的牛皮带和竹板较原来的长了一倍,如果不将受刑人的腿分开,就难以控制击打的力道与落点。 “这官家的笞刑就是讲究。”人群中一位军牢手自发地给身边人讲解起来。“这宣刑,又叫做‘响声板’,关键就在个‘响’字上。这两腿一分开,大腿根和臀瓣就被拉到了同一条水平线上,击打的范围就大了,声音自然更响。” 谈话间,台上正传来清脆响亮的噼啪声,印证了军牢手的话。左右行刑官交替挥舞着手中刑具,不疾不徐地继续着责打,配合着宣刑官宣读狄云的罪状,一句一响。 宣刑既为笞责之始,自然也兼具了热臀的作用。虽然宣刑的工具都较为轻薄,疼痛浮在臀皮表面,奈何男孩巴掌大的屁股终究架不住皮带和竹板来来回回的加热,数目堪堪过半,臀面上已是通红一片、guntang刺痛。 点兵台虽筑有五尺高,但为了方便兵士们观刑,特意将执行惩罚的位置安排在点兵台的边上。前排的兵士看得一清二楚:“这两位军牢手可真是不留情面啊,你看狄副将的屁股都已经被打得这么红了,却还用这么大的力气痛打。” “嗨!这算得了什么。你可没见识过,先前那个被罚红星高照的男孩子,年纪比狄副将还小呢,那两瓣屁股蛋子都被大竹板责打得发紫了,旁边的军牢手还不是卯足了力气用藤条狠抽他的小屁股!那才叫不留情面。” “不过既然这次是圣上降旨责罚,刑罚的烈度肯定会更胜军中笞刑。真不知道狄副将的屁股蛋子会被打成什么样啊。” 直到胡威留下的那一道鞭痕都模糊在一片绯红之中,行刑官才放下刑具,预示着正式的笞臀五戒即刻便要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