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3
的拍摄工作果然在年前顺利完成，孙绵老家就在B市本地，本来说好要跟徐青一起去机场，但顾长夏虽然忙年底收尾工作忙得跟个陀螺一样，还是非要跟徐青一起去接机，却又忙得连饭也没办法跟徐家一起吃。于是徐青干脆决定让顾长夏先跟自家父母兄嫂见一面，由他出面安排四人入住，然后她再带他们跟孙绵一起去吃饭，让顾长夏忙他的应酬。 徐家四人是在大年二十八那天到的。 B市四级分明，夏天很热，冬天就很冷。徐家的飞机因为余雪未停的缘故晚点了一个小时，顾长夏跟徐青就老实地站在接机口等。 飘着雪的冷天，徐青居然还是没有穿毛衣。她就保暖内衣外面套了一件格子衬衫，一条浅色牛仔裤一双板鞋，打扮得像个大学生，外面的黑色风衣还是出门前顾长夏劝了半天才不情不愿加上的。 接机口的不远处就是大门，冷风从打开的玻璃门外吹进来，吹得站在那里的人群冻得小鸡仔似的瑟瑟发抖。但徐青好像完全感受不到那种冷似的，总是像个小姑娘一样一蹦一跳地越过人群往里面看。 顾长夏已经算够不怕冷的了，但跟徐青一比穿得可就太厚了。 他因为晚点有应酬本来要穿西装的，但徐青自己不怕冷却怕他冷，非要让他穿上毛衣，于是他在浅蓝色条纹的衬衫外面套了一件厚实的褐色针织毛衣，为了搭配又换上一条深色牛仔裤，西装外套和西裤就装在后尾箱的袋子里应酬之前再换。不得不说徐青的眼光很好，这样的搭配合适极了，愈发衬得他腰细腿长。 顾长夏的外套明显是与徐青情侣款的风衣，本来够了，出门前徐青还非要让他围上一条灰色的绒线围巾。此时顾长夏实在觉得徐青穿得太少，正解下围巾想往她脖子上套，没想到让徐青穿多一件衣服就像让小孩多吃一口饭一样难，她扭动着抗拒：“不要啦！我够暖和了，你自己戴！” 门外吹来的寒风让顾长夏不可能听徐青的辩解。他难得不顺着徐青的意，沉着脸非要她把围巾围上，徐青不满地抬头瞪他：“为什么非要我围围巾，真的热啊！你觉得冷的话自己围就好了嘛。” 顾长夏知道再怎么劝也是徒劳，转念一想，干脆换了一种说法：“你穿得那么少，我穿得那么多；你没手套没耳罩也没围巾，我却戴着那么厚一条大围巾。被你爸妈看见了，会不会觉得我不懂照顾你，然后不喜欢我？” 徐青顺着他的话想了想，觉得好似很有道理。她也不希望自家爸妈不喜欢顾长夏，自己受点热没什么，关键是要让男朋友讨人喜欢，于是终于点头：“那好吧。” 顾长夏如愿以偿地看着徐青围好围巾，看着就觉得她暖和多了，便低头给她整理了一下边角，朝她笑：“青青乖啊，围巾围好，回去奖励你。” 徐青一个英姿飒爽的大姐大，“嘤嘤嘤”装娇根本不是她的风格，但她就喜欢在顾长夏面前扮猪吃老虎，故意做出天真的样子逗他：“那阿夏奖励青青什么？” 顾长夏哪能不知道她的伎俩，偏偏还就吃她这一套，想了想：“奖励青青一个大的。” 徐寒从机场里面走出来的时候老远就看见了徐青和她新交的男朋友。 他是学武之人，耳聪目明，且比徐青还多练苦练了十几年的武艺，虽然机场嘈杂让他听不清他们说话，但徐寒仍然能在很远的地方就能看到他们的动作。 徐青和顾长夏起先并没有注意到他们已经出来了。徐寒就看见那男人低头给徐青整理围巾，偏头朝她笑得温柔。徐青拽着他的衣摆撒娇，他回了什么，徐青便踮着脚凑到他耳朵边去说悄悄话。 不知道徐青说了什么，男人给她的话逗得耳尖发红。他撇过头去不肯应答，徐青满脸都是坏笑。就是这时徐青终于看见了他们，一跳一跳地朝他们挥手，男人用拳头抵了一下嘴唇轻咳一声，再正过脸来时已经面色如常，跟着徐青迎上来寒暄。 “爸！妈！哥！漪姐！”徐青高兴地凑过去叫人，“漪姐你又漂亮了！怎么做到我每年见你都更年轻的！” 她先亲热地搂了搂赵采漪的手臂，然后立刻瞪了徐寒一眼，抓过赵采漪的行李箱塞进他手里，“你怎么回事，怎么能叫老婆拿行李！” 她又像兔子一样跳到她妈面前，如法炮制地把张文雅的包也拿过来丢到徐卫国的手上，煞有介事批评道：“徐家的男人不行啊！没有绅士风度！” 做完这一番动作，她才回到顾长夏旁边，轻咳一声，拿腔拿调地道：“咳咳。好了，向各位隆重介绍，这是我男朋友，顾长夏。” 顾长夏便露出他叱咤商场无敌手的招牌营业笑容，向四人微微弯腰，点头打招呼道：“叔叔阿姨好。寒哥，漪姐。” 徐寒、赵采漪和张文雅都礼貌回礼，只有徐卫国早早憋着一口气打定主意要给顾长夏一个下马威。他吊着眼睨顾长夏，一副抽雪茄戴金链的地痞恶霸见到学生仔的豪横模样，跟他满是正气的国字脸大相径庭：“哦，原来你就是那个不长眼的……” 张文雅果然如孙绵所说，是一个说话温声细语的和蔼中年女人。她原先只是含笑看着女儿，礼貌地跟顾长夏打招呼，但听徐卫国说话开始不着调，她便在旁边轻轻一声：“咳。” 徐卫国浑身一紧，自动自发把剩下半句话吞回肚子里，憋出一个皮笑rou不笑的假笑，跟顾长夏握手：“你好。” 六人一起往机场的停车场走。 赵采漪比徐青大两岁，比徐寒小一岁。她跟徐寒是青梅竹马，跟徐青自然也是多年的至交好姐妹，此时很懂得姐妹带男朋友见家长需要各个击破的道理，自动自发挽住最难对付的婆婆落在队伍最后。徐青拉着徐寒在前面带路，顾长夏就落后二人一步试图跟未来岳父攀谈。 “怎么样，妈好搞定吗？”徐青深谙擒贼先擒王的道理，跟徐寒打探起自家终极大boss张文雅的态度。 徐寒：“妈你是知道的，她一向不显山不露水，这次也是要亲眼看过才知道。看你男朋友表现吧。” 徐青笑着拉拉哥哥的袖子：“那你觉得呢？怎么样，啊，你妹夫。过得去吗？” “你这个颜控。”徐寒最知道徐青什么毛病了，他哼道，“男朋友别的不说，长得还不错哈。” “哦，”顾长夏给徐寒夸了长相其实徐青心里美得很，但她故意吊起眼睛睨他，这个表情跟徐卫国简直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怎么？对你好看的妹夫有想法？” 徐寒啧了一声，一巴掌拍在徐青的后脑勺上：“别乱说，给你漪姐听到我回去要跪搓衣板。” 徐寒的力气可不比徐青平日里碰到的那些普通人，他哪怕没有用力，徐青也给他打得头往前一伸，她捂着后脑勺瞪了他一眼：“痛啦！干什么你，笑面虎！” 顾长夏跟徐卫国的谈话不是太顺利。他能感到徐卫国不待见他，他问三句徐卫国可能就施舍他一个“嗯”，顾长夏还没来得及施展出他在商场里管用的那套“春风化雨、润物细无声”的技巧软化敌人，见前面徐青给徐寒敲了一脑袋，注意力全给吸走，顿时连未来岳父也顾不上了。 他三两句结束了与徐卫国的攀谈，上前两步握住徐青的手把她往自己身边一带，插进兄妹二人之间，巧妙地将徐青和徐寒隔开，面上倒是很恭敬：“寒哥，久仰。” 徐寒哪能看不出他对徐青的维护，但只是也只是看在眼里，并没有多说，只是对顾长夏笑了一下：“你好。” 徐寒大概有188cm，并没有比顾长夏高出太多，但气场很强，且与顾长夏不是一个风格。 显然徐青这家人除了张文雅全都是练武的，冬天也穿得很少，站在那里时有种区别于普通人的强烈气场。但里面最有气势的却不是老头狼徐卫国，而是徐青这个30岁的哥哥徐寒。 徐寒身材不算夸张，肌rou没有可怖的隆起，但线条非常明显和流畅，显然没有比那耳熟能详的“站如松、行如风”更贴切他的形容词了。 徐寒厉害的地方在于他没有武人常见的莽撞和火爆。他永远笑笑的样子，但并不让人感到长袖善舞的油腻。他确实长得很好看，那是一种少有人能招架得住的好看，一双狭长的桃花眼看透人心似的，淡淡地望过去，让人简直错觉自己的灵魂经过了扫描。 顾长夏在商场沉浮多年，见他的第一眼就知道，徐寒此人很难应付，也极难看透。如果徐寒也经商或者从政的话，那绝对是最让人不想碰上的竞争对手。 徐青就在旁边，徐寒也不好多问。但他明显是对这个把自己meimei拐走的男人有天然敌意，态度不很热络，说得净是些把顾长夏当外人往外摘的客套话：“我们家阿青承蒙你关照了。”仿佛顾长夏只是徐青的上司似的。 才刚刚接触这么几分钟的时间，顾长夏当然不可能变戏法一样立刻让徐家人都喜欢上自己，再一想想要把徐青娶回家的是自己、嫁女儿的是这家人，也自知自己的讨好岳家之路不会顺利，于是默默忍了：“哪里哪里。” 几句话的功夫，六人也就走到了停车场。因为人多，所以徐青和顾长夏各自开了一辆车来接，一起送他们去酒店。 徐青还是不太乐意顾长夏受自己父兄欺负的，所以提议道：“哥，要不我把车钥匙给你，你开车跟在我们后面，然后爸妈坐你的车漪姐跟我们坐？” 徐寒不搭她的腔，皮笑rou不笑地看着顾长夏，顾长夏当然知道徐青的屁股歪到太平洋了，自己要真的顺水推舟这么做了那才会被徐家人看不起，赶忙出声否决徐青的提议：“让阿姨和漪姐坐你的车，叔叔和寒哥坐我的车吧。” 顾长夏虽然有钱，但并不是太奢侈浪费的那种人。他自己只有一辆车，就是徐青之前见过的那辆宝蓝色的宾利欧陆，还有一辆普通一些，是公司标配的黑色商务车，平常出差的时候用。今天为了撑门面，反正徐青也开了车来不用担心位置不够坐，所以顾长夏开来的是自己的车。 豪华的车厢里坐着三个关系不善的男人，气氛沉得能拧出水来。 徐寒虽然谈不上多待见顾长夏，但到底不想让自己meimei在意的人被暴脾气老爹骂到下不来台，所以是他坐在副驾驶，让徐卫国坐在后座，以缓和可能发生的冲突。 车内使人窒息的沉默持续了大概两分钟，忍不住开口的还是徐卫国。他之前被张文雅眼神警告之后收敛了很多，虽然现在张文雅不在场，但他也没有再爆发，只是声音听起来有点没好气：“阿青没怎么和我们提起过你。小顾，你是做什么职业的？” 不管态度怎么样吧，终于肯跟自己说一句完整的话就是大进步，顾长夏打起精神回答：“做影视相关的。” 他说到这里有点为难，只说这么多显得很敷衍，说得详细了又像在炫耀自己的职位，顿了顿，斟酌着补充了一句：“在炽阳娱乐工作。” 徐卫国是不知道什么炽阳娱乐的，在他的认知里所有跟电影电视剧相关的行业都可以概括为娱乐圈，而在娱乐圈里工作的都是些小白脸娘娘腔，所以不是很满意。 徐卫国也不很懂车，不过顾长夏的车一眼看上去就知道应该很贵，从车就可以推断他的职位不会很低，反正收入肯定够高，阿青跟着他至少不用过苦日子。想到这个他稍微顺了点气，于是继续问：“哦。那你跟阿青是怎么认识的？” 顾长夏尽量把事情说得简单易懂一些：“阿青之前在一个剧组里做武打替身和武术指导，我是那个剧组的投资人，我们在片场认识的。” 没想到这句话极大地刺激了徐卫国的神经，他暴跳如雷地吼道：“我告诉你，别以为有几个臭钱就可以潜规则我女儿！我们徐家在B市是没什么人脉，但不管你是什么人，敢欺负阿青，天王老子我都给他打得起不来床！” 徐卫国这一吼猝不及防，顾长夏握着方向盘的手指抖了一下，正要解释，旁边一直沉默听着的徐寒先开口了：“爸，别激动，我想小顾应该没有欺负阿青。” 徐卫国给儿子的话唤回来一些理智，但他还是觉得顾长夏和徐青这明显的上下级关系能谈起恋爱肯定是顾长夏以权要挟的结果，冷哼道：“你又知道？” 徐寒就知道徐卫国这暴脾气一点就炸，哪能不事先问好徐青各种细节，此时镇定自若道：“我问过阿青了。她说是她追的小顾。她在片场见过来视察的小顾，觉得人家长得好看，后来又在街上抓到正要偷小顾钱包的扒手，觉得长这么好看又这么有缘分不追可惜了，就上了。” 顾长夏没从别人口中听过徐青和自己相识的过程，虽然是省略了诸多重要节点的简化版本，但还是让他的耳朵有点红，又忍不住露出怀念的微笑。 徐寒当然注意到了顾长夏迅速变得柔和的表情，但他还是不动声色地继续跟徐卫国说话：“你的女儿你还不知道吗？真有人欺负她，还等你从L城跑到B市来给她做主？她自己就把人家打得嵌在墙上抠都抠不下来，哪还有见家长的机会。” 徐寒从头到尾一副气定神闲唇角含笑的表情，结语道：“阿青跟我说，她追小顾追得不容易呢，连送了三十五天的点心和玫瑰花。你要是把她千辛万苦追到手的人骂跑了，你看她什么时候再回家过年。” 徐卫国给儿子摆事实讲道理的长篇大论完全说服了，他确实不希望女儿几年不进家门的事情再度重演，但又觉得突然爆发突然平息的自己很下不来台，最后还是怪罪在罪魁祸首顾长夏身上，死要面子冷哼了一句：“臭小子，还要我女儿追你那么久才答应。” 徐青那边的车里氛围就轻松很多了。 赵采漪跟徐青绝对是一条战线上的好姐妹，当然不会对顾长夏有什么意见，张文雅则是那种有什么看法都藏在心里，就算不喜欢面上也温温柔柔不会直接翻脸的好母亲，跟自己女儿和儿媳的关系都还不错，所以三人其乐融融。 “妈，”徐青主动出击，“你觉得阿夏怎么样？符合你心目中的女婿形象不？” 张文雅笑了一下：“挺有气质的小伙子，长得好看。” 赵采漪在旁边高兴道：“阿青，你找的这个男朋友真的好看哦！我已经好多年没见到这么好看的男人了，也就比你哥哥差那么一丁点，不容易！” 徐青啧了一声，嗔她：“是是是，好好好，全天下就我哥最好看。” 赵采漪理直气壮：“那是当然啦！我小时候第一次见到他就想，哎哟这个小哥哥太好看了，将来嫁人就要嫁像他那么好看的！后来见过那么多人，果然还是你哥哥最好看，当然嫁他啦。” 徐青给自己兄嫂的爱情故事酸得倒牙，龇牙咧嘴道：“嘶，漪姐别说了，再说我就要跟你吵架了。” 赵采漪不明就里地眨眨眼：“吵什么？” 徐青：“就吵他们俩谁更好看。” 赵采漪觉得这简直不成问题：“这还用吵？肯定是你哥哥好看啊。” 徐青：“不，阿夏好看。” 赵采漪：“寒哥更好看。” 徐青：“阿夏更好看。” 两个幼稚鬼打了三四个来回嘴仗，笑作一团，旁边的张文雅也跟着笑，打圆场道：“好啦好啦，都好看，一样好看。” 徐青咳了一声把话题拉回来，脸上还有笑，腆着脸又问张文雅：“妈，你给个准话嘛，你心里有了主意，我也就定了。” 张文雅表情严肃：“听你哥哥说，你追的人家？” 徐青点点头：“是哦，追了一个多月才追到手，不容易。” 张文雅：“你看上他什么了？” 徐青：“一开始看他好看。我第一次见到他啊，就想：‘啊，原来这就是世界上最好看的侧脸’。他笑起来还要好看，比他不笑的时候更好看一百倍！而且他也有钱的嘛，找个又好看又有钱的人回家你们肯定也不会反对啊，就算性格不和光看脸也都赚到了。” “一开始？那后来呢？” “后来……”徐青咬咬唇，犹豫道，“这，就算你问我，我也很难回答。” 张文雅心里有点数了，故意问：“现在不知道喜欢他什么了？” 徐青赶紧摇头：“不，是什么都喜欢，越看越喜欢，跟他在一起越久越喜欢。” 张文雅于是最后问：“想过分手的事情吗？” 徐青大摇其头：“没想过。一丁点也没想过。根本就是完！全！不敢想。” 她虽然在开车，但还是软着声音撒娇：“妈，我就想跟他过一辈子的，你答应我嘛。” 这个女儿18岁就离开家里独自在外面闯荡了，家里没给过她什么支持和帮助，她现在有的一切都是自己亲手挣来的，事到如今他们当然也没有权利去阻拦她的愿望。 而且，张文雅是真的心疼这个小女儿。小时候像男孩一样跟着徐卫国和徐寒不分寒暑的练武她就心疼；长大非要自己闯出一片天离家去B市吃苦她更心疼；这么多年从来没听说她喜欢过谁，如今终于有了想要过一辈子的人，她当然不想从中作梗。 “好吧。”张文雅说，“叫小顾过你爸那关去吧。妈同意了。” 张文雅同意了，徐卫国还能翻出什么浪花？徐青高兴地欢呼一声：“谢谢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