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生死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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婴儿拳头大的雨点落下来砸得生疼,胯下的马身体不断颤抖,口中发出悲鸣。 呼延灼张开臂膀尽可能的将沈燕北护在怀里,路上横着被风刮倒的树干,三个人艰难而缓慢的向外走。 然而很快三个人就不得不停下来,从山上滚落的乱石将路堵得严严实实,且不断有碎石滑落,发出巨大的撞击声。 “我们换条路走!” 沈燕北提议,自然不会有人反对。三人很快选择了一条小路。 山路泥泞,沈燕北频频回头,越过呼延灼的肩膀看向颜良。 呼延灼心底有些泛酸,“你要是不放心就去和他骑一匹马,反正我皮糙rou厚就算是从马上摔下来也死不了。” 沈燕北用胳膊肘顶了他一下,“别瞎吃醋,他是皇帝,从小养尊处优和咱们不一样。” 呼延灼有些得意被沈燕北划入同一阵营,但还是别扭道:“不过是一场大雨,有什么可担心的。” 沈燕北没理他,只不过回头的次数减少了些。 跟在后面的颜良确实感觉到了吃力,沈燕北担心的没错,他极少离开皇宫,更没有在野外经历过如此恶劣的天气,天阴得黑沉沉,路滑得站不住脚,狂风夹杂着暴雨隔绝了视线,到处都是模糊一片,分不清东西南北。 尽管有呼延灼在前面探路,可颜良还是走得异常艰难。 “长宁——” 颜良扯着嗓子虚弱的喊道:“雨太大了,我们找个地方避避吧!” 呼延灼从鼻孔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沈燕北则是环顾四周,转头说道:“再往前走走,找个地势平坦的地方再……” 话未说完,巨大的轰鸣声震得人心中一颤,远处的河水瞬间暴涨,咆哮着,嘶吼着,张牙舞爪,犹如出笼的猛兽朝低处奔来…… “不好,赶紧走,往高处走!”沈燕北急声喊道。 紧接着耳畔炸开一声巨响,远处的山峰瞬间便整体坍塌下来,混着泥水的石块向着山底滑移下来,速度迅猛,像是饿极了的老虎一样,瞬间便把山上的树木吞噬。 “卧槽,什么情况?”呼延灼愣住了,在鞑靼可看不到这种场面。 沈燕北瞪大眼睛,脸上满是着惊恐的神情,他指着和泥水垂直的方向大喊:“下马,爬到那边山上去!” 呼延灼和颜良还在发呆,沈燕北率先跳下马把两个人拽下来。 “快跑,有多快跑多快!” 三人转身跑向另一面山,因为不断有碎石滑落,呼延灼将沈燕北护在身后,第一个爬了上去。 沈燕北和颜良紧随其后,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凄惨的哀鸣,三人下意识的回过头,两匹马瞬间被飞泄而下的泥石吸了进去,顷刻间便没了踪迹。 三人汗毛直立,齐齐出了一身冷汗。 “这是什么鬼天气!”呼延灼忍不住吐槽,因为爬山他身上的伤口再次撕裂,鲜血顺着雨水淌下。 沈燕北抹了把脸上的水调侃道:“只能说我们运气好,这种大暴雨近十年来还是第一次发生。” 说完三个人全都沉默了,如果不是那群黑衣杀手拖住了他们,此时他们早就已经回到帐篷里捧着热茶聊天了,如果有兴致还能坐在门口赏赏雨,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狼狈的逃命。 ?颜良眼神暗了暗,脸上闪过几分悔意。 突然,脚下的山体晃了晃,泥浆从高处翻滚而下,三人没能逃脱噩运的侵袭,被泥浆裹挟着滚落。 “阿北——” 呼延灼卡在半山腰的一棵树上,焦急的喊着沈燕北的名字。 慌乱中沈燕北拉住颜良的手腕,五指张开紧紧扒住一块凸起的石头,暂时稳住了身体。 “我没事儿,想办法向上爬!”沈燕北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冷静些。 颜良仰头望着死死拉住自己不放手的人,心脏突然像是被针扎了一样密密麻麻的疼,却也不是很疼,还带着几分酥麻酸软。 他与这人纠缠半生,今日怕是要做个了结了。 “长宁,放开朕,放开朕你能活!” “闭嘴!”沈燕北低声呵斥。 “这样你我谁都活不了。” 颜良平静的交代自己的后事,“朕死后传位于大皇子,命镇远侯为托孤大臣,辅佐新帝……” “求你把嘴闭上,”沈燕北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的说,“放心,祸害遗千年,你死不了。” 一滴暗红色的液体落在颜良的眼睛里,他眨了眨眼睛,竟像是流了血泪一般。 闻到淡淡的血腥气后,颜良嘴角突然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 “长宁,朕真想拉你一起死……” 沈燕北整个身子几乎脱力,根本听不到颜良在说什么。手指被磨得血rou模糊,但他已经感受不到疼痛,只能感受到一寸一寸不断下坠的身体。 “阿北——” 呼延灼的声音逐渐清晰,沈燕北却没有多余的精力回应。时间仿佛凝固,颜良一根根掰开手腕上的手指,轻轻发出一声叹息: “可是,朕舍不得……” “陛下——” “颜良——” 手上的力道消失,沈燕北下意识低头,刚好看见颜良被泥浆卷走。 心脏像是被刀狠狠挖去一块儿,疼得他整个人都失去了知觉。沈燕北愣愣的注视着颜良一点点消失,张着嘴想要从喉咙深处喊些什么,却半点儿声音都发不出来。 源源不断的泥浆还在蜂拥而入,沈燕北腰身以下已经完全陷入泥浆之中动弹不得…… “阿北,愣着干什么,赶快上来!” 呼延灼一把将沈燕北拉上去,将人抵在树干上检查伤势。 沈燕北这才如梦初醒,推开呼延灼就要往山下走。 “你干什么?”呼延灼将人拦住。 沈燕北瞪着猩红的眼睛,泪水夺眶而出,大滴大滴涌了出来。 “颜良……我要去找颜良……” 推开呼延灼,沈燕北口中不断的重复。 呼延灼这才发现颜良不见了,瞬间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将沈燕北搂在怀里,轻声抚慰道:“别慌,我们回去叫人,叫人来找他。” 沈燕北坚持道:“来不及了,我现在就去找他。” “太危险了阿北,我们会死在这里的。” “你要是怕死就先走,我自己去找他。”沈燕北下意识的脱口回道,说完才意识到不对,转头果然看见了呼延灼受伤的表情。 “你就是这么看我的,”呼延灼冷笑一声,“我呼延灼怕死?” “对不住,我……” “既然你想找我便陪你去找,大不了咱们都死在这儿,也不枉咱们仨纠缠这么多年。” 说罢呼延灼放开沈燕北,转身朝山下走去。 “跟在我身后!” 沈燕北望着呼延灼的背影,语气复杂道:“谢谢……谢谢你呼延灼!” 呼延灼没说话只闷头往前走,他心里巴不得颜良被水淹死,被石头砸死,可偏偏还得亲自去救他,古往今来冒死救情敌的人恐怕只有他一个。 …… 这场暴雨更像是老天爷的恶作剧,来得突然走得也突然。 半个时辰后雨停云散,阳光重新洒满大地,一切都变得明朗起来,仿佛刚才那场风雨只是错觉。 林子里再次响起了叽叽喳喳的鸟叫,只是这叫声不再悠扬,而充满了家园尽毁后的绝望。 沈燕北执拗的沿着泥流找过去,动物的尸体遇到不少,可始终不见颜良的身影。 大臣们带着人赶到,得知皇帝陛下生死未卜的消息,大批侍卫一寸一寸展开搜寻。 “山下连着一条河,陛下可能被冲进了河里。” 侍卫统领向沈燕北禀报,皇帝遇难事关重大,没有哪个大臣愿意站出来主事儿,人找到了皆大欢喜,若是找不到以后怕少不了要背锅。此时此刻,沈燕北就格外受欢迎,几乎每下达一个指令都有人来请示他。 “派人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沈燕北哑声说道,他的嗓子因为喊太多次颜良的名字已经发不出声音来。 …… 清澈的河水变得混浊不堪,沈燕北立在河岸,望着滔滔河水发呆。 呼延灼劝他去换件干净的衣服,可沈燕北理都不理。 吃的递到他嘴边,沈燕北愣了好一会儿才张开嘴,嚼也不嚼的吞下去,把自己噎得直咳嗽。 呼延灼递水过去,沈燕北机械的接过去喝了,又把自己呛个半死。 呼延灼不停的告诫自己要大度,可沈燕北的表现实在不像是对颜良毫无感情。 至少在这之前,他还从未见沈燕北哭得如此伤心,更没有见过他患得患失到失态的地步,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颜良。 呼延灼控住不住的嫉妒起颜良来,他想让颜良死,却又想让他活,毕竟他不想和一个死人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