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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鸟(疯批攻初露端倪)

    缘分真的是相当奇妙的东西。

    它能让原本无限靠近的人因为一句“有缘无分”渐行渐远,能让彼此仇恨的人在因缘巧合之下冰释前嫌,也能让两个六年未见的人并肩而坐,分食一颗橙子。

    许椿酒吃完后,姜厌抽出一张湿巾:“手给我,我帮你擦擦。”

    “你这是把我当小孩子照顾。”许椿酒失笑,微长的乌发从耳后滑到白润颈边,弯弯一点弧度,更显脸型玲珑,“我自己来就好。”

    即使在他本就还是小孩子的时候,也很少有人这样对待他。孩子撒娇、闹脾气、备受关照、不谙世事的特权从他被送到孤儿院的那一刻起,就荡然无存了。

    不,后来倒是有一个人曾对他体贴入微,关怀备至。

    他心目中那个被谋杀在时光里的庭昀哥。

    姜厌没强迫许椿酒,将湿巾递给他,自己另抽一张擦拭刀刃。

    “有次体育课下课,你给了我一瓶汽水,橙子味。在那之前,从没人请我吃过喝过什么,你是第一个……哦,也不算,初中有个女生给过我一片奥利奥,中间夹的牙膏。那天不是愚人节。”

    许椿酒感到意外。

    那样一桩小事,他以为姜厌早已经忘了,或许姜厌也以为他不记得了吧。然而事实却是那段回忆对他们来说如在昨日,一经触动,就像薄暮时分蒙蒙的雾气里探出一枝樱花,无比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那种汽水只有校门口的小卖部在卖,可惜上次我回晟中,发现那家店已经不开了。”许椿酒不无遗憾地说。

    至于姜厌从前遭遇的霸凌,他并未出言宽慰。言语何其苍白,不如心照不宣的陪伴。

    姜厌向许椿酒低声笑:“它没关门,只是搬地方了而已。”

    “对了,你今天到墓园,也是去给过世的亲人扫墓的吗?”许椿酒问道。

    “不是。”姜厌嘴角的笑痕淡下去,将水果刀折叠起来,轻而清的“咔嚓”一声,“去给我妈挑块墓地,医生说她……应该坚持不了多少时间了。”

    许椿酒愕然。

    姜厌低敛的睫毛宛如一碰即碎的雾凇,侧影有些脆弱。他伸手过去,与他掌心相扣,柔柔握了握。

    姜厌垂落的额发遮挡了眼睛,缓慢地回握他的手:“谢谢你安慰我。”

    许椿酒的手在他手里,仿佛一只委顿在雪地中的白鸟,冻僵了翅膀,无力再掠上湛湛长空。

    病房外传来一阵嘈杂,似乎是孟怀锐的手术结束,医生走出ICU报平安,人们叽叽喳喳问东问西,有人喜极而泣。

    “啊,我该走了。”白鸟扑簌簌地抖落了雪,挣扎着飞离雪地,落到就近的枝头上。姜厌的手心一空。

    桌上有纸和笔,许椿酒提笔刷刷写下一串号码,后面一对括弧,附了清隽漂亮的“椿酒”两个字。

    “这是我的手机号……”他不太确定地用指甲勾着桌角,“如果……如果有机会……”

    姜厌将裁下的纸条放进上衣口袋,贴身收好:“我会打给你。”

    ***

    夜深人静,护士前来查房,姜厌仍在母亲床前守夜。

    “快两点了,姜先生还不休息么?在陪护床上睡一会,不要紧的。”

    “我不困,刚才趴了会。”姜厌掀了掀眼皮,“薛医生说今晚是非常重要的一道关卡,我得守着她。”

    护士略微一震,意味不明地反问了一句:“今晚吗?”

    姜厌无言地点头,帮母亲掖了掖被角,全然是一个无可挑剔的孝子。

    护士拉高口罩,抱着记录册鬼魂般脚步轻捷地离开,关上了门。

    空调的百叶风口哗哗作响,令姜厌想起家里天花板上嗡嗡转的吊扇,热胶一样黏着的空气中,融混着响亮清脆的耳光声,和女人带着哭腔的怨毒的咒骂。

    二十分钟后,监控摄像头上暗红色的光点熄灭了。

    姜厌起身站在病床旁,居高临下地看着母亲,灰玻璃球般的眼珠好似浸在剧毒的水银里。

    他面无表情地,取下了她的呼吸面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