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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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南星站着教室门口的时候还是有点懵,觉得自己可能在做一场奇怪的梦,但在看到坐在第二排倒数第二个的简默的时候,心想,不重要了,就算是场梦,也一定是个极好极好的美梦了。 他那天晚上哭得太惨,哭着哭着不知道怎么的就睡着了。等醒来头痛欲裂,睁眼发现自己在医院等时候以为是他没清醒,还是室友没叫醒他直接把他运医院来了?等他看见一个像他妈的人提着早餐进来的时候就觉得有点魔幻了,不说他是突发什么暴疾才让他妈从千里之外赶到了他大学这边,这他前几天视频他妈赶时髦剪了个短头发还染了个栗子棕,这才几天怎么就变成黑长直了? 他全身无力头痛得要死,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是突然被检查出了什么癌症晚期,说“妈?我是不是要死了?” “说什么呢”孟诗秋把早餐摆开,说“医生说已经可以出院了,吃完收拾收拾”。 顾南星已经察觉到不对劲了,这病房太眼熟了,虽然全天下医院都差不多,但是,总不会有病友都一样的吧!他看着隔壁床的大叔,这他妈不是他高二时候住院的病友吗? “这……”顾南星觉得只有两种可能,要不就是他疯了,要不就是他在做梦,“妈的,我这是悲伤过度精神失常了?” “嗯?你说什么?”孟诗秋没听清顾南星在说什么,只听到一个妈以为在叫她。 “我说,我是不是之后就要回去读高二了?”顾南星脑子一团浆糊,开始胡言乱语。 孟诗秋乐了,觉得自己儿子今天有点神神叨叨的,“不然呢?你这缺了小半个月课就要降级去读高一?” “我辛辛苦苦十几年好不容易考了个一流985,还没浪够,这一觉让我睡回了……高二!!妈!今天几月几号!?”顾南星本来嘀嘀咕咕些有的没的,突然一下子人活了过来。 “你今天发什么神经呢”孟诗秋觉得顾南星怕是要出院乐疯了“今天18”。 “2018年11月18号?”顾南星两眼发光,最后笑得差点眼泪都要出来了。 2019年1月23,还有两个月零五天。 “顾南星,你回来了?” 顾南星站在门口平复心情,听到熟悉的声音,扭头一看是彭理,他高中玩的不错的同学之一,顾南星瞟了一眼在低头背书的简默,笑着说“对啊,我回来了”。 “哈哈哈哈,再不回来你怕是回不了,刚好上个星期考完期中,超哥替你求情让你留了下来”彭理刚想去搭顾南星的肩,顾南星却头也没回地朝教室里走了过去,“诶?顾南星,你往哪去呢,你座位在这边” 顾南星没听清彭理说什么,径直朝简默走了过去,做了一路的心理建设,想了一百个问候方式,最后笑着对那个在小声背书的人说“简默,早啊”。 在看的大量资讯里面,有一些是一些乱七八糟的媒体采访他们同学的内容和一些同学自己在网上的感言。 顾南星那时候也收到过所谓媒体的消息问“能不能跟你了解一下简默在学校的情况”。 顾南星冷漠地说“我们不熟,没东西给你们爆料”。 那些人锲而不舍追问说“没事,我们就了解一下你对简默是什么看法呢?” “没有看法”。 顾南星可能这辈子唯一一次对陌生人冷言冷语就是那次了,但他觉得自己的态度已经是很好的了。 他觉得愤怒,明明简默在遗书里面求着警察请不要泄漏他的个人信息,他知道他这么做给周围人造成了很大的伤害,所以请不要再造成他们更多的困扰了。但网上还是把简默从小到大的经历曝了个精光,分析简默的童年创伤,谴责简默自己说了很爱他很好的母亲,剖析简默的遗书和长达半年的自杀准备的心路历程,对简默进行善意或恶意的评价。 而更让顾南星愤怒的是他的同学,简默在遗书里说他的同学都是些很好的人,请不要打扰到他们。但这些很好的同学,在网上在媒体上发表大段大段地感言满足看客们对这个经历特殊,成绩优异的自杀少年的窥探欲。在他们口中,简默成了一个阴沉孤僻不合群的抑郁学霸,一些明明话都没跟简默说过的人长篇大论缅怀简默,为他的离去痛惜痛哭,好像每个人都早就觉得简默不正常会自杀,好像简默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可怜虫。 顾南星看完后甚至也产生了怀疑,简默是那样的吗?让他刚才走过来的时候想了很多简默会不会根本不理他。 简默抬头看见顾南星似乎有点惊讶,但很快笑了笑,说“早”。 顾南星差点鼻子一酸要当场表演个泪如雨下,攥了攥手忍住了,是的,这才是简默,既不阴郁也不傲慢,对所有人都很温柔唯独对自己不温柔的简默。 顾南星笑着说“简默,我落了不少课,能不能把你笔记借我看看?” 简默顿了一下,好像有点出乎意料,但还是说“好,你要哪些?” “啊,超哥来了,我等下再来找你”顾南星瞟见了正朝教室走过来地班主任,记得以超哥那脾气,看到他大早上站这闲聊怕是少不了一顿训,忙找自己座位,谁过了三年还记得自己坐哪儿啊! 简默不知道顾南星左顾右盼在找什么,想了一下说“还没换座位”。 “啊?哈哈哈,是吗?”顾南星不太好意思地说“太久没来学校了,我……不太记得自己坐哪了”。 “噗,顾哥,那你还记得我叫什么”?简默前桌听到顾南星这话开口打趣道。 “我这忘了谁也忘不了咱们磊哥啊”顾南星笑着说“别贫了,我是真不记得自己坐哪了” “哈哈哈哈哈你来真的啊,那边,第四排第四个”。 “简默,我下课再来找你”顾南星留下一句赶紧往自己座位窜。 张磊看了简默一眼,心里有点奇怪,顾南星和简默有那么熟到来了先来打招呼吗? 结果顾南星一下课就被班主任叫过去关怀了一顿,顺便收获了期中试卷一套,直到出门的时候听到超哥说“顾南星,这个月要好好加把劲啊,别掉到二班去了”。 顾南星才想起来,他们高中有一个饱受诟病的制度——他们一班和二班是分科时选拔出的精英班,一班三十个人,二班六十个人,但离谱的是,这两个班人员并不是固定的,每次考试前三十名就是一班,每个月都会调动一次。 顾南星成绩一直比较稳定,每次都刚好在一班基准线附近,后来还进步了更是没有“降班”的风险,但是……他现在的脑子是退化了两年的大学狗啊!何况他大学专业是个跟高中知识毫不沾边的心理学,两年来,吃喝玩乐学了个遍,知识忘了个光,他对自己的同学有信心,别说年级前三十,他前三百都进不了! 顾南星生无可恋地回到教室,看着坐在座位上写字的简默,决定从今天开始“头悬梁 锥刺股”,这要是连同学都不是了,就更不可能有机会跟简默说话了! 但顾南星上了一天的课和做了期中试卷的题后,觉得,这怕是头悬梁 锥刺股也追不回两年的光阴虚度。 顾南星下课立刻跑到了简默旁边,苦巴巴地说“简默,你能不能给我讲讲这几道题?” 简默放下手上正在整理的笔记,看着顾南星标出的题目,想到顾南星之前似乎请了两个星期的课,说“这里面有些你缺了课,可以先补上,先看一下这几道?” 顾南星点头如捣蒜,里面却在叫苦,他哪缺了这点课,他是缺了一年半的课啊! 简默本来想以顾南星可以考到一班的成绩,实力肯定不差,虽然这里有些题目对他们而言应该是比较基础的,顾南星可能是太久没来上课有点手生,但他第一题讲到一半看到顾南星茫然中带点无措的表情时,觉得自己可能有点……自以为是了? 顾南星其实是看到简默就想凑上去,完全没想过自己现在的情况特么连个导数公式都不记得,再怎么厉害的老师给小学生讲高中数学,还是精英班的题目也没辙啊!顾南星原本想掩饰一下,打算自己这几天暗地里好好补补再说。但是他没想到,简默似乎是发现了,接下来讲的时候居然连基本知识点都讲解了一遍。 到第三节下课的时候,简默才给顾南星讲完两道题,顾南星虽然觉得自己是个成年人了,脸皮应该要厚一点,但是,还是觉得太羞耻了!这要是别人他肯定要钻地缝了。 简默倒是表现得无比自然,把那几张草稿纸撕了下来递给顾南星笑着说“你这个月怕是要过得有点难了”。 顾南星最受不了简默笑着说话,脑一抽说“这不是有你吗?” 话一出口顾南星就反应过来也太不要脸了,这不就是赖上简默了的意思吗?这要人怎么接。 顾南星终于发现,自从莫名其妙回到了简默还活着的时候,他就不自觉地想去往简默靠,甚至完全不管简默是怎么想的。 顾南星这种长得不错性格还行的人本来就比较讨人喜欢,他也从小到大都是“交际花”的存在,但最关键的其实是,他擅长保持距离,他知道怎么保持一个玩得好的同学和一个好朋友之间的度,开朗而不过分热络,适当关心而不殷勤,但只要碰到简默他就什么都忘了。上辈子他看得出简默是自己想和别人保持距离,所以即使他很想靠近简默,也一直适度而行。 他知道,是因为这次不一样,现在,他还有两个月,而简默至少已经准备了四个月。他不可能还有机会可以重来一次的,他甚至不知道这次到底是老天给他的机会还是真的是他精神错乱的一场梦,他只知道,他要阻止简默。 但是现在,他太急功近利了。 还好简默似乎没听清,“嗯?”了一声说“你说什么?” 顾南星松了口气,笑着说“我问你中午一般在哪吃饭?你不住宿吧?是回家还是在食堂”? “回去。”简默低头整理资料,最后将抽出来的纸夹好递给了顾南星说“这是笔记,数学和理综的,我暂时也用不着,你可以拿回去看”。 “啊,谢了!”顾南星接过来,想了想笑着说“那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吗?想请简老师吃顿饭”。 简默笑了,说“顾同学好好学习就是对老师最大的回报了”。 顾南星对被拒绝没什么意外,也不勉强,看着要上课了,摆了个手势说“遵命”。 等他回到座位翻开笔记,发现其实不只是他缺的那些课的,差不多是这个学期的全部笔记,顾南星想起来想起来上辈子那个被他锁柜子里的错题本。 顾南星曾经也想过,简默那么认真地给他准备了那个错题本,也是抱着和把自己全部东西都一样一样捐掉的做慈善的心态吗? 一个用了半年铺垫自己死亡的人,到底要对这个世界这么温柔干什么呢? 在六个月的,那么漫长而黑暗的过程中,简默有没有那么一瞬间有过犹豫呢? 有和没有,都让顾南星太心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