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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言(前世:民国少爷受和戏子攻)

    鞋子踏在泥土上沉闷却又急促有力的疾跑声,一对男人牵着手在狂奔。

    身形略消瘦的男人穿着袭素白长袍马褂,长袍上有流云暗纹刺绣,颇为精致,领口盘扣处还坠着一根细细的银链子,随着步伐一晃一晃。男人面色苍白,精心搽了油的背头已然乱了,俊秀的面孔上是掩饰不住的慌张,湿热的手指紧紧被身旁的男人攥住。

    那个男人穿着一身武生戏服,长身大襟和头上戴的靛蓝点翠头面早就被扔至逃跑途中,粉面额上抹着团红,眉梢吊起,这不妨碍能看出是位极英俊的男子。

    他们身后是一个个执了熊熊燃烧火把的人,面目狰狞,火把连成一片烧透天的火海,他们追上来了。

    梁怀生停了下来,放开了苏桐的手,“小桐,你逃吧,逃得远远的,逃离这个吃人的地方。”他的凤眼里有化不开的悲色。

    “怀生,跟我一起走,我们离开川罗镇,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重新开始。”苏家大少爷苏桐急急道,他急切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头上是因剧烈奔跑而密布的汗珠。

    “我们能逃去哪里呢?他们会找到我们,苏家陆家会找到我们,他们的目的是我,只要我束手就擒,他们就不会伤害你。”梁怀生的脸上的粉已然掉了大半,他摇摇头,看向苏桐眼里是浓重的爱意。

    “不要回去,他们会杀了你的,杀了你的啊!!!”苏桐怒吼出声,双目里水光涌现,流满了俊俏的雪色脸颊。

    民国时期,1921年。这个落后封建的小镇上,两个男人相恋相知,戏子与少爷的爱情故事,少爷在戏台上对戏子一见钟情,二人渐渐相爱,苏家和陆家本就定了娃娃亲,要娶那陆家小姐,直言要是他敢和他戏子跑了,就捉回来打断他的双腿。

    少爷与戏子的爱情本就不容于世俗,更何况是两个男子,愚昧落后的镇民认为是那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戏子勾引强迫了苏家少爷,扬言要杀死精怪附体的戏子。

    梁怀生一步一步踏进了污泥里,踏上了与爱人截然相反的道路,他为何要回去,因他想要保下那苏家少爷,把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他知道他们都跑不出去的,川罗镇外是十万大山,一个不小心就会被山里的豺狼虎豹叼走,天还这么黑。而镇上唯一一条通往外界的路必定已经被苏家陆家的人把手,他们可是在镇子上一手遮天。

    “苏桐,我不爱你了,你快回苏家……”梁怀生回头看了一眼浑身脏兮兮,素色长袍上溅满了污泥点子的苏桐,轻声说出这句话。

    夜风吹散了那句轻柔低声的低语,但是苏桐还是听到了,他眼中全是密密麻麻的红血丝,跪倒在污泥地里,楸着漆黑杂乱的发丝,哀嚎道,“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世道如此不公,要拆散我们。”

    梁怀生被镇民五花大绑,一个生着双倒三角眼的小个子往他脸上唾得吐了一口痰,浓黄色的老痰顺着梁怀生的额角滑落下来,“我呸,一个下贱的戏子还这么猖狂,披上这身戏袍真以为自己是万人敌的大将军了,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腌臜货。”

    梁怀生面无表情的看着那人,他的双手束后,不得动弹,要是平时早就狠狠给人一拳了。

    羞辱他的人名唤马钱,原是戏台打杂的,比他地位还低,现在趁着他人人可欺的时候踩上一脚,也是他把那事散播的人尽皆知,让镇上的人知道戏子与少爷勾搭成jian,做那档子腌臜事。

    “哟,还摆脸色给我看。”马钱看他冰冷的神色,往梁怀生的腿窝里踹了一脚,男人身形微晃了下,没跪。

    他拿起火把向他腿抽去……

    苏桐从泥地里踉跄爬起,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幕,他目眦欲裂,全身血液倒流,大喊道,“别伤害他,别打他,我愿意跟你们回去,愿意回去娶陆听兰。”冲上前去阻拦。

    冷汗混合着劣质粉液从梁怀生轮廓鲜明的脸上滚落,熄灭的火把带着灼人的余热,直直打在他的小腿上,戏服上滋滋烧出一个洞,还在外不停扩张,紧实的肌rou焦黑,传出一股皮rou烧焦的糊味。

    傲骨不屈的他,终于双腿跪地了。

    苏桐被几个人按倒在地,死命挣扎,眼角全是滑落的泪水。那几个壮汉全是听命于苏家的老爷子,苏文山。

    老爷子面目苍老,鹤立鸡皮,满头银发上戴了顶黑缎瓜皮帽,暗色长袍马褂,他驻在手上的拐杖往地上敲打,“苏桐,我看你是被那附身的妖迷惑了双眼,你仔细瞧瞧,他不是那女娃子,他是个男人。”那几个按住苏桐的人也是老爷子吩咐的。

    “爷爷他不是妖,你不知道我爱他,我有多爱他啊!!”苏桐看着那漆黑冒着火星的火把头对准了梁怀生,心痛难当,心被人狠狠碾压撕碎。

    老爷子颤颤巍巍的扶着木拐,朝着苏桐走去,他用那双浑浊昏花的老眼仔细打量他,好像第一次认识这是一直孝顺他的孙子。

    他挥起拐杖,狠狠朝他的脊柱上敲打去,“我养了你怎么多年,就养出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啊!你跟你爹一个德行,吃里爬外的东西,你知不知道你爹与你娘成亲后生下你,不顾嗷嗷待哺的你跑出川罗镇,要去找那个人,要和他在一起,枉顾家族,他也是个男人。”

    苏桐脸上冷汗颤颤,可他更惊愕的是听到的惊天秘密,他一直以为父亲出门做生意意外死亡,母亲才会疯巅,没想到实情如此。脊柱上的痛让他弯起了腰,让他一时直不起身子。

    跪倒在地的梁怀生冷冰冰强撑着的伪装破碎了,他因痛疼两条大腿止不住哆嗦,但是看到苏桐这样,他两条腿在泥地里缓慢蠕动艰难前行,“别打他!别打他!那晚是我强迫他的,是我强暴了他,一切都是我的错!”他失控嘶吼出声。

    那夜两人抵死缠绵,水rujiao融,如今看来只是黄粱一梦!

    “来人,把他给我关进戏台,族规处置!”苏文山拐杖重重敲击在地面,敲醒了趴在地上的苏桐。

    苏桐抱着苏老爷子精美黑色马褂,哭叫道,“爷爷别杀他,我回去和苏家小姐成亲,我乖乖听你的话,只求你放过他。”苏文山腿侧的短褂上濡湿浸了泪水,他还是那副苍老不近人情的面孔,那是祖上代代累积的愚钝无知,象征着封建黑暗的时代。

    族规是很可怕的私刑,不受地方管辖,只有你权力够大,占地为王,你就可以决定一个大活人的生死,拿捏他的小命。

    梁怀生被拖进了他常年唱戏的戏台,泥地上留下两道长长拖拽的痕迹,他的腿受了伤,跑不动了,也跑不了。他朝着苏桐露出一个安心的微笑,尽管这个笑诡异苍白,比哭还难看。

    苏桐也扯出了一张笑脸,笑着笑着泪水止不住往外流,今夜他哭得比他一生加起来还多。

    他被拖到了戏台后阁,那是一间乍小低矮的木架子搭起来的小阁,是他上妆面戏服的地方,也是那夜他们zuoai的地方。

    月色通过阁楼的缝隙渗透进来,温柔的水色照映在两个男人身上。白色轻薄的水袖堆叠在一起,五彩穗子云肩被凌乱地揉皱在一起,头上戴的如懿点翠凤冠在头上勒得头皮生疼,如琵琶嘈嘈急雨乱弹起来。

    苏桐坐在梁怀生的身上,喘息着去亲他眼尾扬起的凤目,被身下的男人顶弄的一起一伏,不住吸气,咬住了他被汗水濡湿贴身的戏服。

    燃得正旺的火把根根丢到了木质阁楼里外,苏桐在外被人压着按着,力气大的惊人,要五六个壮汉压着他的身子才不至于让他翻身,他叫他,“生生,别怕,我来救你。”

    阁楼里的人四肢被绑缚着,腿脚无力,炙热的高温席卷上来,火舌无情的舔舐着这里过往的每一处,他们zuoai的地方、打闹的地方通通都将化为灰烬。

    黑沉的夜幕里被撕裂了一个口子,红海燃烧起来,要烧透天幕,滚滚浓烟向夜空升去……

    苏桐眼睁睁看着木阁被烧,他们美好的回忆被燃烧殆尽,流下了道道血泪,唇上是撕咬出来的痕迹,他恨,恨拆散他和梁怀生的每一个人,恨川罗镇,恨世俗礼法把他们层层绑住,却又无能为力。

    木阁被烧得断壁残垣,焦黑一片,苏文山才示意那几个人放了苏桐,苏家大少爷跌跌撞撞小声喊着生生,一声又一声的生生,别怕,我来找你了。

    他终于找到了他的爱人,被烧得面目焦黑,烧成一截看不清样子的木头,他伏地抱起他痛哭流涕,“生生,生生,生生,别怕……”他被火焰一点点燃起,却逃不了那该有多痛啊!

    苏家少爷抱着尸体,跌跌撞撞的向外跑去,向山里跑去……

    苏老爷子看了直叹气,他跟他爹一个德行,不愧是留着苏家血液的人,摇摇手,“随他去吧,反正也跑不远,你们追上去看看。”

    令人惊奇的是,那几个人随着苏家少爷的脚印,却是没有见到他和那具烧焦的尸体,中途硬生生断在了山里,让人寒毛直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