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74 生死边缘
“是的,我叫李誉诚。礼堂停电是老毛病了,估计原因和上次差不多,我来看看。” 赵鹤鸣有些迟疑:“谢谢你,但线路年久失修还是有些危险,让维修师傅来吧。” 李誉诚指了指礼堂的安全柜,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学长不用这么麻烦,安全柜里常年备着应急处理工具,上次我也是用这些东西修好的,只是一点小问题。” 赵鹤鸣觉得他似乎比一年前开朗了不少,起码能直视人的眼睛说话了:“那就麻烦你了,千万要量力而行,如果这次的故障太复杂,我们就等师傅来再说。” 李誉诚点了点头,打开安全柜的门,拎着箱子走到了昏暗的后台。 赵鹤鸣隐约有些不放心,他让两个保镖去排查有没有可疑人员,留了一个人和自己去了后台。 李誉诚蹲在电箱前面,低着头一项项排查故障:“快一年没见过您了,没想到能在讲座上碰见,我和您也算挺有缘的。” 赵鹤鸣观时刻注意着前面的动向,听他主动和自己搭话,也认真地回道:“是啊,我这一年事情太多,很久没回学校了。怎么样,大学生活过得如何?” 李誉诚拧了拧松动的螺丝,额角隐隐有汗:“比我想象中好,我从小就不太会和人打交道,算是典型的社恐吧。幸亏遇到了霜明哥,他让我知道踏出第一步没有那么难。” 赵鹤鸣轻声笑了:“陆霜明啊,的确,我也是认识了他,才知道人与人之间可以这样交往。” 李誉诚有些遗憾地低下头:“我一直都不明白霜明学长为什么要退学……他那么优秀,真是太可惜了。” 赵鹤鸣不知道该如何向他解释,正在尽力组织说辞,就听到了通讯器的提示声。 “喂,你大声些……场内检测有五把枪支?”赵鹤鸣暗道一声糟糕,这次恐怕被启东的人事先埋伏了,这么快他们就狗急跳墙了么? “先让安保紧急疏散学生,通知高特局多派些人手赶过来。” 他转头对一脸茫然的李誉诚说:“誉诚别忙了,赶紧跟大家一块走。” 李誉诚手上沾满了黑色的油污,着急地在身上抹了抹,他有些颤抖地望过来,像一只瑟瑟发抖的小动物:“出什么事了学长?” 赵鹤鸣莫名想起了只有一面之缘的少年陆霜明,脏兮兮的小朋友抬头抓住他的衣角,可怜巴巴地睁着大眼睛:“哥哥……可以陪我说说话吗?我不是小偷。” 远处一声枪响打破了赵鹤鸣一瞬的晃神,保镖拦在他身前举起枪,赵鹤鸣一把拽起蹲在地上的李誉诚:“小书呆子,跟紧我!” 李誉诚的眼镜掉到了地上:“学长,我眼镜!我看不清楚了……对不起……” 之前的开朗只是照猫画虎学出来的姿态,他紧张地蹲下摸地上的眼镜。赵鹤鸣不能再耽误时间,一把挽住他的胳膊:“我扶着你,我们快撤。” 李誉诚点了点头,嘴唇不住地颤抖:“谢谢学长,对不起我又添麻烦了。” 三个人小心地挪向不远处的逃生通道,礼堂内充斥着学生不安的叫喊,灰白的硝烟在礼堂内飘散,赵鹤鸣根本看不到开枪的到底是谁。 他腾出一只手回拨通讯器:“人找没找到?校方安保怎么还没把学生全接走,做事效率怎么……” “赵检!” 一声惊雷在耳边炸响,难以忍受的剧痛碾过神经,他狠狠咬住了嘴唇才没有叫出声。 视线仿佛在一瞬间变模糊了,倒在地上之前,他看到了同样跌坐在地上的李誉诚。 李誉诚被枪的后坐力掀翻,腿上多了几个保镖打出来的弹孔。 腰间的血像水一样哗哗流着,赵鹤鸣觉得自己像是掉进了冰窟:“留活口,带回去审……” 他已经看不清李誉诚偏执又痛快的神色了,只听他反反复复地说:“婊子……你这个婊子!要不是因为你,霜明学长也不会被军方囚禁……” 赵鹤鸣咬着牙给齐相留了个语音讯息:“父亲,我在A大遇袭了,是启东策反了我以前认识的人,提醒大家都小心行事。立即封锁A大,在场的学生都要逐一排查,但不要吓到他……们……” 太痛了,以前也不是没有受过枪伤,但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痛。赵鹤鸣趟在冰凉的地上用力地喘气,胸腔里的杂音像沙漠里的风滚过走石。 另外两个保镖带回了医疗器材,就地给赵鹤鸣消毒止血。可李誉诚几乎是贴着他左腹开的枪,距离太近了,汩汩的血在他身下汇成了一片小小的湖泊。 “你过来……”赵鹤鸣身上的白衬衫被染成了血红色,脸白得像纸,但依旧目光如炬。李誉诚被他看得不寒而栗。 保镖把李誉诚押到赵鹤鸣跟前,他始终梗着脖子,倔强又怨恨地看着赵鹤鸣。 赵鹤鸣伸出手拽着他的领子把他拉近:“你做这些事是为了陆霜明吗?” 李誉诚不屑地撇了撇嘴:“你觉得我不配么?是啊,和你比我当然不配。你从来没掉进过深渊,你不知道有一个人拉你一把是什么感觉。你永远都不会懂的,一面之缘就够了,只一次足够改变一生了。” 他总是飘忽的眼神此时却变得很坚定:“他是我见过最优秀的人,本来前程不可限量,你挑谁不好,为什么要利用他呢?” “咱俩明面上不能绑在一起,一个被抓住把柄。另一个也废了,不太划算。” 当初他和陆霜明不太走心地表演了一出反目成仇,没想到能在今天要了自己的命。 他觉得有些滑稽,痛觉已经渐渐消逝了,他轻轻笑出了声:“多亏了你,陆霜明怕是要用眼泪水漫A大了。” 他不记得后来发生了什么,或许是睡着了,或许是进入了漫长的梦魇。他一路看到了很多人,爷爷、母亲、jiejie、庄忠湛和赵瑜……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对他的期待,最后一个遇见的是陆霜明。 他低着头,眼睛里噙着将坠不坠的眼泪,湿漉漉地抬眼问他:“你相信一面之缘可以改变一个人的一生吗?” 赵鹤鸣有些嫌弃地揪住他的耳朵:“我不信,那是里写来骗人的。” 陆霜明不依不饶地追在他屁股后面问:“真的不信吗?” 赵鹤鸣笑着走在前面,脚步都轻快了很多:“或许有吧,希望是能让人变得更好的一面之缘。” “赵鹤鸣!赵鹤鸣!”好吵,他下意识地想捂住耳朵,那声音不依不饶地聒噪着,“你死了你jiejie怎么办?到时候法案一通过,所有omega都能用阻断剂了,我就不给她买。” 谁他妈敢,赵鹤鸣听得怒从心头起,用力地想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被一片浓黑箍住了四肢,连眼皮都不听自己使唤。 那声音日复一日地在他耳边念叨,每次都有新说辞让他更生气。 “赵鹤鸣,如果你就这么死了,我就把你的骨灰和齐凛的混在一起,给你俩立个墓碑,墓志铭就写: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让你死了也不得安生。”这人是个疯子吧…… “求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好像又有点可怜。 “我后悔了,一开始就应该把你关起来,哪里都不许去,每天只能看到我,我要在发情期的时候干你,把我哄舒服了才给你避孕药。” 简直是欺人太甚了,赵鹤鸣皱了皱眉,竭尽全力想抬起手给这狂徒一巴掌。 “你……做……梦……” 像是古代逆流而上的行舟者,要用削尖头的竹竿戳住岩石才能向前,他一步一步跋涉着,在渡过最后一个漩涡后长舒了一口气,天光穿过水雾洋洋洒洒地映了进来。 陆霜明胡子拉碴的脸赫然出现在他眼前,他的瞳孔微微放大了,声音又轻又哑:“你醒了?”和一直骂他的混蛋简直判若两人。 赵鹤鸣张口欲言,嗓子却像吞了砂纸。 他“恶狠狠”地瞪着陆霜明,艰难地吐出一个“滚”字。 陆霜明连忙叫来医生,几个白大褂进来一通忙活,长篇大论地嘱咐了两个人半天。医生们离开后,病房里又只剩下他俩。 赵鹤鸣还在气他不辞而别,冷着脸不搭理他。陆霜明轻轻拢过他没输液的那只手:“别不理我,小鹤。” 赵鹤鸣偏过头打量他,眼神抚过他的眉眼和胡茬,一百句脏话堵在嗓子眼整装待发,但蹦出来的依旧是那一个字:“滚!” 陆霜明把脸贴在他的手上,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赵主席……” 赵鹤鸣不为所动。 “赵部长……”他竟然没皮没脸地笑了,还拉长了声音撒娇,“赵学长……鹤鸣哥,小鹤,好哥哥……求你不要不理我,是我做错了。” 赵鹤鸣觉得嗓子更烧了,一时渴得不行:“你给我闭嘴。” 陆霜明委屈地咬住了下唇。 “把脸伸过来给我打一巴掌。”赵鹤鸣用气声吩咐道。 陆霜明闭上眼睛,听话地把脑袋凑了过去,却只感到一片温热的皮肤贴上了自己的额头。 他颤颤巍巍地睁开眼,正对上赵鹤鸣琥珀色的瞳孔。赵鹤鸣的额头抵着他的,露出了一个无可奈何的笑:“我讨厌死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