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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替代品(下)

    所谓昙花一现,说的大概就是钟亚书。

    终于等到年过完了,梁安元就得回去。虽说现在他住的这房子也是聂之鹤提供的,再怎么比不上聂家老宅可总也自由的多。梁安元现在就担心一件事,他现在还算是聂之鹤的小情儿吗,要是不算了,这房子他还能继续住吗?

    今年他可就毕业了,他已经被养的懒散惯了,就指望着拿着这几年存下的钱开个什么店安安乐乐的活下去。梁安元就暗搓搓的想,真等甩了他,聂之鹤能送他一套房子吗,不要房子,一个开店的小店面也行啊。

    所以为了这,还是得忍气吞声再去趟聂宅,就当主动去伺候他那新欢都行,聂之鹤现在不是正迷他迷的厉害吗,喜金主所喜的,这拍马屁的方式不会错。

    就是怎么也没想到,聂之鹤维持热情的时间是不是太短了点。

    他第二天准时去聂宅,新年过了,老宅里仅有的那点热闹的气氛也就消散了。因为聂之鹤现在长期住老宅,管家和保姆也都安排上了,那新管家梁安元也是认识的,今天一来,还没来得及跟他寒暄几句,管家就急着拦他,“现在先别进去,先生在发火呢。”

    梁安元愣了一下,聂之鹤发火,这场面新鲜。

    “怎么回事?”他急着八卦。

    “还不是那钟亚书。”管家有点幸灾乐祸,也是受气已久,“他是真昏了头了,先生对他好点,尾巴就翘到天上去,竟然跑到太太家里去耀武扬威,也活该被赶出来。”

    简单的几句话听的梁安元目瞪口呆,刺激,情人逼宫原配,还是个男小三,他等不及要听,“后面怎么了,快说快说。”

    “大年初一先生肯定是要回家团聚的,钟亚书就不高兴了,在这闹了半天,东西都砸了不少,最后竟然跑到先生家里去了,当着面的撒泼,还说了不少话侮辱太太,这先生还能惯着他吗!就别说先生了,光是小少爷就忍不住,直接找人给打出去了。结果这大过年了,谁也没过好。”

    梁安元听的直咽口水,这小子是真的昏了头了,蠢也是真的蠢,他是真搞不清楚自己是什么身份吗?

    现在房间里该是什么光景,聂之鹤会怎么发火?

    梁安元说不幸灾乐祸都是假的,他就巴望着那新欢倒台呢。也不管管家还怎么劝,自己就佯装不知的进门去了,最多看几眼,就看看那小子痛哭流涕的模样也好。

    现在进聂宅也是轻车熟路了,本以为他们会关起门来解决,没想到才到客厅就听到哭哭啼啼了,都不用辨认,一听就是那小子的声音,又哭还又嚎,以前都喊“老变态”,现在喊的是“之鹤”了。

    聂之鹤坐在沙发上,却根本不为所动的样子,他似乎都没有在听,就只是坐在沙发上,两眼放空的盯着一个方向。

    钟亚书就抱着他的手臂在哭,边哭边说自己多委屈。这回的口齿是清晰点了,还在不知死活的给别人泼脏水,说着大老婆多阴险,故意刺激他,才让他一时犯了糊涂,归根究底,还是因为太在乎聂之鹤才这么做的。

    老掉牙的话,连那些豪门狗血剧都不屑演这套了,聂之鹤身为本剧男主角,想必早就听了不知道多少回了,所以才压根没个反应。就连梁安元走到客厅,明知道他是存了看热闹的心思,聂之鹤竟也不想理。根本看不透他,他到底是生气还是不生气,这么平静是为什么,风雨欲来还会不为所动?

    直到钟亚书哭的嗓子都哑了,两只眼睛红肿起来,聂之鹤终于有了一点触动,他的眼皮动了一下,垂下眼看着哭的凄惨的青年,然后问:“为什么怕了?”

    钟亚书哭的迷迷瞪瞪的,压根不知聂之鹤这一句是指什么,反应过来,他只能慢慢的说,“我怕你,我怕你会不要我……”

    不知怎么,聂之鹤竟是笑了两声,笑声像是讽刺像是惨然,“你怎么会怕的,你还会怕什么?从来只有别人讨好你,你怕过谁?”

    他低下头去看臂弯里哭的凄惨的一张脸,作为男人,这张脸昳丽的有些过分,他总该是笑着的,又肆意又嚣张,天不怕地不怕的,谁能欺负得了他。即便短暂的欺负了,他也会狠狠的报复回来,他压根就不会向任何人屈服。

    都是骄纵的,可是他不同,他连最基本的人情世故都不懂,在高高的象牙塔里面长大,一丝一毫都不会在意其他人的感受。就是这样,他骄纵的都有理有据,就连作恶都能恶的坦坦荡荡,能恶到骨子里,让人恨的牙痒痒,然后他又会懵懂无知的,只能让人再细捧着溺爱。

    羞辱人的事他做的还少吗,可他哪里会觉得自己错了,哪会对人低头。他是会哭的,对着聂同泽装模作样的哭,对自己就是真哭,可哪怕痛成那样了,他也真的一次都没有求饶过。

    从前一直当他蠢,但他其实聪明的很。

    聂之鹤竟忽地笑了起来,手指在钟亚书的脸上轻轻一按,待钟亚书刚露出一点欣喜,转眼就被掐住了下巴,聂之鹤的表情也恶狠狠了,“你怕什么,敢自己一个人跑过去,怎么就被灰溜溜的打回来。不知道带人吗,不知道使点手段,给你钱你都不知道怎么用!”

    钟亚书还要哭,聂之鹤马上就放开了他,“你怎么敢哭,还像模像样的哭。哭也要讲究,用点心思,要让人知道即便是假的,都心甘情愿被你骗。”

    他一按额头,又笑了,“就那么点像而已。”

    说罢就站起来往楼上走,“把东西收拾好,你今天离开这里。”

    梁安元大喜,钟亚书也大叫起来,跟在他后面追,“我不走,你说我可以住在这里的,你还说要我跟你住在一起!”

    俩人都上了楼,但只听钟亚书在大哭大叫,无论他说什么,聂之鹤始终很冷淡。梁安元本来是笑着的,但听着听着,很快就笑不出来了。这就是聂之鹤对待过气情人的方式吗?他曾经对钟亚书钟爱到什么程度,今天也可以一两句话就轻飘飘的结束。今天是钟亚书,很快就是他了。

    梁安元迅速在心里算了一下现在银行卡上的余额,要是聂之鹤现在厌了他,能给一笔分手费吗?

    楼上的哭声还在继续,可想必聂之鹤没什么回应,所以对方才越闹越大,就知道苦涩的哭着,哭到后面梁安元都嫌他吵,聂之鹤竟然还能忍住,那一声声哭诉回荡,“是你说的,是你说要我永远陪着你的,明明是你说要跟我住在一起。”

    只有他一个人的独角戏,终究没多久就停下来了。已经有保姆收拾好东西往下搬,梁安元尽量把自己那副忙着看好戏的嘴脸收起来,蹬蹬蹬上了三楼,刚到房间门口就能听到呜呜的哭声了,可房间太大,他根本看不到里面,聂之鹤什么样他也看不清楚。

    正懊恼着,聂之鹤就开口了,“叫人上来,送他出去。”又说:“你回去继续念书,我还是会资助你。”

    没一会儿就有司机上来了,拖拖拉拉的脚步声,钟亚书终于出现在门口,满脸的泪,哭的好不可怜。看他这个模样,梁安元忍了忍,是真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受了这么多天的气,可算是在这一刻舒畅了。

    这嘲讽的声音太明显太刻意了,钟亚书是狠狠被刺激到了,忽然就听一声尖叫,他竟直接转了方向,朝着另一端的书房跑去。

    司机追上去大叫,“聂先生,他去了书房!”

    看来是临走前还要再毁一把,书房里全是聂之鹤的生意资料,砸个电脑,撕个文件,不说大事,也肯定不小。

    等聂之鹤急匆匆的追过去,意外的是钟亚书却没砸什么重要的东西,书房里的动静很小,就只有一道影子被抛出,从楼梯上砸下去,摔到客厅的楼下,那么多细小的零件飞溅出来,然后变成支离破碎的片片。

    聂之鹤疯了一样往楼下跑,可接着,他就突然顿住了,好像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梁安元回过神也立刻追下去,砸碎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灰扑扑的一块一块,他赶紧蹲下/身去捡,再努力拼回去。梁安元从没见过这个东西,老古董一样,看外形好像是个什么机器,另外有一个东西他是认得的,在网上看过照片,是一盘磁带。好像在没有网络的时代里,人们就拿这个东西听音乐。

    也都裂了,又这么旧,肯定是不能用了。

    他表现的那么好,聂之鹤只是接过那盘摔的破破烂烂的磁带,看过几眼,忽然一把折成了两半,还很平静的样子,“你找人处理一下,该扔的都扔了。”

    钟亚书终于被硬带下楼了,他嘻嘻哈哈的笑,这下不哭了,张口又是恶毒,“聂之鹤,你就是个死变态。你还要我给你录音,说那些恶心的话,你就是个变态,神经病。”

    “把他带出去。”

    钟亚书依然在大喊大骂,被人拖出去,那骂声渐渐弱了,只有聂之鹤好像全不在意,他自顾自的上楼去,好像真的浑不在意,被他扔掉的也不是人,就是个不起眼的玩意。

    他什么也没说,梁安元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走是留,按道理这其实是一个很好的表现机会,就算是光从道义上来说,他也不能这么舍了聂之鹤去吧。

    天早就暗了,老宅彻底安静下来,聂之鹤也始终都很平静。可隐隐约约,梁安元就总是觉得不安,这么久了,他自认还是对聂之鹤有个几分了解,怎么看,都觉得聂之鹤今天的行为有些反常。

    别墅里的保姆也不会靠近,早早就到负一楼休息去了。只有梁安元还在客厅里徘徊,他看着楼上走廊里的暗灯,等了又等,还是小心翼翼的上楼去。不过这次是不敢再端茶送咖啡了,只是看一眼,确定他一切无恙就好。

    整条长廊都安静的很,只有大房间里的灯亮着,梁安元这一靠近就觉得不对了,扑面的酒气,全是从房间里溢出来的。

    “聂先生。”他喊了几声,一咬牙跑进房间里去看,却是连个人影都没看到,走到床边的时候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摔到软软的毛毯上,对方也“呜”了一声,梁安元这就安心了,是聂之鹤。

    “聂先生。”梁安元凑过去,就给他身上的酒气熏的一晕。聂之鹤整个人都蜷缩在床边,高大的人却缩成了一个影子,跟白天完全的反差。

    聂之鹤也不知道是醉了还是困了,好半天才动了一下,像个闪忽了一下的影子。梁安元下意识的就去扶他,俩人倒是亲密的靠在了一起。

    “你没有回来。”聂之鹤低低的声音,干哑的像在喉咙里灌了一把沙,“你没有回来。”

    梁安元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象征性的拍了拍他的后背。

    还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蹲下的双腿都发麻,却觉得肩上一颤颤的,是聂之鹤在哭。

    连喝醉后的哭声都很压抑,他喃喃的说着话,就是听不清楚,终于声音大一点了,反反复复就那一句了,“你没有回来。”

    他还是哭出来了,四十多岁的男人竟可以哭的这样凄惨,无力的靠在梁安元的肩头上,哭的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眼泪往下淌,也被肩头的衣服吸收进去。梁安元还没见过人可以哭成这个样子,肩膀上的湿意能顺着皮肤沁进去,一点点的入侵到他的肺腑,好像连他也能切身的感觉到聂之鹤的悲伤。

    他到底在思念谁,然后会悲伤到这种程度?

    梁安元就这样守了他一夜,直到天蒙蒙亮,他才支撑起麻木的双腿离开。他什么也没做,没有煮醒酒汤,没有给他盖一条毛毯,连聂之鹤坐的位置都没有移动过一下。这样他走了,聂之鹤还会以为是他自己过了一夜,没有人会看到他那副失态的模样。

    之后梁安元很自觉的收拾东西离开,到聂之鹤给他准备的房子里,聂之鹤没有再联系他,可也没有让他从房子里搬出去。

    直到他毕业那天,银行卡里被存入一笔数字,是他一直渴望的,可以让他滋润的过完下半辈子的数字。

    所以说他就是最让聂之鹤舒心的情人,离开的也这样自觉,越安静才拿的越多。

    他始终是感激的,他从聂之鹤身上得到很多,后面也暗暗留意过,倒没听过他再有什么新宠了,一直一个人住在老宅里。到快六十岁的时候又被儿子送到国外的疗养院去了,能颐养天年,也是好事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