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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 曹御史桃李天下,读书人代为申冤

    第八回 曹御史桃李天下,读书人代为申冤

    曹大郎被带到了县衙大堂,一个长得十分威严的中年男人着了一身绣鹭鸶青色官服,看来就是县官了。

    “你就是曹宝歆?”县官沉声问道。

    “卑职正是曹宝歆。”举人已经身有功名,自然也不是草民了。

    曹宝歆还不知道自己哪里出了问题,直到看到贾娇娇挺着大肚子出现,他先是一惊,心里又是想笑,他买来贾娇娇不过半年,又怎么可能有这样大的肚子?

    “堂下女子告你买卖人口,还是私逃钦犯,你可有辩解?”

    曹宝歆沉默了一会儿,“大人明鉴,卑职先前确有与妇人兄长钱财,但那是添妆,足足花了卑职十两银子,试问买一个媳妇何须这样多的银钱?

    “再者,卑职并未虐待于她,只是暂时没有余钱为她cao办婚礼,她便急煞了要将我告官,大人,这是诬告啊!”

    县官皱了皱眉,摊开面前的卷宗,“那你的身份怎么说?”

    要紧的倒不是买卖妇人的案子,大家心知肚明许多人活不下去了卖儿卖女,也没见过哪个儿女长大了还要回来告亲人的。

    “卑职是林州人,前些年家里出了变故,一家到此来投奔亲戚,一月前还为亲大娘cao办了葬仪,大人,卑职一句也不敢欺瞒您。”

    确实曹家的黄册记载都是清清楚楚的,可是还是有两处疑点,其一,虽然不是大案当年就迁居此地,但是为何从林州不远千里而来?其二,也是最让人起疑的,与大案主犯同姓,即便户籍记载清晰,但是县官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他一路迁徙未免太过顺利。

    “大人!”县官还想深入讯问迁徙之事,以便对证,那妇人便开始叫唤起来,“妾腹痛难忍——”

    好像当场就要生下来了,县官等人都吓得不行。

    县衙明镜高悬,岂是寻常妇人生产之处?

    蒋师爷赶紧叫人把她抬下去,临时辟了一处处所给她,又叫人去请稳婆。

    鸡飞狗跳了一阵,县官坐回位置,已经不复之前的从容,曹宝歆的神情也有些萎靡。方才他自己没有否认这女人是他的妻子,当然出了什么事情就是由他负责,其他人也不便上手,故而方才倒水擦汗都是他。

    他倒是不知道贾娇娇是真是假腹痛,但是贾娇娇趁机死命掐他报复倒是真的。

    好容易稳婆来了,脱了身走出门来,捋袖子一看手臂都掐得青紫,旁的人看得也是心惊rou跳,纷纷投来关切的目光。

    曹宝歆苦笑着摇头,放下袖子,自去大堂。

    曹宝歆看到贾娇娇确实很意料之外,他怎的在此?

    不过看到自家弟弟亲笔写的书信后,加之大肚的贾娇娇,他隐约有了一些猜测,曹二郎他想保住贾娇娇,首告免死。

    而曹宝歆已经顾不那么多了,他需要有力的支持。

    严知府并不是那样好说服的,曹宝歆心知肚明,必须拿出他无法拒绝的条件才行。于是他将目光投向了严知府的掌上明珠,试图利用严小姐从中斡旋。

    他并不是非娶严小姐不可,重要的是通过严小姐得到严知府的支持。

    严知府虽然外放多年,但是他也是进士出身,在京城经营多年站错了队才被排挤外放边地,自然他的人脉关系都是还在的。若是通过他打通关节,上下运作,说不定真的能翻案。

    满通判是从京城调过来的,只是听到一些风声罢了,他嘴上说着不肯遗漏此案要点,心里不知道怎么想的,此案并不是他经手的,难道他也是怀疑此案另有隐情?

    曹宝歆搜集到的证据颇多,已经秘密送往京城信得过的人手里,万事俱备,只差一个契机了。

    那么谁来制造这个契机,曹宝歆将目光投到了严知府手上,他身处边地,却是最积极响应大将军征召的,往西北要塞送人送物,不在话下。说明他并不是只愿意独善其身,甚至对于国家大事还是十分关心的。

    曹宝歆在逼迫他出头,严知府又不是傻子,怎么会轻易得罪京城要员。

    为此,曹宝歆不惜使了一些下作的手段,从严小姐下手。曹宝歆以与严小姐有了夫妻之实怕是珠胎暗结相要挟,严知府终于松了口。

    “宝歆,你大可不必如此,就是你不故意接近我儿,我也会暗中帮你。”

    严知府与曹御史也算是有一半的师生关系,曹御史早年曾讲学于白鹿书院,提点过几个学生,而严知府就是其中之一。

    曹宝歆愧然,“是晚辈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严知府叹了口气,答应帮他运作,不过成事在天,一切看造化了。

    当年大案牵涉不仅是曹家一家,还有多个大员,更严重的说还有与敌国交恶的缘由。

    这一场仗,并不是非打不可,边地民间多年友好互市,茶盐源源不断地输入莽莽草原,官方也是知道的,但是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这些贸易每年也带来了大量的赋税收益。

    战争开始后边境关卡全部戒严,莫说商队,在峰口关隘什么人都插翅难逃。

    主战派连年从各地征召士卒和粮晌,已经引起了许多州府的不满,甚至有些地方力有不逮的,连年财政亏空,只能拆东墙补西墙,究竟也不是长久之计。

    主和派上峰此前吃了大亏,一下也不敢妄加揣测圣意,只等什么人跳出来才好大做文章。

    而曹氏通敌案,就是主战派抓住主和派的一个大把柄。

    曹氏家仆在收拾曹御史书房时,发现了几封和边地的来往信函,他也不敢多看,不知怎的消息走漏了,由督查院自纠自查,真的在书房里找到了蛮族语言的书信。

    经精通者识读,竟然是边防要塞的驻点、换防和主官等等信息,这下子,督察院也不能善了,案件很快移交大理寺。

    这案子非同小可,许多地方都进行秘密处理,故而卷宗也是不大完整的,最后直接下了通牒,株连曹氏九族,连带不少大员,几千人糊里糊涂丢了性命。

    而满通判的jiejie恰好就是嫁到了其中一家,jiejie、姐夫和外甥都死了,满通判父母早亡,与jiejie在外祖家寄居,相依为命,感情十分深厚,说什么也不能接受jiejie这样枉死。

    而京城多方掣肘,根本不欲有心人多加调查,满通判无可奈何却也没想过放弃,终于在调离京城后得到了机会。

    他并不是要将曹氏后人置于死地,多年办案经验告诉他此事绝不简单。

    可是他直接亮明身份,曹氏后人也未必肯信他,故而表面上还是追查余孽为由,调查此事。

    因此,严知府出面请求他不要再追缉曹氏后人,他也是为难了一会儿,没有这个理由,他查曹氏通敌案作甚?继续追查,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千里外的京城,好戏刚刚开锣。

    八月初,京城大震,京畿诸县房屋倒塌,山体崩落,阻断河水,几条小溪断流,死伤严重。

    其后不过半月,又下了一场冰雹,此虽不及大震来得凶猛,倒也因为冰雹有些大如小儿拳头,砸死、砸伤了不少人。

    再者就是贪墨赈灾粮款被纠察出来,百姓衣不蔽体,而贪官污吏肥得流油,奏报只抵天听后,皇帝震怒,下令一干人等尽数下狱,罚没家财,首罪斩立决,以儆效尤。

    大理寺等三司忙得脚不沾地。

    而仅仅查抄贪官污吏一案,便从盘根错节间发现了更多的冤情,其中一条便是当年影响小有范围的曹氏通敌案。

    以当年曹氏曾经讲学的白鹿书院为首,许多在京读书人在许多知情者的鼓动下,十分愤慨,要求重查当年旧案。

    府县迫于压力,上报大理寺,而大理寺忙于缉捕贪官污吏,只得由监察院主导。

    监察院当年因为避嫌不可过多干涉,或者又是受人警告不可妄言,对此暗恨。皇帝也因为这事对监察院心有芥蒂,许多事情宁可交给地方京畿府县也不让监察院插手。如今见此案有翻身之机,如猛兽一般嗅着味就来了,监察院上下摩拳擦掌,只等一展身手。

    当年指证曹御史通敌的家仆早已不知去向,费了一般功夫才查到他回了老家,但是很快又被一群人带走了。那群人是混混打扮,但是行事颇有章法,不像是胡乱闹事的。

    监察院一路沿着线索追查,经由地方府衙配合,在家仆老家的后山起尸,经黄册比对以及家仆的亲属辨认,十有八九是家仆。

    死者为颈骨折断而死,身上的衣物已经腐烂,所剩无几的衣料却是可确定他生前去过京畿,因为衣裳是京畿作坊生产的,这种布料只有京畿才有,一般不供于外地,也不是一般人家能穿的,衣裳是家仆失踪时穿的。

    家仆亲属都是一般民众,亲者被一群凶神恶煞的人带走,其亲属自然着急,可是报了官之后也是找不到踪迹,只想恐怕凶多吉少了。

    此外死者的骨架基本与家仆相等,基本确定死者就是家仆。

    首告有功者,是什么人要置他于死地?

    如若此案没有隐情,为何兴师动众要去杀害一个仆人?

    皇帝看过监察院奏报后,默许了他们继续追查的行为。

    监察院获准阅览当年卷宗和证据,发现通敌来往书信确实都是曹御史的笔迹,可是内容并不是要通敌,而是几封家书,一些琐碎的记录,并不是写给曹御史的子侄,似乎是为他人代笔。

    如果只是因为人代笔而下狱,未免太过冤屈了。

    大理寺当年的主事已经告老还乡,病死路上,无法追究其错判的责任,那么识读蛮族文字的人又在哪里,为何要诬陷?

    曹御史结交的这个人又是谁,居然亲自为其誊写家书?

    许多线索如乱网纠缠,叫人一时难以厘清。

    但是基本确定曹御史是被冤枉的,那么当年被牵连的人果真是无辜枉死了。株连的旨意是皇帝下的,可是谁又有胆子去指责他?所以不过推到已故主官身上,再略微为一些人平反。

    再之后,九九重阳将至,这个遍寻不到的精通蛮语的人终于跳了出来,自陈案情,并且指认了主战派多名上峰,说他们教唆自己颠倒是非,诬告陷害。

    曹御史府里那些家书,也不过是技艺高超者模仿曹御史笔迹誊写的罢了。而誊抄着自己也知道兹事体大,生怕惹祸上身,抄的并不是边地驻军的信息。所有一切,于曹御史皆是毫不知情的。故而他狱中不管如何苦思,始终是不得要领的。

    曹御史不过是主和派一个不大不小的官,却掀起了这般后患无穷的风浪,说到底,主战派也是没有料想到的。

    主战派几个上峰被降职、免职,可是前线战事已经白热化,根本不是说停就能停的。何况,如果皇帝没有征夷之心,任这些人如何施为,还不是无济于事。

    西北草原广袤,牛马肥壮,常以马匹与我中原互市。可是近年茶产地气候不良,品质不足,产量有所下降,加上路途损耗严重,而马匹商人趁机抬价,一匹马已经超出了初时的数十倍之多。

    中原人虽然也养马,朝廷自设马监,可是养马没有方法,病马劣马颇多,军事骑兵用马还是得仰仗西北。

    这样来看,朝廷苦于无马良久,趁此机会夺过大帐草原,蓄养良马,似乎也是说得通的。

    宫中降旨令各方州县全力支持战事,在今明两年拿下敌方大帐,此后各地与边境贸易往来税负都降一成。

    贸易周转本就耗资巨大,边境关卡赋税极高,所得两三倍利润皆要抽取一半,商人们苦不堪言,指令一出,很快得到了一些时常走货的商人的响应,纷纷拿出不少家财支持。

    州县的子弟、卫卒,也在几番激励动员下,纷纷转战西北。

    解释一下:这里是参考明朝的诉讼程序,明清是不让女人参与诉讼的,好像是不便于对女人用刑,我也记不清了。要参与也是只能让她们的丈夫或儿子之类的代为诉讼。我写昏头了,更正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