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异闻

    第二日，叶槐安早早便进了石屋。

    昨日似乎做了一个怪梦，可梦中的白衣人，与画中的美人相差无几，同样的名字，同样的面容。是在过于离奇。

    虽说只是梦，却着实给了他一些灵感，或许他很快就能完成这个人偶了。叶槐安这样想着，便开始动手。

    他回忆着梦中白衣美人一颦一笑，手中的锉刀细细描绘。

    相传后晋末期，北海曾有张氏捕鱼为业，终日来往于北海之上。一日偶遇风雨大作，却见得海中氲起山壑，其间亭台楼阁，宫殿沈沈。缥缈飞楼隐隐可见，张氏疑，似是蜃楼仙宫。须臾风雨明晦，蜃气倾吐，海中山壑皆于虚无。时人惊之，有闻此者，皆寻于北海。

    这是曾经他的师父叶安说与他的传说，北海相隔姑苏万里有余，叶安却不知从哪听了这些异闻怪志。叶槐安不知道，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师父了。

    “嘶……”鲜血从食指溢出。叶槐安恍神中，锉刀切伤了手指。

    这是大忌，人偶师要求的是稳之一字。叶槐安今日却犯了大忌。

    血顺着锉刀滴在血丝玉上，顷刻之间消失不见。叶槐安并未注意此异象。

    他心中想着自己是否也与张氏般，或许只是一场迷梦罢了……

    若是姑苏匠师叶槐安，便没有他做不了的人偶。

    往后每隔两日，玉玲珑会过来视察叶槐安的进度。他估计，不出一月，便可向南阳王交差了。

    为了制作出心爱的美人，南阳王特地搜尽天下宝物。用黑曜石做眼睛，取西域名贵水晶作染甲；取高原雪蚕制作的天蚕丝，又用百种冬花提炼出凝脂为其上色，最终锻造出的蚕丝韧度极高丝线作为发丝。

    可叶槐安不甚满意，梦中白衣人青丝如墨，一肌一容是凡间俗物怎么也比不上的。

    为了得到真人般柔软的皮肤，叶槐安特地用了南阳王府搜罗来的几样珍宝。相信南阳王不会在意的。

    次日，玉玲珑又来了，她伸了一双素手，细细抚摸着案台上的美人。

    “这张脸，好……美”她近乎痴迷，一双手迟迟不肯收回来。与平日冰冷疏离的面容相去甚远。

    “叶师傅，果真乃神人。　王爷已经来信，明日便能到幽云州，你且等明日王爷回来，妾身自会替叶师傅打点好一切。”

    玉玲珑仔细瞧着挂画中美人，与眼前案台上玉人别无二致。她也可放心了。

    幽云州城郊外官道上，一群人马正朝着城门火速而来。

    南阳王领着一众侍卫，为了早些回到幽云州，一路上累到了六匹汗血宝马。

    这次皇帝病得突然，平日吃了那么多丹药，想来已经病入膏肓，无力回天了。管他诸位皇子如何争斗，没他这幽云十六州支持，又有哪个皇子能坐稳了皇位。朝廷也必须给南阳王一个面子。

    入夜，叶槐安沐了浴，吹灭了油灯。这几日他并未再做梦。　希望南阳王能够满意吧，不要再生事端才好。如果顺利，明日他便能离开幽云州。

    刚刚躺下，未料到王府中竟热闹起来，下人们匆匆忙忙集合，其中说南阳王已经回府了。

    “这么快啊”叶槐安起身穿衣，也没了睡意。

    果然不多时，就有下人前来，说是玉夫人请他走一趟。

    玉玲珑在屋里来回踱步，她日日书信告知王爷叶槐安的进度。没想到王爷刚回王府，还未歇息片刻，已经直奔石屋去了。

    她担心叶槐安的安危，不愿他也同那些画师般命丧黄泉。所以她急急唤了叶槐安过来。

    “夫人，叶槐安到了”正此时，婢女已经将人带来了。

    “叶师傅，你来的正好”玉玲珑走近，将叶槐安拉进房间。

    “玉夫人”叶槐安大概知道玉玲珑请他来的目的。

    “叶师傅，这是妾身准备的，王爷已经回府，现下就在石屋里。若是情况有变，你也可早些离开。”

    桌上摆着一个木箱，玉玲珑将其打开，里面是些金银首饰。

    “不不不，叶某受不起，在此谢过夫人美意了”叶槐安无意拿走任何财物。况且，南阳王一定会满意的，叶槐安忽然有了这种感觉。

    此刻南阳王已经进了石屋，他瞧着案台上美人，和梦中之人别无二致。

    “像，太像了……”他伸出手颤颤巍巍地抚摸玉人。　“不不不，这就是他。”。梦中永远触碰不到的美人此刻似乎活生生地躺在他面前。

    此刻南阳王怀抱的美人，已经像睡着的活人一般了，身着白袍，一根象牙玉簪，挽起如墨青丝，衬出圆润玉白的肌肤。

    南阳王抱着这尊美人出了石屋……

    当晚，南阳王独自待在卧房。直到次日，婢女进入侍候，才知道，南阳王抱着假人偶相拥而眠一夜。

    叶槐安听了下人窃窃私语，心知南阳王已然疯魔，自是不再理会。那人偶虽美，却终是死物，怎及他梦中一分的容色。

    所以叶槐安没什么值得留恋的，这个作品，与他做过的许许多多人偶，也别无二致。

    “叶师傅，你拿了这些赏赐，便快些离了幽云州”玉玲珑打点好了一些金子。

    “多谢玉夫人，最后，叶某有一事想要告知夫人”叶槐安觉得，或许应当告诉玉玲珑他的梦。

    于是他将他的梦全告诉了她，对于那位名为忘月的仙人，曾经也入了南阳王的梦。

    “夫人曾经问过叶某，叶某现在觉得，世上真有鬼神也未可知”　叶槐安说完。

    谁料玉玲珑却脸色微变，她急忙问到，“叶师傅可知那桃林在何处?我曾听闻王爷所述梦中之景，却与师傅所梦相差无几。”

    “哦?莫非夫人知道什么？”叶槐安追问。

    “听闻北海上有个东山天境，其间有一百里桃林，乃是一位神灵居所，想来师傅是入了仙境吧”玉玲珑答道。

    “叶某在此谢过夫人，此一别，愿后会有期”叶槐安心中有了打算。

    他深知幽云州不可久留，并未要玉玲珑这些赏赐，只是要了那把玄铁铣刀和足够的盘缠就离开了。

    出了城门，叶槐安直奔环州，此去一路向北便出了幽云十六州。或许他可以一路游玩到北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