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穷途
人生就像一场游戏，有的人装备精良处在不败的地位，也有的人脆的一击毙命，想要得到什么就必须要付出什么来换取。 “出卖rou体”这几个字听着就让人觉着不堪，可也是有些人活下去的唯一的筹码。 从乡下到城里，鹿春没有享受过几天好日子。 鹿春是跟着奶奶在乡下长大的，八岁之前他几乎没有见过自己的父母，听人说他们在城里是做大生意有大前途的人，那个时候他不懂也不在意，周围的小伙伴都说他是个没爹没妈的孩子，他甚至真的觉得自己就是电视里放的那种没有爸妈的孤儿。 八岁的时候村里来了两个很体面的人，开着很体面的车来接他到城里上学，奶奶拉着他的手让他喊爸爸mama，这两个人和照片里的长得一模一样，他对着相片喊得出来，面对真人的时候他却害怕了，那简简单单的几个字他喊不出口。 初到城里他显得与这个城市格格不入，闪烁的霓虹灯像黑夜的眼睛，暮色是群魔乱舞的屏障，新奇过后他开始想念乡下池塘的蛙叫和夜晚的虫鸣。 进到城里他才知道爸爸在做官，mama在做生意，为了弥补他，爸爸mama对他真的很好，慢慢的他感觉到了什么是父爱什么是母爱，他们给他最好的生活，让他上最好的学校……他感觉像是做了一场美好的梦。 可当梦醒来的时候就是从天堂跌进了地狱。 十六岁那一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家里只有父母无尽的争吵，从前的温馨就像鸡蛋的壳一磕就碎，爸爸开始好几天好几天的不回家听说是在外面陪着领导应酬，mama也因为生意的事着急上火，鬓间填了几缕白发，原本微胖的身体也明显的瘦了下来，也不再像从前那样注重修饰和保养整日里电话不断，他们忙得抽不出空去关心唯一的儿子。 鹿春就是从那个时候学会抽烟的，青春期的小孩儿或多或少都会做一些叛逆的事，他学会了逃课、打架，不再是同学老师眼中的乖学生。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半年多的时间，在他刚迈进十七岁那年的春节，鹿爸没有像往常一样回家过年，从上一年的腊月二十八出门后一直没有回来，其实像这样假期被临时抽调的现象很正常，往年偶尔也会有几次，可是这一年鹿妈也没有心情，年三十儿的那天晚上，母子二人只草草吃了些白天的残羹剩饭就囫囵睡下了。 鹿春睡不着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喃喃的道：“今天过年啊。”就这么睡了是不是太可惜？ 往年这个时候都在做什么来着？鹿春仔细想了想，春晚是每年必备的活动，开着电视虽然没有几个人会用心的去欣赏，也是喜庆的日子里最热闹的背景。 鹿春翻身下床，打开卧室的电视机，晚会也才刚刚开始……看了几个节目，就忍不住吐槽“果然是够无聊……”所以打开电脑玩儿了一夜的游戏。 还有一点不一样的就是在往年的大年初一，家里会来很多人拜年，所以他就要早早的起床穿戴整齐，可是这一年他直觉应该没有几个人会来拜年了，一直到了中午家里还是一样的冷冷清清。下午的时候鹿妈忽然对他说，要带着他出国。 鹿春着实吃了一惊，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出国？ 可是这个计划还没有实行，大年初五的那一天鹿春像往常一样躲在房间里打游戏，外面突然传进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了好久鹿妈都没有要去开门的打算。 “反贪局查案，请配合我们的行动，否则我们就会采用暴力手段破门而入了！”门外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反贪局？这几个字在鹿春的脑子里转了好几圈才让他清醒过来，他当然明白反贪局是做什么的，在那一瞬间他终于明白家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变化了。 门被打开之后进来一群人，确切的说应该是两拨，一波穿着黑色的西装胸前别着徽章，他在电视里看到过，应该就是反贪局的人，还有一波是警察。 带头的拿出一张盖着两个红戳的A4纸，严肃的道：“D市反贪局和公安局联合办案，请配合调查。”家里上上下下都被贴上了封条，所有文字类的书记档案都被封存带走。 一个穿警服的警察拿着手铐走到鹿妈面前，道：“郭红，你涉嫌拐卖和强迫妇女及未成年少女卖yin，现对你进行逮捕，有什么话到警察局说吧！” 鹿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定是自己听错了，总是一脸温和笑意的母亲怎么会是这种十恶不赦的人？ 直到站在旁听席上听到法官的宣判，以及受害者及家属对母亲的控诉，他才相信原来这是真的，他曾经最亲的人最疼爱的他的母亲在别人的眼里却是恶魔一般的存在，鹿春觉得整个世界都坍塌了，他无颜面对在场的所有人他恨不得马上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下一瞬，天旋地转，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醒过来是在医院里，旁边坐着一个警察大叔，电视里还在播放上午庭审的画面，他的母亲，数罪并罚被判了无期。在此之前他的父亲因为受贿、索贿、贪污数额特别巨大和渎职等罪被判了死缓，不得减刑、假释。 一夜之间，他真的变成了一个孤儿。 鹿春走投无路也没有亲戚可以投奔，他想要回到乡下，但是奶奶早在几年前已经去世了，在这世上他就像是失了根的浮萍，无处容身无处躲藏。所有人都戳着他的脊梁骨骂：“看那就是贪污犯的儿子，他妈就是那个千刀万剐该下地狱的郭红。”然后狠狠的啐一口唾沫。 那个时候他真的很恨自己的父母，曾经深深的诅咒他们。 可他仍活在这个世上，在餐馆里刷过盘子，在工地上搬过砖……他什么样的苦活儿累活儿都干过，因为他还要继续活下去。 白天去工地晚上去酒吧做收银，他长得好，漂亮又不偏女孩儿的阴柔，有人推荐他去豪域俱乐部，告诉他在那里挣得多，甚至都不用再去工地搬砖。 当时的他并不知道豪域是怎样的纸醉金迷的世界，乱花渐欲迷人眼。 豪域的经理是个不到四十岁的男人，穿得像一只翩翩起舞的花蝴蝶见到他的时候一双三角眼闪出金光，翘着兰花指给了他两个选择：“一个是做豪域的少爷，包吃包住，条件都是最好的公寓，一个月底薪一万，还不包括客人给的小费礼物，伺候得好推销多还有额外的提成，一个月最低也得有个十来万，要是遇到个阔绰的老板你这辈子可就吃穿不愁了。” 鹿春咬着唇问他：“另外一个呢？” “另一个就是做普通的侍应生，底薪四千提成另算。” “那……包住吗？”鹿春小心翼翼的问。 “吃住照包，不过住的是普通的六人间。” 鹿春点头，只要有住的地方就可以。“我选第二个。” 经理可惜的摇头，“你不考虑考虑第一个选择吗？就凭你这个长相，再有我的cao作一定能成为咱们豪域的头牌。” 鹿春害怕的直摇头，磕磕巴巴的道：“我是个直男，不……不喜欢男人的。” 经理忽然抿着嘴笑起来，“咱们这里这么多的少爷，你认为有几个非直男？大多数不都是被掰弯的？这种事儿啊做多了就习惯了。而且啊，这里不光是男客人，女客人也多得是，所以咱们这儿的少爷有很多都是夹心儿饼干……”引诱的问，“要不要试试？” “我觉得当侍应生挺好的。” 这个世界啊，当你想平静的时候它偏不让你安生。 在他工作不到一个月的时候鹿春忽然接到他所谓的舅舅的电话，一开始还假模假样的关心他的身体和工作，话头一转就说：“春春啊，你也知道，舅舅家里本来也没什么钱，还有你两个表姐要上学，那个时候你妈说公司暂时资金周转不开让我们借点儿，说两三个月就还，我们当时就想着大家都是亲戚嘛也没想那么多把家里的十多万的积蓄都给你妈了，但是……你妈这一出事……你看，这十几万对你们家来说也不算什么，但是舅舅穷实在是没有办法，你看能不能先把钱还给舅舅呢？” ……“舅，我爸妈出事后家里的财产都被封没收了，就连我妈那些所谓的产业也被查封了，我实在是拿不出钱……” “舅也知道不该为难你一个孩子，但你舅妈最近生病了，等着钱救命呢，舅也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鹿春的指尖紧紧捏着手机，道：“舅，你放心，这钱我会还的，我想办法还！” “哎哎，那敢情好，只是春春啊，你这还钱总得有个时间吧，你舅妈这病拖不得啊。” 鹿春咬咬牙道：“一个月，一个月我就还你。” 挂断电话鹿春颓然倒在宿舍的床上，一个月他要到哪里去弄十万块钱。 接下来的几天他连续接到十几个亲戚的电话，无一例外的都是让他还钱，少的几千块多的几十万，零零总总加起来要两百万。 可是，他没有退路。还了一个人，其他人就都得还。 两百万，就算是他再打十份工也还不上。 那一串零不是数字，是扛在他身上的枷锁。 都说女孩子在外面要注意安全，其实男孩子太漂亮了也一样要注意安全，鹿春太漂亮了，像他这样的一朵小白莲处在豪域这种豺狼环伺的地方怎么可能会不被惦记。 送酒上菜时被摸手摸屁股的都是常态，一开始不适应还差点得罪了一个大老板，幸亏经理进来摆平，伏低做小赔礼道歉又免了单，才让那个客人不计较。可到底时因为他让俱乐部遭受了损失，所以他第一个月的工资和奖金全部被扣光了。 经理戳着计算器，摇头道：“就你这点儿工资啊不足咱们俱乐部损失的百分之一，可是看在你是个新人又是个孩子的份上，就小惩大戒了，哎呦，啧啧……瞧你这梨花带雨找人心疼的劲儿，给你留一千块作生活费吧。”又用劝解的口吻对他说：“小鹿啊，咱们俱乐部可和外面那些下三滥的地方儿不一样，咱们做的是服务行业，客人来了咱们就要使出浑身解数哄他们开心，他们开心了荷包就敞开了，不就是被揩油么，习惯了就好，说不定啊这客人一高兴给的小费比你一个月的工资还多。”说完还拍了拍鹿春的肩膀以示鼓励。“以你的条件，不做少爷可惜了，大好青春就这几年，何不利用时间狠狠捞一把？” D市的天总是阴沉沉的，连着好几天都看不到太阳，鹿春休息的时候经常在宿舍附近的公园抽烟，这里离一所中学很近，他经常看到三五成群的学生背着背包在他面前走过，自己和他们差不多的年纪，他们脸上的笑容灿烂的让人嫉妒，他时常感叹自己好似没有未来了。 鹿春知道自己是一个经不起打击和折磨的人，当他终于鼓足勇气敲开经理办公室的门，他知道他的人生从此又转了一个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