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秦羿看不到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样的表情,但他能感觉到自己勉强扬起的唇角很是僵硬,但他还是继续问道:“那……夫人是翟氏的人吗?”他现在心里还存在着一点点侥幸。 翟氏也不止翟鹤墨一个人,是其他旁支的兄弟姐妹也很有可能。 林秘书并没有发现他的异样,除了秦羿的事情以外今天的工作也并不忙碌,他也不介意给这位以后很可能是同事的年轻人解惑:“当然。我们夫人就是翟氏现在的总裁,翟鹤墨。” 这个名字他已经很久没有在别人口中听到过了,回国以后第一次听,他没想到会是在这种情况下。 瞬间,万般情绪涌了上来,他已经不知道该表现出哪一个,最后心中只剩下了茫然和无措。回国之后的计划很多,但计划的中心就是翟鹤墨。他的未来都是由他展开,现在却直接从中间分离崩析。 他喜欢翟鹤墨,却在他告白的时候和他说了那些事。翟鹤墨是很聪明的人,瞬间就领会了他的意思。然后独自出国,几年完全消失在翟鹤墨的世界里。对于翟鹤墨来说,他整个人就是瞬间蒸发,了无音讯。 原来两人间的种种相处经历仿佛就是一场梦。 他以前的芥蒂太多,糟糕的原生家庭让他无法正常的面对翟鹤墨。所以他给了自己时间冷静,完全想清楚。他和翟鹤墨之间几年的空缺,他想过翟鹤墨可能会怨他不理他,但他没想过,也可能是不愿意去想,翟鹤墨喜欢上别人,甚至和别人结婚了的可能性。 现在,这样的事实将他的希望打碎,他连追逐的资格都失去了。 他相见翟鹤墨,这种想法在他留学的时候经常出现,但是却没有一刻普通现在这般渴望疯狂。 他突然觉得以前的回忆变得虚幻,他只有真实看到触碰到翟鹤墨,才能确定以前是真的存在。 他小心翼翼捧在手心的明月,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就被别人抢去了吗? 他将心房打扫干净,想拥明月入怀,但是不知什么时候,月光已不在他身上流连眷顾。 他不知不觉就愣怔了好一会儿,林秘书叫了他几声才反应过来。林秘书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你这年轻人怎么还爱发愣,表情怪奇怪的。” 秦羿只能摇摇头,勉强扯出一个微笑,听林秘书转回话题,讲公司流程的事情。 他半晌后才反应过来一个问题,和翟鹤墨结婚的那个人,岂不就是他方才见过的,他未来的顶头上司? - 翟鹤墨并不知道他离开的这一段时间翟老爷子和贺苍昀都交流了什么,但等他端着各种各样茶店回来的时候,两人正埋头厮杀正酣。 翟老爷子棋艺精湛,打法沉稳老练,而贺苍昀棋风则更为灵动多变。两人想要分出胜负,还有好一会儿要打。翟鹤墨就把茶点放在一旁,托腮看着两人手起棋落。 室内暖气打的很足,熏的翟鹤墨周身都暖洋洋的,安静的环境中棋子落下的“嗒嗒”声意外的催眠。再加上翟鹤墨昨夜本就没有休息好,如此看着看着,困意渐起,头忍不住一点一点的。 贺苍昀正捻着棋子思索着下一步的走向,突然感觉肩头一沉,他猝不及防的惊了一下,侧头看去,正巧被翟鹤墨柔软的发尾扫过鼻尖,他原本冷漠的眼神,一瞬间柔软温柔了起来。 “怎么今天困成这个样子?”翟老爷子抬起眼睛看着翟鹤墨。问道。 “听梁妈说,昨晚鹤墨的房间灯亮到大半夜。”贺苍昀一丝不苟的回答道:“兴许是失眠了。” 翟鹤墨这次是在极度安心的情况下睡着的,所以睡得很沉,即使贺苍昀伸手给他轻轻移了一个更加舒服的位置。他都不曾察觉,仍是一脸安然的熟睡着。 棋盘上的战斗还在继续,但棋盘外却是诡异的温馨一片,贺苍昀时不时微调自己的坐姿,避免翟鹤墨可能产生的酸痛。 老宅中自然有翟鹤墨的房间,甚至翟老爷子都吩咐要每天都好好打扫,万一哪一天翟鹤墨从别处回来,他马上就能有自己的房间休息。 他就是要让翟鹤墨清楚,无论后来住到了哪里去,老宅都是翟鹤墨永远的家,老宅的大门任何时候都向他打开。 又静静的下了二十分钟的棋,两人手中棋势几般变化,最后以翟老爷子险胜一个字风优势胜出。翟老爷子这局棋下得很尽兴,看着还一无熟睡的翟鹤墨,露出个无奈又宠溺的表情,他挥了挥手,小声叫醒翟鹤墨:“孙儿,先醒醒,在这儿睡得不舒服,回房间去床上睡。” 一边向贺苍昀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带着刚迷迷糊糊睁开惺忪睡眼,意识还没完全清醒的翟鹤墨回房间。 贺苍昀接受到翟老爷子的眼神,原是有些疑惑无奈,但见翟鹤墨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较忙伸手去扶。翟鹤墨此时只是眼睛睁开了,其实根本就没有清醒,感觉到身旁有熟悉的气息支撑着他,便放心的将身体靠在他身上,随着他的步伐机械的移动着。 贺苍昀都来不及和翟老爷子打声招呼,就只能无奈的半扶半抱着带翟鹤墨走回他的卧室。 虽然接手公司之后翟鹤墨就不再有那么充足的时间经常会回老宅,但是正如翟老爷子所做的那样,虽然主人久久没有回来,但是仍然打扫得一尘不染,甚至房间中还透着一股令人舒心的暖香。 翟鹤墨将小半个身子靠在贺苍昀的身上,跟着他的脚步一起迷迷糊糊的走着,现在又在模糊中看到了床的影子,他便伸手轻轻推开了贺苍昀,头刚沾着枕头,就又重新安静了下来。 又睡着了? 贺苍昀静静站着看了他一会儿,见他呼吸平稳,一副熟睡的样子,便上前两步,在翟鹤墨的床边停下。 他的眼神停留在翟鹤墨的脸上,突然想起了方才翟老爷子对他说的话。 他喜欢翟鹤墨吗? 当然。 他原本以为他的一切机会都在翟鹤墨突然结婚以后戛然而止,今天听了翟老爷子的话,却明白过来,一切并不止如此。 他应该是对翟鹤墨感情生活比较了解的,甚至知道当时谢呈珏同翟鹤墨的关系,当时,他可以说是无比嫉妒愤怒的。 但是他的身份让他不能多说。 所以可想而知,今天翟老爷子说的话,给他增加了多少能量。 他内心中的希望顿起,有些压抑太久的感情如同野火燎原。 贺苍昀现在翟鹤墨的床头,微微弯下/身子,伸出指尖轻轻拨开翟鹤墨睡觉时不小心蹭到了脸上的碎发。 他一直是有小心思的,不是吗?他一丝不苟,做到最细致,最完美,他能感受到翟鹤墨的信任与依赖,他就想要翟鹤墨再依赖他一些,直到最后离不开他。 今天原本是周末,平时贺苍昀都打理的一丝不苟的头发今天梳理的也没那么认真,现在他低下头,有几缕头发顺势滑下挂在额角,给他平日俊美冰冷的容貌竟填上了几分慵懒肆意的味道。 贺苍昀弯腰低下头仔细看了看翟鹤墨舒展的美颜,伸出指尖点了点翟鹤墨的眉心,然后将腰弯的深了一些,直到他的碎发都堪堪触及翟鹤墨的脸颊。 “喜欢你。” 一句像风一样轻的话消匿在两人浅浅接触的唇间。 轻软温热在唇上蔓延,是从未有过的新奇感觉。他极力控制住自己想要深入的想法,却也流连这片软热,轻轻在他的唇上磨蹭了一下。 这是一个偷来的吻,贺苍昀不舍流连,甚至想将这个只有他知道的接触放在回忆里珍藏。 但就在他准备直起腰离开的时候,在两人呼吸交错这般近的距离之下,他清晰的看见—— 翟鹤墨的眼睫,轻轻颤了颤。 - 因为各种原因,厉之霖同易熠向来不对付。 甚至已经到了相看两厌的地步。 特别是易熠,他讨厌极了厉之霖这张面具似的笑脸。咬人的狗不见,厉之霖就是只实打实的笑面虎。 这是他们几个发小的聚会,原本是要叫翟鹤墨一起的,但是封泽临时接到翟鹤墨的消息,说突然要去爷爷家,这次的聚会也只能无奈缺席。 易熠对着厉之霖频频举杯,颇有一种不将他一口气灌醉不罢休的气势在,厉之霖也来者不拒,一杯一杯的灌下肚。 封泽也没拦着,他大概知道易熠的酒量,更何况易熠也只是看着不靠谱。具体如何他的心中是有数的。 至于厉之霖的流量……那就看看在国外这些年,他有没有点进步吧。 反正这燕华是自己人的地方,若真是一不小心喝倒了,也能提供住宿一条龙服务,完全不用担心后面的问题。 “你在国外不是发展的风生水起,”封泽咽下一口酒液,低沉道:“怎么想起来要回来了?” 厉之霖轻笑,已经喝下了不少酒的他却仍是面不改色,话语条理清晰:“哪儿有什么地方比家更好?” “在国外那也算不上发展,练练手罢了,上不了大雅之堂。” “更何况……还牵挂着的人也还在这里。” “什么还牵挂着的人,”易熠嗤笑一声,眼角眉梢都带着嘲讽:“你怎么不直接说翟鹤墨这三个字?” “不管如何,相处了这么多年还是真的。”易熠原本明朗的声音有些喑哑,“有些事情,我们也或多或少能猜到一些。” “别把我们当傻子” 其实对于有心人来说,翟鹤墨和厉之霖之间发生过什么并不难猜。封泽后来去了军队,很多事情没有接触,自然也不怎么清楚。但是易熠一直一起的,各种各样的变化,他都看的清清楚楚。 当时厉之霖和翟鹤墨是走的最近的,两人年级相同,又同班同学,几乎形影不离,易熠要稍差些,毕竟有几岁的年龄差,上下学的时间都不一样,虽然整个人像是小年糕精,就爱黏着翟鹤墨,但是两人上学时间还是错开了,终究没有厉之霖这般可谓是占尽天时地利人和。 是什么能让当时好的形影不离的两人瞬间3分道扬镳?甚至于为了不再和厉之霖在一起上学,翟鹤墨毅然放弃了出国这条路。 无论是当年还是现在,易熠都觉得,和厉之霖有关的事。都不会普通表面上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