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决意（文末附彩蛋）

    普朗特大公的书房中。

    关掉通讯通讯后的菲利普长长地叹了口气，贴身男仆体贴地为他按摩起了太阳xue，疏解他情绪激动后的头痛。

    “安德里亚，你说我为什么生出了这样的儿子？”据传薇拉·李是某位大公的私生女，如果真的伤到了她的女儿，　还不知道要生出多少事端来。

    “路易勋爵还年轻，年轻人难免有荒唐的时候，等过几年，他长大了就好了。”

    “但愿如此。”路易已经二十二岁了，威灵顿公爵在他那个年纪的时候已经在军部混得风生水起，成为了首都星最炙手可热的贵族，风头甚至盖过了他的堂弟，现任皇帝陛下。

    可是自己的儿子，同样是皇室血脉，一天到晚只会饮酒作乐。一定是他母亲过于宠溺的缘故。大公擅自将原因归在了安娜公主的头上，后者已于三年前过世，无从反驳他的论断了。

    就在这时，大公的军事顾问发来了会面的请求，贴身男仆适时地退了下去。半个小时后，公爵从施耐德秘密基地中的电梯走出。基地位于数百米深的地底，专为卡斯蒂利亚的禁忌实验而设。

    这个基地的大厅和烈焰基地中的实验室很像，冰冷肃然、井然有序。从高处的平台望去，广阔的大厅中摆着数以百计的卵形舱，通过半透明的舱门，可以看到里面的内容物，绝大部分是十几岁的少年少女，亦不乏年幼的儿童，每个人的身上都插满了各种导管，身体的各项数据被实时地显示在卵圆舱的控制面板上。

    时不时的，就有身穿白大褂的工作人员将某个实验体唤醒，将他们送往被这里的人称为“斗兽场”的地方，在哪里，所有的实验体将被迫驾驶机甲厮杀，只有每一批中最强的那个才能活下来，进入卡斯蒂利亚的秘密部队。

    “大公阁下，还满意您看到的吗？”卡斯蒂利亚不知何时站在了大公的身侧。

    “当然。”从这个秘密基地离开的每一个实验体，都及得上帝国军队的王牌。在此之前，没有一位大公能够单独与某个军区的力量抗衡，更别说对抗首都星的征伐。

    可现在只需要五名雷霆的驾驶员，就足以破坏一艘中型战舰。掌握了这支军队，就等于将上帝之鞭握在了手中，他将有力量与朱庇特分庭抗礼。

    “时间不多了。”大公忽然说，“亨德里克已经逃到了卡利斯托，我们的情报整整晚了一个月。”说到后面，他简直要咬碎后槽牙，情报延迟了如此之久，说明他安插在朱庇特的眼线失效了，同时也意味着，皇帝已经对他的小动作有所察觉。

    卡斯蒂利亚轻易看穿了大公的想法，除去他的儿子路易，内阁还有另外两位候选人。这几年，为了获得内阁和贵族议院的支持，他往朱庇特输送了无数的金钱和奇珍异宝。如果亨德里克在军部的帮助下重回首都星，那么一切努力就都打了水漂。曾追杀公爵的大公也一定会被新皇视为眼中钉rou中刺。

    唯一的办法，就是趁现在杀了公爵和他的幼子——亨德里克现在还是戴罪之身，擅自离开流放地依然是死罪。

    可是卡利斯托是第三军区司令部所在地，有层层重兵把守，号称一只虫子都别想飞进去，贸然发动对基地的攻击显然需要强劲的兵力和莫大的勇气。

    他需要一个人帮他下定决心。

    大公由于这个想法打了个激灵，不知是出于激动还是恐惧，他紧紧地抓住了手下的栏杆。

    金发的科学家却并没有立刻说出他想听的话：“我们可以试试暗杀，假使您没有合适的人选，我或许可以为您推荐。”

    “暗杀？他在流放地的时候，我们尚且没有办法下手，更不用说在卡利斯托干掉他。”皇帝陛下对于公爵的态度非常矛盾，矛盾到普朗特大公一度怀疑那些兄弟luanlun的传言是真的，不然他为什么将公爵赶出朱庇特却又将他置于严密的监控和保护之中？

    “那么，就只有一个办法了。”卡斯蒂利亚于是说。

    薇拉·李的宅邸在亚特佐尔市的郊区，相比于城市中鳞次栉比的高楼和贫民窟里密密匝匝的矮屋，这里简直开阔到令人不适，大门和主建筑之间隔了数百米之远，广阔的空间被如茵的绿草和高大的乔木填满，道路的尽头是巴洛克式的喷水池，清泉从女神手中的水瓶汩汩而出。迪克定睛一瞧，那女神的面庞和薇拉·李如出一辙。

    女仆将众人引进了大厅，薇拉·李正从楼梯上款款而下。露西亚一见到母亲，立刻就扑到她的怀里，她今晚受了惊吓，当然得狠狠地向母亲撒撒娇。女皇在她的背上轻轻拍了几下，柔声安慰着女儿，而后抬起头来，向杰西卡和迪克致谢，并邀请她们在家中小住几日。

    迪克忍不住产生了一种错位感，冷酷与温柔，两种形象十分矛盾，又在这个女人的身上奇异融合。

    晚餐后，露西亚邀请杰西卡到花园里散步。在花匠的精心照料下，花园里的郁金香常年盛开，散发出阵阵沁人心脾的香味。

    波恩星大大小小的卫星散落在天穹上，仿佛一串美丽的珍珠项链。在朦胧而静谧的夜色下，少女只听到自己的隆隆的心跳。她几度想开口，又怕话语会暴露自己的天真无知——她听说杰西卡来自繁华的首都星，还游历过帝国的大部分疆域——于是找了个相对安全的话题：“今天的晚餐……波恩的菜式还合您的胃口吗？”

    “当然，非常美味。”

    仅仅是这样的一句话，就让露西亚的心脏变得轻快起来了。她从这种肯定中获得了勇气：“听说您去了很多地方，而我——希望您不要见笑——至今也只去过附近的安道尔公国，我在那里读书。”

    “你还年轻。”杰西卡说，“以后会有很多机会到处游历的。”

    “真希望如此。”露西亚低声嘟囔了一句，又看向杰西卡，“您愿不愿意给我讲讲您的见闻？对于外星的事情，我好奇极了，哦，对了，我还从没去过朱庇特，首都星是什么样子呢？”

    两个人从开满睡莲的池边走过，浅粉色的花朵卧在水面上，无声地沐浴着清雅的月光。

    在杰西卡互道晚安后，露西亚的心窝里充满了一种甜蜜而简单的快乐。这种快乐使她久久不能平静下来，在杰西卡离开后，她还是兴奋地花园里徘徊，直到一个孤单的身影吸引了她的注意。

    一个幸福的人总是希望把她的幸福向全世界馈赠，于是她走过去打招呼：“迪克？你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

    年轻人坐在花园的长椅上，双手撑在两边，看上去有点闷闷不乐。

    “是我们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吗？”既然这个年轻人是杰西卡的朋友，露西亚便感到自己有向他展示善意的必要。

    “不，我只是突然有点想瑞吉了。”

    “瑞吉？”

    “我弟弟。”

    少女眨了眨眼睛。

    “如果他还活着的话，应该十岁了吧？”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眉眼之间有一种深沉的悲哀。

    “你们失散了？”

    “嗯。”迪克含糊地应道，“六年前，我们乘坐的难民船被烈焰捕获，后来我逃了出来，杰西卡救下了我……”

    “我相信瑞吉一定还活着。”露西亚开始努力发挥她的乐观，“仁慈的天父一定会让你们再相见的。”

    然而，莫名的不快却在迪克的脸上浮现：“谢谢，但不是每个厄尔斯人都像你这样幸运。”这五年，他和杰西卡到处游历，根本没有寻得烈焰的踪迹，希望也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破灭：“你看，现实就是这样，有些人生来就拥有一切，而另一些人，无论他们拥有什么，世界都会夺去。”

    露西亚涨红了脸，拼命在脑中编织安慰的话语，却没有找到任何一句合适的话，只好说：“对不起。”

    她知道母亲的财富没有一个子儿是通过辛勤的劳动获得，不由得为自己的幸运感到羞愧。只是在过去的人生中，她从未深想过这件事。

    毋庸置疑的是，露西亚是一位非常可爱的少女，她天性温和，举止娴雅——很显然薇拉·李致力于将她培养成一位淑女——又带有一种年轻人特有的直率，几乎没有人会对这样的人心生恶感。

    “我并没有针对你的意思，人不能选择自己生在什么样的家庭中。”迪克立刻说，“只不过同样生而为人，我们的族人在这个社会中总是处于被掠夺，被欺凌的位置，你更像是一个幸运的意外。”

    “你说得对，迪克，我从没仔细想过身为厄尔斯人这件事。”一直以来，薇拉·李都将她保护的太好了，直到被黑衣人追捕的时候，她才真正开始理解身上四分之一的厄尔斯血统意味着什么，“我想我会努力的。我保证，至少……至少我可以试着说服mama。”

    年轻人的神色里流露出诧异，他从未指望一个养尊处优的富家少女为厄尔斯人的抗争做出贡献。

    露西亚在迪克的身边坐了下来，和他一起望着天上大大小小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