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逼宫（剧情章；仙门逼宫失败，霜寒计划通）

    逼宫当日，顾清辉将宫中上下全遣到后宫之中，下令说若是害怕，尽管从侧边小门自行逃去，若是不怕，便在宫里静等即可。他御下向来仁厚，到这般危急存亡的时刻，竟也没几个要逃的，全都安安静静听候安排。

    是夜，以宫长安为首的一众仙门修士自正门长驱直入，竟无一人阻拦。众人见这回逼宫之举如此顺利，心下反而惴惴。及至正殿前，见除顾清辉、霜寒二人之外，歌离、天醉、风起等人皆在殿门外等候，几人身后更有数十青丹修士严阵以待，反而放下心来，想着即便皇帝早有准备，凭这几十人，想要对抗数百位仙门修士，也断无成功的希望。

    “长安。”见这数百人在面前列阵，顾清辉目色沉郁，上前一步，“你果然还是走到这一步了。”

    宫长安与他遥遥相对，眼中闪过一丝动摇，最终还是咬着牙上前一步，道：“若非逼不得已，臣亦不想走到这一步。陛下原对臣有恩，愿不计前嫌，免我株连之罪，臣不胜感激。然陛下为妖人所惑，多年来所行之事，桩桩件件皆毁我东界万年国本，臣别无他法，不得不冒这天下之大不韪了！”

    顾清辉缓缓摇头，道：“毁我东界万年国本的，不是朕，是你们自己。”

    这话一出，宫长安背后众人皆面面相觑，继而嗤笑出声。一人道：“陛下莫要逞这口舌之快了，我们此番举动，只为天下大义，问心无愧！”

    “就是！”“吾等只求清除妖孽，救我东界与水火！”“妖人不除，东界永无宁日！”

    附和声顿时响成一片。

    “陛下。”宫长安抬起手来，示意身后众人安静，又深深望着顾清辉，“以您的见识，当知今夜绝无胜算。您若心中还有一丝清明，便站到臣身边来，让臣等为您除了你身旁这些妖孽，往后这东界帝皇的尊位，自然还是您的。”

    这话一出，倒是没人反对——既然打着清君侧的名号，面子上的功夫还是得做一做的。

    顾清辉身形不动，只低低唤了声：“歌离前辈。”

    歌离应声出列，对着阶下众人朗声道：“诸位请看，这人是谁？”

    说罢，一名身材窈窕，芳华正茂的女子行至她身前，先是对着众人行了一礼，抬起头来嫣然一笑，等确保自己的面目已被阶下众人看清，才回转过身，在歌离脚边跪下。

    “谁啊？不认识啊？”数百人中，大部分人都觉得疑惑。

    却也有那么几人，在看清女子容貌之后，握着剑柄的手指忽而颤抖起来。

    “铃依愿为我青丹之人献出己身，请艳尊动手。”那女子的态度不卑不亢，抬起头来，对歌离露出一个极温柔的微笑。

    歌离低下头，眼神中有些痛惜，开口却是沉稳：“铃依，你此生所立功德，我青丹之人永不会忘。”说罢一手扬起，盖在她天灵之上。只一刹那，那名叫铃依的女子便晕厥过去。

    阶下之人又面面相觑了一番，皆不懂这番举动究竟有何深意。再定睛一看，歌离掌心灵力运出，分明是一个散灵碎丹的手法。可怜那女子昏厥在地，毫无反抗之力，立时便被捏碎了青丹，散尽一身修为。

    这可真是匪夷所思极了——双方尚未交手，怎么对面反而杀起自己人来了。

    片刻之后，惊疑不定的众人便得到了答案。只听几声惨呼过后，十数位金丹修士纷纷或跪或跌，口吐鲜血，倒在地上痛苦地颤抖起来。站在他们身旁之人赶紧帮忙搀扶，一探之下，却发现这些人只在刚刚那须臾时光里便碎了金丹，一身修为，就此散空。

    不等这些人反应过其中缘由，又有一名貌美少年缓步上前，朝众人亮过相后，跪倒在天醉身前，说了与先前那女子同样的话。同样是昏厥过后散灵碎丹，又有二十多位金丹修士随之倒地不起，修为尽失。

    这一下，众金丹修士终于慌乱起来，

    “妖人，你们这使的什么妖法！”一人大喝道。

    顾清辉抬了抬手，站在他身后的二十余位年轻青丹修士齐齐出列走下阶去，其中为首一女子对众人扬声道：“请各位前辈看过我们面目。你们今夜想要攻下这东云帝城，须得从吾等的尸体上踏过去，只要那时你们还有与陛下与各位尊主的一战之力，这东云帝城便是你们的！”

    她话说得这样大，众人原本不屑。然而这数百人一一看过那二十余名年轻男女的面容之后，却都变了脸色。

    “这这这……”有人先吓破了胆，连连后退几步，“怎会如此！”

    就连宫长安，在看清了为首女子的脸庞后，都脸色煞白，下意识拔出剑来对着她咽喉，却不敢将剑刺下，剑尖颤抖不止，将他内心的惊恐暴露无遗。

    “怎会如此？”那女子迎风笑道，“种因得果，有什么稀奇？诸位为举大业，将我们这些兄弟姐妹压在身下肆意掠夺之时，可曾想到过今天？”

    说罢，她又上前一步，目光直盯着宫长安：“这位公子，当初你要我与姊姊一同伺候你，却嫌姊姊伺候得不够巧妙，不顾她当日身体虚弱，一脚踢碎她丹核之时，可想过有两百金丹子弟的修为，正是毁在了你手上？”

    “你……”宫长安剑尖颤抖更剧，几乎要握不住剑，人也踉跄着后退了一步，“你们……”

    女子凄然一笑，轻声道：“采珊今日，便要替姊姊报了这仇！”说罢体内灵流运起，却并不向外，只对着自己丹核。须臾过后，她亦吐了一口鲜血，却强撑着没有跪地，反而恶狠狠盯着宫长安，那眼神恨不得啖其rou、饮其血一般。

    众人神色皆是大骇。方才那一男一女，碎核之际都已昏厥，因而感受不到灵丹破碎的痛楚，这女子却是生生自毁了丹核，这份残忍狠绝，当真教人胆战心惊！而她这一番作为过后，宫长安连退了几步，倒在身后尚且不曾遭难的两个修士身上，一口浊血吐出，双腿蹭着地面胡乱蹬了两下，一身修为，已然废了。

    这一下，众人终于醒悟过来——眼前这些男女，皆是藏匿在东云帝城几处暗馆里的流莺。前些时日，他们为举大计，自然要想些旁门左道增进修为，积蓄与帝皇、与西域对抗的实力。而增进实力的最好方法，便是以青丹之人为炉鼎，强取豪夺。

    然而这些青丹炉鼎，不知用了什么妖法，竟能让他们的丹核与这些金丹修士的丹核连为一体，生则同生，一碎俱碎。如今他们碎去一枚青丹，便会有十数位、乃至数十、数百位金丹修士金丹碎裂、散尽修为。

    这还怎么打？即便当真从这些人的尸体上跨过去，这数百修士也几乎都成了重伤在身的凡人，即便有少数几人幸免，却又如何还能与那两位渡劫之境的帝后相抗？

    “诸位前辈。朕先前说，毁我东界万年国本的，不是朕，是你们自己。事到如今，你们可明白了？”顾清辉缓步上前，声音里竟透着几分苍凉，“若你们为人堂堂正正，不去钻研那些旁门左道，以你们今日声势，未必不能将朕从这龙椅上拉下来。可你们偏要自甘堕落。”

    “宫长清！你这话毫无道理！”修士队伍里，仍有人死鸭子嘴硬，或许是自知绝无善果，连对帝王的尊称都顾不上了，“我金丹修士以炉鼎双修增进修为，是自古而来的正统！这些魔教妖人我们施以妖法，借此挟制我等，那才是卑鄙龌龊，阴险至极！”

    “聂铭远。”顾清辉望向说话那人，“他们的蛊原本只种在自己灵窍之内，若你们心无贪念，只行双修之事，不去掠夺他们灵窍之中原本属于他们自己的灵力，这蛊也是种不下的。而今种种，不过是你们咎由自取。”

    “这……这是你强词夺理！魔丹妖人灵窍天生洞开，那便是生来要给我们金丹之人取用的意思！天道如此，我们为何要逆天而行？你同为金丹，竟这般维护这些魔教妖人，倒行逆施，天理不容！”

    顾清辉还欲开口，一旁风起却出声阻拦，道：“陛下，您的这些道理，与有些人是说不通的。说不通也无妨，等他们都死了，这道理自然也就不复存在了。”

    霜寒闻言抚掌大笑，道：“好！好极！诸位，你们是想即刻认下这道理，还是抱着你们的道理一同去死？本座今日，倒想见识见识你们的骨气。”

    他这话已然是有意在激怒阶下众人，然而只有包含那聂铭远在内的少数修士拔出剑来，想要冲上前去。纵使是这几人，最终也未伤到前面一排青丹男女一根毫毛，立时便被身旁人拦了下来，死死按在原地。

    那数百人都起码是化神之境的修士，纵使用了许多旁门左道，一身修为也非轻易就能得来，哪里肯这样舍弃？若任由那几人盛怒之下将这些男女尽数杀了，那自己便也要像那些倒在地上痛苦颤抖的修士一般，此生再无半点指望。

    这一次声势浩大的逼宫，至此，终于成了一场闹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