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日常

    一周後。

    午睡中的星影，半梦半醒间，觉得胸前一重，接着是四个小点的规律踩踏，伴随着一高一低的小小呼噜声，和时不时朝自己脖子的拱动。

    「他们出门啦？」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星影半张着双眼，蒙胧的视线里是两团小小的毛球。

    「凹呜～」银白色的毛球叫了一声。

    「呜凹凹…」乳白色的那颗凑近星影的脸，舔了一口他的鼻尖，然後一个不稳从他肩膀滚落，「咪！」

    连忙护着毛球，不让他们滚下床，星影算是完全清醒了。眨了眨眼，看向大床另一侧，多加的那张小床上，一个圆形的巢里，两颗蛋正照着温暖的孵蛋灯。

    左手的手指被轻啃一下，星影笑着揉了揉两团毛球，随手抓顺了一头黑长发，然後抓着一撮头发逗着圆滚滚的两只

    一个毛球伏低身姿，努力瞄准星影手中那撮猎物。

    「呜凹！」另一只一个翻滚，还是失手没抓住头发的银白毛球，气呼呼的吼了一声。

    听在星影耳里全是奶声奶气的猫叫，「可惜我听不懂你们说什麽。」

    「他说这次不算！」齐琼琰悄声进房怕吵到星影，结果开门就看到这样的温馨的场景。

    「早啊！今天不忙？」星影转头看着朝自己走来的齐琼琰开口，「特教老师感觉很清闲，一年可以连休3个月的假期？」

    「嗯…严格说起来特教老师算是兼职，正职是…」齐琼琰看着已经坐起身，双手环胸挑着右眉的星影，跟着做到床边，笑了笑说，「校董，学校是我很多年前创办的。」

    「继续。」星影任由两只活泼好动的毛球在身上乱爬，面上悠闲的听着，实则眼里带着深意，他知道对方看得懂。

    「专为星兽和入册的混血人类创办的学校，从幼儿园到大学、专科研究所，因为这几年开始跟莫凛有接触，所以也有招收一些兽人、混血兽人。」齐琼琰习惯使然得推了推不存在的眼镜，「然後，近期有计画要扩招一些非人….这部分是合并宇文韬那块业务。」

    「听起来你们的规划很全面。」

    「一开始是不希望再有纯血或混血的幼兽被有心人利用，毕竟，星兽数量已经不如从前了。这几年发现你的行踪之後，才决定把重心移回这里，并且开始加强教育这块。况且，小星星….」齐琼琰喊的缱绻，试图掩盖眼里淡淡的感伤。

    「嗯？」星影抬头。

    「孩子们以後也需要接受正规的教育，人类的那些并不完全适合星兽社会。」齐琼琰笑的有点苦涩，微微别开视线。

    他清楚星影对他仍有保留，也知道就算星影真的能既往不咎，心上仍有那个疙瘩。

    记忆苏醒後的星影唯一说过的一句兽语，像是用把刀直接刻在齐琼琰心上，至今依旧血淋淋的。

    也许就是因为这样星影才浅意识抗拒找回这些回忆。

    齐琼琰深知永远都无法弥补，自己也想任凭伤口就这样溃烂。

    星影垂下视线，两只手掌下各一只毛球，打着哈欠昏昏欲睡的点着头，他看得心里一软，温柔的勾起唇角。

    「孩子们啊…我们的孩子，也许会回来吧….」星影默默的低语着。

    齐琼琰猛然对上星影的视线，「小星星，你….」

    「嗯？」脸上是平静的淡然，「我给他一个回来的机会，但是….你考察中。」

    「好….考察多久都好…」齐琼琰意外星影松口。

    「也许他最终不会原谅我….不会回来，那我也能理解。」星影视线像是落在很远很远的彼方，「是我粗心，直到最後一刻才知道他的存在。」

    「是我的错！我不应该那样对你….」齐琼琰激动的出声。

    星影似乎被从幻境唤醒一般的回神，「其实，不重要了….我提到这些不是要让你愧疚的。」

    深吸几口气，看着手边熟睡的两团毛球，目光柔和的开口，「我们都要往前走的，纵使伤的再重，有些责任依旧责无旁贷。」

    看着齐琼琰微红的眼眶，星影继续说，「但路上总有些美好，会让我们甘之如饴。」

    「嗯….」齐琼琰低头，泪滴洒落在掌心。

    星影没再开口，房内的寂静持续了十几分钟。

    「回来的不是时候？」一身女装的宇文韬走进门，长及脚踝的黑色鱼尾裙裙摆摇曳，上身的立领米白衬衫衬的他一双大圆眼更深邃。

    「没，怎麽这个时间回来？」星影转头，余光里，齐琼琰默默擦拭脸上的痕迹。

    宇文韬眸光在两人间流转，不多问，只回覆星影的问题，「忙完就回来了，手边事情告一段落了。」

    「不是想我了？」星影看着宇文韬又红了一双耳朵，眼角弯了弯。

    绑了发髻的宇文韬无从遮掩，乾脆勾着星影的脖子，就是一个吻。

    「就没有一秒不想你，星星。」宇文韬松开星影的嘴，低头在他耳边说道。

    星影压着喘息，瞪了他一眼。

    一旁收拾好情绪的齐琼琰恢复往常的从容，双眼已褪去原先的抑郁。

    「宝宝们的存在，大白先生和位面那些人怎麽说。」齐琼琰提问，现在不需要再瞒着星影。

    宇文韬用食指顺过床上熟睡毛球们的尾巴，「他们同意我们的诉求，我们一家包含宝宝们都可以留下。相对的，之前由我这边帮他们排除那些麻烦人物的业务，需要继续提供。他们另外追加的非人入学请求，则是同意完全由我们管束。」

    毛球藏在软毛下，肥短的龙形兽尾突然大幅度的甩动，惊的宇文韬抖了一下，星影在一旁无声的大笑。

    「细部条件会再继续协商吗？」星影问，看见宇文韬点点头，「下次带上我，有些细节我有点想法跟建议，也该顺便谈谈工资问题。」

    「当然可以。」齐琼琰看见星影眼中熟悉的光芒，「别忘了多休息就好，刚生产完，月子要做至少一个月。」

    「月子！？」星影低呼，他还没忘了毛团们正在睡觉。

    「是啊！没让你坐四个月的月子，已经是我们最大的让步了！」宇文韬一脸正经。

    「……你们敢，就别想我生下一胎！」星影挑眉看着两人。

    两人一梗，瞬间词穷。

    赛雷欧和利维坦在晚餐前一小时到家，赛雷欧和齐琼琰便着手准备晚餐。

    星影将毛球们抱回小床上的小窝，看着身旁正在轻轻帮蛋蛋们翻面的利维坦，忍不住问了心里一直想问的问题，「他们什麽时候出来？」

    「星星很期待吗？」利维坦反问。

    「嗯！」星影不加思索的回答，伸出手小心奕奕的摸着蛋壳，「现在这样不知道他们的状况，总有点不安。」

    利维坦转过身，抱住星影。

    「他们很健康，大约还要三周左右才会破壳。」将下巴枕在星影肩窝，利维坦垂着眼开口，「抱歉星星….我们其实不想用这种方式绑住你，只是太害怕你离开，生宝宝很痛对吗？」

    想到这一周以来，星影虚弱的样子，利维坦心里自责又心疼。

    「所以你们打算要去结紮？」星影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利维坦一抖，抬起头来看着星影，睁着大眼像是大狗狗被主人夺走骨头时的不可置信。

    星影忍不住笑了出来，「不然，说这些干嘛？」趁机揉乱对方一头柔软的金发，「我不愿意留下来，纵使有宝宝我也不会留在你们身边。」

    这句话才落下，在场除了利维坦，宇文韬和齐琼琰都靠了过来。

    「趁现在说清楚，省得你们一直不放心。」听见身後的动静，星影拍拍利维坦的肩膀，让他松开自己。

    房门被打开，赛雷欧走了进来。

    「怎麽了？」拧眉看着除了星影之外三人，凝重的表情，「星星不舒服吗？」

    「我没事，你也坐吧！」星影看着赛雷欧坐在床边後更加紧绷的肩膀，摇了摇头。

    「首先，我说了不走就是不会离开，与宝宝们无关，而是我愿意留下来，当然，你们如果为了我着想要去结紮，那就去吧～」说到这里星影挑挑眉，「我不会特别感激。」

    「我很喜欢宝宝，也不反对有更多的家庭成员。当然，我也不排斥你们。我对你们，也许现在不是你们期望的感情….但是我不认为不会改变，我想给我自己多一点时间，也给你们多点空间和机会。」星影压着心头的不安，强迫自己表现的平静；他知道他不是不在意，反而是太在意，所以他才会有一些难以说明的情绪，他才会愿意解释这些，「我没有强迫你们要接受..」

    「我愿意！」宇文韬突兀的开口，打断星影接下来要说的话。

    「星星，我知道你要说什麽，但我不会做出那种选择。」赛雷欧目光深沈的看着星影，「多少年都过来了…..」

    齐琼琰和利维坦跟着点头，星影稍作停顿，赶在几人要再多做什麽保证前开口。

    「我懂了…」星影现在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流了一掌心的汗，「那就这样决定了。」

    「另外，想和你们说的是….我的检查报告。」星影想到甚麽，有点无奈的叹口气。

    「怎麽了？有什麽状况吗？」宇文韬沉声问到，激动得想撑开双腿摆出习惯的姿势，却被鱼尾裙限制动作，差点跌下椅子。

    星影轻笑出声，「姊姊，形象！」

    「你都这样说我还要什麽形象！」宇文韬难得在女装时失控，端庄优雅褪去。

    「我没事啊！」星影无奈，「你们听我说完好吗？」

    「不要断句在奇怪的地方！一鼓作气讲完行吗？」宇文韬是真的紧张，抓乱了发髻。

    「我一口气没那麽长，讲不完….反正，我的身体已经算是星兽了，除了无法化为兽形，基本的耐受力和复原力也有你们的一半了。」星影看着四个人明显放松的脸部线条，微微笑了一下。

    「实际原因，我也不确定为什麽，我原先有些猜测，但我还没得到证实。」

    「什麽？」齐琼琰问到。

    星影看了他一眼。

    「兽皇刚成年的时候，曾经偷跑到兽人主星上游历过一段时间，他在那里认识几个特别的朋友，其中一个是人类。」看着四个人都露处正经的神色，继续说道，「可以说是第一个穿越过去恒梦的人类….这句身体原先的灵魂和他给我的熟悉感是一样的。当初，我帮他一些忙，他才能顺利回到这里，他说过一定会报答我，我从没当过一回事……前阵子遇刺，最後的一魂一魄离开时，也提到他不欠我了…..这只是我的推测…..」

    说到这里，星影难掩落寞。

    「我立刻请大白帮忙查察看，星星别难过…」宇文韬走向星影，一把搂过他的腰。

    「姊姊….我不难过，只是有些感概….这一切兜兜转转，你以为往前走的人生，却总有种回到原点的感觉。」星影顺势靠着宇文韬的肩，让利维坦握着自己的手，心里有种暖暖的感触。

    「就是人类说的缘分，他们的历史在没有外力介入下发展出超越科学，一种更完善的、更富有情感的思维。」齐琼琰不知道什麽时候也坐在床边。

    「嗯….」星影笑了，「说到外力，你们知道星兽哪里来的吗？」

    「嗯？」赛雷欧有些意外这种太过跳跃的话题。

    「初始的星兽血不是红的，应该什麽颜色都有，古老的年代….我们就是曾经的外星物种，被造物主丢到了地球，成了他们神话中的传说生物，在他们发展出自己的生态体系之後，那些剩下的、没灭绝的也被撤出地球。」看着赛雷欧一脸呆滞，「很意外？如果不是恒梦所处的平行时空出现那样大型的生物浩劫，要让造物主再次出手，我们星兽应该就像这里的一样，不是在其他未知星球创造文明，就是在宇宙中消弭。」

    「那你的血？」赛雷欧难得趁着不住气，直接提问。

    「一样是返祖的象徵而已，称不上特别。」星影耸肩，「这件事只有利维坦知道，但是当时没有特别跟他解释太多。不过也没什麽好解释，就像遗传学的机率问题罢了！」

    四人同事点点头。

    「我都不知道你们默契真的这麽好….」星影的话被一阵细微叫声打断。

    「呜凹…凹…」

    「凹～」

    「饿了？」星影望着毛球的小窝，看到扭动的两团。

    赛雷欧走过去，齐琼琰也跟过去帮忙。

    「也该吃饭了。」星影觉得这样的日常，平淡美好的有点虚幻。

    偏过头想了想，他觉得他很快就能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