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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婚期

    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先齐家后治国。

    苏澜十六岁的中秋月圆,君臣同贺,在御花园赏月宴饮,整个皇城都飘散着馥郁的芳香,夜色渐渐地深了,桂花也湿润着沾染了露水。

    带着秋风的微凉吹过人的鬓发,只觉微凉而气爽。

    整个皇城都覆盖上了柔软的光,路上铺就的卵石月白色带着清冷。

    宫宴上言笑晏晏,都挂着多多少少的笑意,觥筹交错,舞姬和乐姬鱼贯而入,于中庭演绎,月纱笼在人的身上,原本艳丽的容貌更多了几分勾人。

    水袖轻舞,婀娜多姿伴着乐声,是人间极乐之景。

    文官吟诗温雅,武官饮酒豪迈,君臣仿若一心,是盛世繁华的景象。

    这酒是桂花酒,眼前还摆着桂花糕,苏温却觉得不如东宫中的梅子酒和桃花酿好喝,香甜沁人,花香浓郁却不盖过酒香,两味交织相得益彰。

    只是春日里瞧见院子里那几株桃树的枝桠,总觉得有几分碍眼。

    这样热闹的景象,苏温在心中却想着澜此刻在何处,或许是坐在东宫某棵稍大一些的树上,一袭鸦青色的衣裳笼着月光,琉璃色的眼里总瞧不出在想一些什么,清风吹起了人衣袂,或许在读书也或许在吃着桃酥。

    也或许是趁着这个时候出了宫做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苏温并非没想过找人跟踪他,却总能被他摆脱,事后也就作罢。

    他们之间本就并非真心相待,彼此做戏猜忌又相互依赖。

    几年的陪伴,苏温未曾想到的是,他离不开澜了,离不开对自己有异心的这个奴才,虽有异心,但他长这样大得到的为数不多的温暖和真心也是澜给自己的。

    他总是会将自己的一句话记在心上,然后去做到,不是下人的阿谀奉承,刻意地去讨好主子,看他的模样倒像是他只是记着了,便理所当然地这样做了。

    这些事刻进了苏温的心中,怎么也无法抹去。

    他和所有的奴才都不同,和朝臣兄弟们也不同,甚至和陆青烟他们也是不同的,说是独一无二,他却和自己有几分相似,一样的虚伪精于算计,这里面却还有几分的真心在,苏温真的很好奇人的过往,只觉得事情越来越有趣。

    恍惚间他很想看看眼前人的真容。

    澜却跪在了地上将他的那把从不离身的剑递给了自己,只说:“殿下杀了我吧,杀了我就可以看了,只若是看见属下的真容,一定会后悔。

    您也会想杀了我的。”

    澜说的那样笃定,苏温犹豫了,自己看见他的容颜后是有什么非得杀了他的理由吗?

    苏温只是将那柄剑丢在了地上:“罢了,不逼你。”

    偏偏是这样一个人,自己却对人生出了旖旎的心思,身在宫中,对男女之事总有所了解,可第一次有了欲望却是在前些时日的夏夜里,月色与蝉鸣伴随着入眠,他做了一个旖旎的梦,梦境那样真实。

    他将人的衣衫一点点褪去,露出了胸前的两点茱萸,只觉得浑身燥热,心跳也快了几分,心中的凶性尽数释放了出来,将人欺负得发出暧昧的呻吟。

    朦胧的梦境中却看见了身下人的面目,瞬间从床上惊醒,不得不承认的是,他梦遗了,而梦中的人是澜。

    越王好养男宠,苏温对断袖之癖也有所了解,自己是当朝太子,堂堂皇储,怎么可能对一个男人生了这样的心思?

    一场梦境惹得人面目潮红,脑中挥不去的是澜的身影,如今的澜似乎也长大了,身高同自己相差无几,宽肩窄腰却比自己瘦削一些。

    虽看不见容貌如何,光看那身姿,看一双宽泛有力指节分明的手,看从锁骨到下颚处俊朗的轮廓,也不似俗人。

    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带着几分惑人的沙哑,这样的声音若是在床上又该是怎样的光景?

    苏温摇了摇头,迫使自己不再想下去,他若是想坐上那位置,便不能有这样的心思,皇子养个男宠倒无妨,苏温只怕自己会把控不住自己的心,从而过了界。

    凭着澜的心性,又怎么会愿意为人娈宠,那个荒诞的梦让苏温下意识地想要疏离一些澜。

    “太子。”皇帝的声音拉回了苏温渐远的思绪。

    “父皇。”苏温起身恭敬一拜。

    “太子如今也到了该婚配的年岁。”皇帝的言语不容拒绝,皇家的婚事总不能由自己掌控。

    苏温的心渐渐地沉了下来,父皇说:“宇文国公府的二小姐端秀大方,品貌出众,与皇太子天造地设,为成佳人之美,今将之许为太子妃,择良辰吉日晚婚。”

    苏温走到了皇帝的阶前跪下,一句父皇刚喊出口又被打断了言语。

    “陆家小姐与皇太子系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之情,择吉日嫁入太子东宫,为太子侧妃。”皇帝的言语便是圣旨。

    苏温本想婉拒,可这样的场合赐婚,皇帝便是铁了心的又怎么可能收回旨意,皇家子女的婚事不自主,而这大臣的婚事又怎么能够自主。

    陆青烟不该进这趟浑水的,她这样的女子不该进皇家,应寻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苏温闭了闭眼,跪在地上良久未开口,身边的人提醒他该谢恩了,苏温这才叩在了地上说:“谢父皇隆恩。”

    这便是天子,无人敢违逆,除却自己,另两家的人也已上前叩谢。

    事后在坐在位置上看这月光,已然没了方才的心境,只一口又一口的喝着酒。

    大臣们都来道喜,苏温也懒得应付只借口说喝多了便离开了这样热闹的地方。

    总之太子离开了,还有皇上,皇上离开了,还有晋王,这些人总能找到阿谀的对象。

    苏澜踩着月色回了东宫,而后跟来的是皇十一子苏池。

    “皇兄,你喜欢陆青烟吗?”带着几分质问的语气让苏温愣在了原地。

    苏温转头看向人,眼前的人似乎长大了一些,不再是以前那个很喜欢缠着自己的小孩,也没有那样的童言无忌,或许是心思逐渐地深沉,已经许久没用这样的语调同自己说话了,苏温心中心绪复杂,看着人的眼睛终究是说了句:“不喜欢。”

    “不喜欢你为何要娶她?嫁与你为侧妃不是委屈了人家。”苏池几乎是一瞬间接着自己的话说了下去。

    “你喜欢陆小姐?”苏温这话是疑问心中却是肯定。若是不喜欢绝对不会这样急色匆匆地来质问自己。

    苏池的神色似乎有一瞬间的僵硬,眼底有几分哀伤又点了点头。

    “也对,池与之相识可比我早多了。”苏温觉得,这才算得上是真正的青梅竹马,苏池的母家和陆家有些亲故,他们是自幼熟悉的,“你要知道,不是本宫要娶她,而是父皇赐婚。”

    “那你为何不拒绝,父皇那样疼爱你,他肯定会答应的。”苏池有几分口无遮拦。

    “苏池。”苏温直呼人的姓名,只是一声厉呵走上前去将人拉上了人的手,一路无言只将人扯进了屋内,才看向眼前人,“我们是儿也是臣,你以为父皇的旨意能够这样轻易的拒绝?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我当你是兄弟,皇家亲情薄,你我十几个兄弟,你亲近得有有几个?死了几个?在京城的还有几个?二皇兄怎么被流放的你是不知?

    中秋宫宴,满朝文武,我若拒绝,结果如何,你可想过?”

    苏池面带愧色,只是一拜:“皇兄,是皇弟错了。我从来没想过要什么,我只是很喜欢陆青烟,可她也不是我的。”

    “木已成舟,如今是我对不起你,我虽不愿但也无可奈何。”苏温也是一拜,思绪万千,如今的他对不起苏池,也对不起陆青烟。

    至于另一位小姐,他与人不相识,便也没有几分愧疚之心,何况世人皆趋名逐利,宇文家算不得什么好的世家大族,或许他们如今已然喜不自胜。

    “青烟是喜欢你的,只是你们并非两情相悦,我替人不值,她那样率真的性子又怎么能拘在这深宫院墙之中,与旁人争宠。”苏池年岁尚小,如今未满十五,倒是已经情窦初开。

    苏温叹了口气,这前朝后宫之人命皆不由己,在他与陆青烟相识之日,又怎么会料到有今日这事,几番斟酌之下:“我虽贵为太子,却是不配陆小姐的喜欢。”

    苏温自知不配,他精于算计自知无情,诗词里那样的爱情给不了陆青烟,他在意陆青烟,也自知不配。他对陆青烟只有君子之交,并无男女之情。

    若硬要喜欢一个人的话……

    苏温将从思绪中抽离,只深深地看着眼前人:“池若是真心喜欢陆小姐,便去告诉人。”

    “可她未必愿意。”苏池的语调哀叹,皆身不由己罢了。

    “还有法子的,信我。”苏温安慰他,还未到嫁娶之日一切皆有转机。

    苏温安慰了眼前人,可自己呢?婚事都不能自主,这便是太子。

    是啊,所有人都知道父皇宠爱自己,等送走了苏池,苏温只平卧在床榻上难以入眠,他不是宠爱自己,是爱他自己的那个位置罢了。

    时日过了那样久,前些日子父皇的内侍来拜见自己只说有要事要同自己私下说,可他说的是许多年前上元佳节的那次刺杀,说下手的是晋王殿下的人,又说是越王买通了晋王身边的人刺杀自己打算嫁祸晋王。

    过了那样久的时日,苏温都差点忘了,彼时查不出,如今过了这样久,仅凭人的一面之词,又怎么知道是真是假?只是微微一笑:“你是父皇的人,怎么又与我说这些。”

    里面多少的算计,父皇在算计他们的儿子们,儿子们在算计父皇,也在算计彼此,或许内侍说的是真的,而这件事自己查不出是被父皇瞒了下来,这件事便烟消云散。

    越王、晋王、还有自己,也算得上是三足鼎立之势,历朝历代的朝堂上皆有党派,可万万不能一家独大,若是因着这次刺杀,无论是将晋王还是越王拉下来、那便无法形成制衡。

    自己这个位置是父皇硬生生捧上来的,有些的东西自己也不敢查太细,若是真的,隔了这样久的时日让内侍过来告诉自己又为了什么?

    这便是父皇的宠爱,苏温想想也觉得可笑,只故作无知责骂了内侍说他胡说八道,将人赶了回去。

    又谁知那内侍是来投诚还是父皇的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