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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嫖客的福气

    第三十二章、嫖客的福气

    邵竹轩第二次回到这棵绑有红绸的树前,不得不承认,自己又迷路了。

    他气急败坏的把这根原本用来缠初见礼的红绸摘下来,坐在树下粗粗喘气了很久,不禁埋恨的想,全怨那个女人。

    邵竹轩脑中又开始老的那一套——女人真是可怕的物种。

    临近正午,肚子咕噜噜的响,生气填不饱肚子,邵竹轩只能又背起行囊,在京师郊外兜转,企图走运遇上人,或是歪打正着走回正道。

    残存着这样的侥幸,顶着化作夏秋之交的毒太阳,邵竹轩走了将近半个时辰,一身黏汗,四周只越发荒凉无人。

    最终,邵竹轩给饿得撑不住,爬去树上摘果子,头昏眼花之际,一放眼,发现不远处的湖上竟然泊了只船,船上正煮着饭,炊烟白腾腾的。

    邵竹轩当即泪都掉下来了,忙摘了几个果子兜在怀里跳下树,一面咬着酸涩的果子,一面往湖边小跑过去。

    临近湖边时邵竹轩停下来整理了一下自己,想着待会儿求饭问路,能让船主人少些戒心。他虽比不上他哥邵兰亭,但也是生得人五人六,瘦高板正。

    又往前行了十几步,隔着湖边高大的芦苇丛,邵竹轩看见有个人在湖中心洗澡。那青年背对着他,只远远见着修长的脖颈,宽瘦的肩,收窄的腰线,以及太阳底下沾水的背肌。

    邵竹轩不自觉咽了下唾沫,心想今早无端遭这番劫难,难道就是为了现在一饱眼福?

    他又走近了些,隔着芦苇丛驻足细细看了半晌,这不细看不要紧,一细看,真是要命。

    这青年背肩上脖颈上,许些青紫的咬痕瘀伤,胯骨处有一深青的五指淤痕。

    邵竹轩惯玩风月,又只喜男风,很轻易能看出来,那齿痕和指印,全是男人的手笔。

    荒郊野外的客道、湖上的一只船、身姿不凡的男人、遍布全身的情欲痕迹,邵竹轩写过艳情话本,大致猜出了这男子的行业。

    招手表明来意后,青年从湖心游回来,见着那张面孔,邵竹轩又怔了好一会儿。以至于青年都回船舱穿衣,邵竹轩才反应过来,便到船头坐着,嗅着锅里煮的饭,自来熟的与青年聊着天。

    “我姓邵,家里排行老二,你叫我邵二就成。这次来京城是给我哥办事的。”

    青年这样的江上流莺,往往都好客,且有很多话。说话哄人,省得吝啬的客人折腾一整夜,那可有番门道。

    果然,隔着草帘换衣裳的青年顺着他的诱导疑惑地问:“什么事啊?”

    邵竹轩接着说:“他那腌臜事不说也罢。”

    实际是他哥邵兰亭跟他前嫂子易梧桐那点破事。

    准确来讲是单方面的前嫂子。

    他前嫂子找了小三,想分手,他哥不愿意,到处躲,都躲去无蝉门地界了。但他前嫂子如今掌管洛阳的暗雨楼了,暗雨楼的名声本来就跟街边的破烂一样,这样长久拖下去不是事。邵家也受够他哥丢人了,把他哥强绑回家里,让他过来替他哥说这事。

    谁成想易梧桐见不是邵兰亭,心觉他们邵家人要算计,都不肯见他一面,让他直接到京师跟上官阙谈。

    “本来对方派了人到洛阳等我,但洛阳到京师这么长一截子路呢,我独行惯了,何况对方跟我这边……关系不好,我就说自己来。”

    实际上是邵竹轩一路要猎艳,与暗雨楼的人呆在一块,他得憋着。

    “本身雇了车夫,昨天我到这边时天晚了,就没进京城。”

    其实是昨天中午在客栈用饭时和一个男子对上了眼,二人共度了春宵。

    “今早就让车夫去报信,让他们在京师门外接我。想着我都到这里了,再迷路也不至于怎么样,没想到……落到这境地。”

    邵竹轩说得半遮半掩的,青年也不起疑,只全盘皆信的与他闲聊着。

    换完衣裳,青年掀帘走出来,英俊挺拔,相当正派,邵竹轩看了他半天。青年一并拿了碗筷,过来盛饭给他,手脚很麻利。

    这青年二十一二的模样,应是入这行也久了,青年入行时间这点,邵竹轩也不是单看年龄,而是青年赤裸上半身上船扯衣服披上身时,邵竹轩发觉他腰背上不少的疤,甚至腰侧还青了一块。

    邵竹轩不喜欢女人,把各地南风馆逛得如数家珍,因而心里清楚,天底下如今的风气,玩男人的嫖客里头,有特殊嗜好的占着很大一部分。很多人玩男人,是看中男人皮实,耐cao,轻易玩不死。

    这种没鸨母龟公高个顶着的暗娼,价格低廉,接的客往往良莠不齐,很多死在街巷暗处、荒郊野外的,臭了都无人发觉,尸身搬去官府,连指认的人都没有。

    邵竹轩从前为写青楼花魁与高门公子的艳情话本,曾专程找过几个年轻时很有姿色,年老为人所弃,慌不择路又做暗娼的女子。后来话本刊印,程竹轩依约为她们送话本成本,却只找到一两个,其余的都失去了踪影。

    青年这样的相貌,又年轻力壮,瞧盛饭动作,如今还没好吃懒做,却入了这行,实在可惜了。邵竹轩也在心里笑了一下自己这天底下人都有的毛病,劝娼从良。

    对坐着吃饭的时候,邵竹轩眼睛从青年脸上挪不太开。邵竹轩见过没接任楼主的上官阙,上官阙那相貌,当得起无懈可击这四个字,邵竹轩一眼荡魂,念想了很久。

    只是上官阙的俊美又极令观者自卑,上官阙本人虽脾性温和,这样的俊美却在无形中拒人千里,令人自惭形愧。邵竹轩分毫不敢招惹他。

    男人嘛,床上的人是一回事,尊重的人又是一回事。邵竹轩甚至早就筹划写一部给上官阙正名的话本。

    如今这次被易梧桐打发来京城,还愿意跋山涉水来,就是为的见一见上官阙。等见了面,他还准备提出写正名话本那事,多留一段时间。

    写这种东西,当然要与当事人聊一聊天。与上官阙多多交往,正中邵竹轩的下怀。

    眼前这青年并非上官阙那样无可挑剔的相貌,但就是举手投足都英俊得一塌糊涂。还是那种所有人都愿意与之亲近的英俊。

    老天爷真是不公平,他要有这副相貌,想要谁不是勾勾手就来,哪里还用逛南风逛。

    邵竹轩看得心中直痒,吃着饭,开始套近乎:“你赚的钱糊得了口吗?”

    韩临一愣,以为他是觉得饭菜太简陋,自己做得难吃。

    他好歹算是招待客人,也有点不好意思:“我吃饭能吃饱就行,不怎么在乎味道。”

    韩临的月晌足够寻常一家过一年,只是钱都送到京城闹市那个家宅中。他就算因为懒得回家取而手里紧张,也是随要随到楼里支。上官阙早交代下去了,让账房随意给他,他这几年没再缺过钱。

    这说辞像是吃不起好饭的人为面子讲的,邵竹轩听了,也只觉得他这是在强撑,心想这荒郊野岭,泊在这里,生意确实不会太好。

    邵竹轩问:“你知道暗雨楼吗?”

    韩临脸上的笑一僵,他最近到哪里去,见任何人,都不愿意道出自己的真实姓名。他这个臭名声,手里血债这样多,被人用别样的目光注视其实他理解。但他还是不能习惯。

    谁都不会真正习惯自己被讨厌。

    邵竹轩见他不说话,以为他是见识短,真不清楚,便接着介绍暗雨楼多么厉害,如今与山城的无蝉楼如何分踞南北,接着又有意向他透露自己的厉害:“我这一行,就是受暗雨楼相邀,来见暗雨楼楼主上官阙。”

    韩临一愣,抬起脸来,目光在邵竹轩脸上停留了半晌。

    前一阵师兄对他讲过,因为邵兰亭和易梧桐那事,邵兰亭的二弟要到京城一趟,说邵兰亭与易梧桐和离。联系到这人前后说的,又姓邵,又是为他哥的事而来,韩临确定这人便是那个有名的话本先生,邵家二少爷,邵竹轩。

    邵竹轩却以为韩临听了他说的,对他由心而发出敬仰,笑着继续增加自己所说话的可信性:“你见过上官阙吗?总听过这个名字吧,现在谁不提他啊。他生的啊,真是世间少有,我两三年前见过他一面,至今都不忘。”

    韩临低下脸去扒饭,只嗯地应了一声。

    “不知道这次有没有机会见到韩临,据说他相貌也是人中翘楚。”邵竹嗤笑了一声:“天底下怎么有那么巧的事,楼主生成那副模样,副楼主也是个帅哥。我瞧啊,就是大家伙天天见五大三粗的人见多了,好不容易见个年轻人,武功又不错,就捧着,硬捧出来了,连相貌都要吹。”

    说到相貌这种在意的事,邵竹轩又往底下说了好多:“我之前去山城捉我哥的时候,见到挽明月了。我哥认识他,让他来劝,但他其实也觉得我哥和我嫂子断了好,同我只聊了会儿天。因为他俩打小就认识,聊天时候他还为韩临说了好话,说他确实俊。挽明月这人形貌一扎眼是真的吸人,他都称赞了……我这次来也是想求证一下。”

    韩临当面听人编排自己,继续嗯嗯啊啊尴尬赔笑:“是啊。”

    韩临是知道邵竹轩不喜欢自己的,邵竹轩在书里也编排过他,偏巧那本书他也看过。

    邵竹轩在某个话本虚构了一对师兄弟,那个师弟,对师兄为他做的所有事都全部心安理得地拿来,却分毫不感谢他师兄,最后还要把师兄推去接受众人口中的指责。就差把韩临的名字都写出来。

    对此韩临并不生气,甚至把那话本看了三遍,把师兄弟那段看了十遍以上。很少人会有邵竹轩这种想法,大多数人在暗雨楼这事上,都跳过了韩临,去指责上官阙。韩临一直很内疚。

    看到那一段含沙射影的指责,与上官阙这事被人讲明,来说自己的不是,韩临难得有点爽快。他憋在心底的内疚给别人说出来,他便能用外人的视角在心中为自己辩解——

    “师弟没有求师兄救。”

    “师弟宁愿自己死在监狱里。”

    这样无耻的自陈缓和了韩临的内疚,所以他一直对写这段书的邵竹轩很有好感,想着借机见上一见,好好聊聊。只是一直担心他抵触自己,不愿意同自己讲话。

    却未想到如今阴差阳错,竟在这么合适的时机会了面。

    韩临并不准备向他表明身份:“你好像很不喜欢韩临?”

    邵竹轩很看得上上官,有上官貌美的因素,为此有些气不过。明明救的是韩临,上官为什么要背这个黑锅。

    “我为什么要喜欢一个我没见过的人啊。”邵竹轩回的很快,完全没有意识到他在讨厌一个他没见过的人。

    “然后我在家准备到洛阳见我嫂子的时候,就传那事,对养女心怀不轨嘛。不过我客观的说啊,我觉得是言重了,不能这么乱猜人家的好意。要是不救,那女孩子都让火给烧死了。”

    他之后换了个语气——

    “不过谁知道呢。我有个兄弟,和他妻子好好过着日子,前不久他妻子却被韩临给杀了,明明从前他妻子和韩副楼主关系很不错,他心是有多狠。我兄弟一蹶不振,人现在瘦得只剩一把骨头。”

    韩临没问他朋友的妻子是谁,他这几个月杀掉的朋友太多了,造成太多个家庭妻离子散了,他自己都数不过来。分明他自己就向往那样的家庭,却要亲手毁掉他们。

    说起这事,邵竹轩也不高兴,不去撩sao青年了,只埋头吃饭。

    吃完饭,邵竹轩并肩与青年在湖里刷了碗,靠近观察了青年一番,发觉他肩宽腰细腿长,眉骨生得偏高,实在不错。

    他便问:“你眉眼框架生得真不错,祖上有西域那边的血脉吗?”

    韩临说没有,他家祖上全是中原地里耕作的农民,世世代代都留在他们村里,后来那地方闹饥荒,他才出了村。

    韩临说到出村就不讲了,之后他去给杀猪的做下手,又去杂耍团耍双刀,这些事江湖传的到处都是,他要是提了,容易露馅。

    见他停口不讲,邵竹轩便自顾自的脑中给他的故事续了下去,无非是为吃一口饭误入歧途。续到这里,他又偷瞄了一眼青年,很不要脸的想,这等身姿形貌,入了这条道,倒是天底下嫖客的福气。

    重坐回去喝青年递来的茶,身为嫖客的邵竹轩清了清嗓子,指着船舱一角的话本,好像无意提及一般:“那话本你喜欢吗?”

    韩临如实答说:“喜欢,看的第二遍了。”

    “好看吗?”

    韩临不知道邵竹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得继续如实讲:“好看。”

    邵竹轩出身书香世家,幼即能文,出口成章,本来是家里预备着科举的好苗子,谁成想十一二岁的时候自己走歪了,去写那风月奇事,脂粉刀剑。底子好,满肚子文墨,笔下人人有骨,情节勾回曲折,天下第一档的。兼而擅描男女间调情,又喜写颠鸾倒凤,很多说书的也爱讲他写的话本,招客。是故韩临也跟着听了不少,实在太引人入胜,才将这话本买来,自己琢磨。

    邵竹轩不免得意。喜欢他写的书就好办了,他从前仗着自己这个写书的身份,吟风赋月,哄上床过很多倾慕自己的人。这青年能做这营生,想必书读的不多,更好骗到手。

    只是青年看起来糊口不易的样子,他决定这次还是给钱算了,白睡这种挣辛苦钱的人,良心过不去。

    邵竹轩一边盘算着今晚要不要留宿在青年这里,先晾着暗雨楼那边,一边走至青年身后,拾起青年肩上的一绺发丝:“其实我就是邵竹轩。”

    韩临一愣,不知道他这时候突然挑明身份是什么意思,心中突然冒出很多让人心里发毛的想法。

    还不及韩临一一细想,便听邵竹轩凑过来,轻声在韩临的耳边道:“我挺喜欢你的。”

    说完话,他从后紧紧搂住韩临的腰,这一搂发觉腰肌挺结实,心想还挺敬业,一面把脸埋在韩临的颈窝,湿热的吻沿着颈侧往锁骨钻。

    韩临一激灵,颈侧的唇好像树上忽如其来掉下的毛毛虫似的,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猛地挣开邵竹轩,手一扬,啪啪就是两巴掌脆响。

    邵竹轩头嗡嗡乱响,不觉怒道:“我给钱的!”

    他心想这是什么训诫套路,怪不得身上那么些伤,说完便伸手要去捏韩临的下巴。

    韩临抬腿就是一脚,被方才的一番动作致使船摇摇晃晃的,邵竹轩站立不稳,一脚被踹进湖中。

    邵竹轩在水里扑腾,大声叫着:“我不会水!”

    原本正懵着,听了呼救,韩临才反应过来,自觉自己是反应过度,忙要下水去救,走到船边,又停了下来。

    邵竹轩见他站在船上看自己,并没有要救的意思,慌忙大叫:“刚才是我冒失了!求求你了我真的不会水!你行行好吧!”

    “这是湖边,水刚过腰。”韩临又告诉他:“你站起来应该能踩到湖底,往船边走走,我拉你上来。”

    一番折腾,邵竹轩趴在船板上,往湖里哇哇地吐着自己喝下去的湖水,韩临这会儿从船舱给他拿来了干毛巾,要给他擦。

    邵竹轩见韩临靠近,连忙往一旁缩,险些又要掉进水里,还是韩临眼疾手快把他拉了回来。

    韩临看着他两脸的巴掌印,自醒自己方才太过激,也很过意不去。可越想,越觉得刚才发生的一切,哪里都不对。

    “你说说你至于吗?你对其他客人都这样吗?怪不得没生意!”这厢,便听邵竹轩火气冲冲地从自己行囊里掏出银子,抛扔到青年怀里,又重复:“好了,钱给了,够了吧?能办事了吗?”

    韩临一头雾水地接住无缘无故扔到自己怀里的银两,听他一口一个给钱、客人的,完全想不明白,只得往易于理解的方向想,猜他以为自己是湖上卖饭的:“我不卖饭……”

    可搂腰埋到自己脖子上啃该怎么解释啊?太饿了?想吃鸭脖?

    邵竹轩觉得他简直莫名其妙,都说这么清楚了还在演什么啊,站起身来,在船边斥道——

    “你一个卖yin的究竟在装什么啊?”

    韩临听声一愣,随即明白过来,一股火蹭得就冒上来了。他又不是卖的,他又不是谁都可以!

    给男人疏解欲望,韩临只肯给放在放在心上的人做,只是帮忙,怎么可以与嫖娼狎妓相提并论?

    韩临抓着银两掷向邵竹轩小腹:“你他妈说谁是卖yin的?”

    他爹娘死得早,他却也懂廉耻。听人如此侮辱,韩临生了气,以至于丢银子时不自觉用了些功力,邵竹轩被突如其来这一锭银两击痛,两腿一软,立身不稳,竟又坠入湖中。

    邵竹轩下意识又在水中扑腾了半天,而后想起什么,尴尬的自己站了起来,站在水里恼羞成怒地骂站在船上的英俊青年:“你不是卖yin的你腰上胯上的那些一眼就是男人亲得捏的,是你自己掐出来咬出来的吗?哈,真是的,玩点情趣不讲明你还真以为你是道菜了,神气什么啊。”

    却见青年转身就回了船舱,邵竹轩以为是他自知理亏,便开始忙自己的,很有经验地挑了一个软泥较少的路线,决定先上了船再说。

    离船还有三尺远时,便见船身微微摇动,邵竹轩知是青年又出来,无语地抬起脸:“你又要做什么……”

    粘有血渍的长刀直指邵竹轩面门。

    韩临一手拿刀鞘,一手握着这把前两天夜里杀过人,还没来得洗的长刀,一张脸黑着:“你再敢出言不逊试试。”

    刀尖相距邵竹轩这张自恃不错的面孔仅有半寸,刀上的血渍散发着浓重的腥味,邵竹轩很明白这是人血。青年握刀动作沉稳,长刀出鞘利落而狠辣,又联想到自己方才看见青年满身的伤,如今细想,倒像刀砍剑刺的伤口,顿时给人点醒一般,往后一退,忙道不是。

    韩临见他诚恳,这才收了刀去,归刀入鞘。

    爬船途中,韩临就立在船头抱刀睨着邵竹轩,并没有伸手帮忙的意思。邵竹轩试了十来次,因为太滑,又没有多少力气,都没能上去。

    换道想直接去岸上,又发觉陷在湖泥里,拔不出脚来,邵竹轩干笑两声,抬脸去向韩临求助:“英雄……”

    韩临啧了一声,蹲下身伸手拉他上去。

    到了船上,邵竹轩忙向韩临致歉,讲自己如何狗眼看人低,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云云。又道今日这番笑剧,真是不好意思,便从行囊中拿出一封银子来,说这些银子权作赔礼,还望英雄莫怪。

    韩临推手没收,这点钱他又不缺。

    末了,邵竹轩支支吾吾:“今日这事,还望英雄莫声张,不然家里要怪罪。坏了名声,以后出书也颇受人指摘。”

    韩临勉为其难点了点头:“这次是见你意诚,我不计较。以后不要再做这种污人名誉的事。”

    实际上,他原先不设防只是想着被女子嗦咬也会有痕,普通男子不会多想,女子不敢多看,遮遮掩掩反倒让人多想。

    天地良心,韩临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只是住在船上,烧个饭,洗个澡而已,对人热情了一些,突然就被人当成了卖身的。他就算饿死,也绝对不会

    他去花楼找姑娘,那花楼虽然姑娘年纪小,但姑娘教得很好,招待他的姑娘,从没在他身上咬过、挠过一下。所以他也不知道,原来男人的咬痕和指印和女人的,长得并不一样。如今被内行人一眼便瞧出,自己身上的痕印是男人所留,他也不敢把这事说出去。

    见青年点头,邵竹轩不免松了一口长气,拱手谢过青年,便把这一身湿透的衣裳换掉。自然不敢再有船上风流这念头,下了船,由青年领着,他们走到了直通京师的官道上。

    青年把他领到地方,又为他拦住一个路过的马夫,转身要走时,邵竹轩才想起来青年的名字一直没问,坐在马车上忙叫青年:“英雄,英雄,可方便透露名讳?往后再见,邵某要好好赔礼道歉。”

    青年头都没回,只朝他摆了摆手,便使轻功离开了。只瞧那轻功,就能看出这青年武功不凡。

    邵竹轩长叹一声,心想真是一遭奇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