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城听别人扯皮

    “各位旅客请主意，前方即将到达上海浦东站，请各位旅客收拾好自己随身携带的物品准备下车……”

    刘夏洋捏着薄薄一张车票，云里雾里地踏上了这座陌生的城市。这是内陆人人向往的好去处，他邻居家抽大烟的老头就这么跟他说。

    他咽了口唾沫，抓紧了手边20寸的旧行李箱，向前拦了辆出租车。

    “小伙子，侬去哪里的？”出租车师傅吐了口烟招呼他把行李放下。他手指来回捻着背包的背带。“侬是本地人伐？”他听的半懵摇了摇头。“侬丝什么地方来的？”“我啊……重庆。”

    “西南啊……那地蛮苦的啊是啦，看小伙子你也蛮年轻的来上大学啊？”

    “呃……”刘夏洋不太习惯和自来熟的人打交道，也没什么心情和师傅摆龙门阵，打断了对方的话自己凑上去支支吾吾地问珑常路。师傅听了叼着烟皱着眉头回头瞥他，“珑常路啊，家里有人来打工是不是啊？”“嗯……”刘夏洋胡乱应了，心里不踏实似的从衣服内袋里翻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纸片，记着数字的铅笔印记已经被磨得几乎不能辨认，纸片的折痕处软烂的摇摇欲坠，边缘也因为时间有些久远微微泛着黄。

    他抿着嘴心里默念了几遍纸上的号码，完了长出一口气，出神地看着车窗外一座又一座大厦经过，他看到穿着清凉的女学生和同伴指着报社门口贴的海报嬉笑，小情侣骑着单车上演青春恋爱剧，还有奢华的小轿车从另一道上疾驰而过。他收回目光，闭了闭眼，把纸片又小心地收回了口袋。

    城中村总是显得与大城市的繁荣格格不入，刘夏洋下了车，感叹完大城市竟也有这样的地方，有点迷茫的不知道从哪里去找人。

    摆烧烤摊的大姐看他站在路边上呆愣着不动，怕他挡着自己的摊位，向他招呼，“小伙子，来干嘛的？”刘夏洋被突然的声音吓了一跳，环顾四周发现对方是在叫自己，他清清嗓子试探着询问，“那个，大姐，你认识程星阑不？”大姐皱着脸，好像没听清，身体凑上前问：“谁？”

    “程　星　阑，男的，二十多岁，大概这么高。”他凭着记忆大概比划了个高度，实话说他心里对这个也没底，他妈说他青春期窜得猛。

    大姐恍然大悟似的点头，“哦哦啊是那个小程啊，他么应该住在最高的那个，叫什么公寓。”她拿蒲扇的手向一个方向挥了挥，刘夏洋跟着看过去，连墙接栋的户棚之间公寓楼显得突出的很。他急忙忙给大姐道了谢，便要往里走，谁知还没走远又被大姐捉了回来，“诶诶诶你这么走么起码要绕个十年的，”她随手招呼了不远处在和大爷大妈掰扯家常的年轻人，“小林啊过来帮忙给人家带个路！”

    被唤作“小林”的男人，悠哉悠哉地晃过来，刘夏洋才注意到这人不仅比他想象中还要年轻，长得还好看的很。像个女孩子，他在心里嘀咕。“干啥嘛？带他？去哪里咯？”年轻男人叼了跟棒棒糖，有点含糊不清地问大姐，时不时瞄他一眼，“找程星阑啊？找他干啥？粉丝？”刘夏洋听到粉丝这个词梗了一下，正想反驳，旁边大姐摆摆蒲扇表示不知道，怕两人妨碍她做生意一样赶着他俩走了。

    “呃……那个…”刘夏洋舔舔嘴皮打算开口，又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正纠结着要不要直接叫哥，还是先解释一下粉丝的问题。对方像是感应到他的尴尬了一样先开口，“你不是本地的对吧？”他赶忙小鸡啄米似的点了头，“你来找程星阑干啥嘛？难不成是债主？”

    “不是不是，我是…”

    男人微微侧目调笑着看他，“啥？寻亲还是寻仇？”

    “寻……寻亲。”

    男人顿了顿显然没想到真让自己猜对一个，有些迟疑道：“你……私生子？”转头又自顾自地咬着棒棒糖低头腹诽，“看不出来啊……”

    “啊？”刘夏洋被这人跳脱的脑回路怔住了，有些无措地想要打断对方越来越偏的胡扯，情急之下一把抓住了那人捏着糖棍的手，“我是他弟！来上学的！我在这边就认识他所以来找他！我和他就差六岁！谁六岁生孩子啊！”

    男人被抓着双手有些诧异地看着他，一双桃花眼微微睁大。刘夏洋这时候才发现刚才的动作有些许尴尬，像被火烫到一样赶紧松了手，低头扣着手不说话了。

    “哦…我知道了昂，你别生气哈，”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根棒棒糖递给刘夏洋，“来，消消气，消消气，小孩子发火对身体不好。”刘夏洋忽视了他话里“小孩子”这一句，沉默着接过糖。

    豁，草莓味。

    他转头深深看了眼这个思维跳跃的年轻男人，可惜对方并没有注意到。“你叫啥名字？我叫林初，你叫我林哥就行。”“啊我叫刘夏洋，夏天的夏，三点水那个洋。”“你和你哥不是一个姓啊？难不成……”

    “表的！”

    林初看他急着解释的样子觉得好玩，弯着眼睛专门逗他。他笑了两声，随后指了指前方不远处的公寓大门，“喏，到了，程哥应该在西边那栋，三楼吧应该是，哪一户忘了，挺靠里面的你自己找找。我先走了昂。”

    刘夏洋无意识地应了几声，几秒后才反应过来似的回头超林初的背影喊，“谢谢啊！”林初听到脚步顿了一下，随后回头笑着朝他挥了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