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美人

    三月中旬，花终于开了，隔着江岸可以看见整条江面在灯笼的照映下，倒映出一层粉红相间的花丝带，月色朦朦胧胧，是最好的时候。

    每当这时候，那个浑身飘着轻盈丝带的白衣男人就会带着一股不知名的熏香，随风而来飘到阿斗的窗前，懒懒侧坐在窗台，月色洒下的余晖仿佛他身上发出的光辉。

    阿斗在酒楼做事，见过那么多宾客带着各式各样的美女，也曾见过远近闻名的美男子，几人为争其欢心而大打出手，可他们一个都比不上眼前这个男人。

    寻常见过的美人，皆需稍作打扮的，浓的身穿凤冠霞帔，一抹红胭脂，两行可怜泪，淡的也要在额间点一朵红梅，只有这个男人，一身素白，头发不曾打理，脸上没有涂抹，却有着非凡人的美貌，每每看见都要呆愣半晌。

    “吃饭睡觉打斗斗。”

    在阿斗还是个小萝卜头时，男人最爱笑着，捏阿斗的圆脸调戏，后来阿斗长大了长高了，脸颊没了圆rou，也没改掉这个习惯。

    阿斗捂着被捏疼的脸，彻底清醒过来，虽然看上去谪仙一般，内在里还是那个恶劣的男人。

    “我去和师傅说一声，等会儿。”

    阿斗出了乌黑的库房，一边用腰上店小二的围裙擦手一边向二楼走去，穿过莺莺燕燕觥筹交错，没一会儿听见了有人惊呼，不停有人向他身后瞧去。

    阿斗回头，果然男人跟了上来，在他后头大摇大摆地，不知带个帽子面纱收敛收敛自己的样貌。

    一旁的大肚官老爷怀里的美人也不抱了，举着酒杯，凑到男人旁边，笑吟吟问候敬酒：“不知掠风大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掠风笑眯眯的，也不接酒杯，只是扫了一眼酒水，便让官老爷自觉有愧，竟拿这种俗酒献给美人，收回了手，目送掠风的背影。

    官老爷曾对掠风有过非礼之举，同一个地点，第一次见到掠风便惊为天人，嘴里喊着美人美人直直往掠风身上扑去，还以为这是底下人给他准备的，没想到给掠风一脚蹬了个底朝天，躺下去之前还咕咚一下滚了一圈。

    掠风没理他，直直找一旁擦桌的阿斗去了，官老爷眼睛晕成了圈，所有人都关切地要抬官老爷去看大夫，阿斗本以为他会惹上什么是非，可之后掠风不知使了什么法子，官老爷一看见掠风就服服帖帖的，又是陪笑又是弯腰。

    掠风的本事大，阿斗从来没看见过掠风吃亏，无论什么人和掠风打交道，掠风都是得利的那一方。

    就连硬骨头的师傅也不例外，师傅见了他就要撇下脸。

    “师傅，掠风来了。”

    阿斗推门，师傅正躺在竹椅上叼着大烟袋，吐出白白烟雾，望着窗外一片夜江红樱。

    师傅扭回头，看见门口阿斗愣头愣脑的，傻大个模样，后面跟着个阴魂不散的“白衣鬼”，精明算计模样，更是厌烦得多吸了几口。

    他皱眉让阿斗注意安全，阿斗说着知道了便被掠风牵走。

    掠风脚步飞快，接下来是阿斗最期待的时间，他会跟着掠风飞上屋檐，这里最好的观景处，高高纵览明月夜樱。

    “你又长高了，上午我路过看了一眼，你剑术也长进了不少。”

    掠风踩得瓦片嘎嘎响，手指摩挲阿斗手心的老茧。

    “我每天都很认真修炼，晚上也很努力给酒楼做事，而且也吃很多东西，我想快点增加修为。”

    掠风望向阿斗，微风吹起掠风的长发，月色沉静。阿斗想知道自己在他眼里是什么样的，每次掠风用这种黑墨无光的眼神看阿斗，阿斗就觉得，自己不在他的眼睛里。

    “不要勉强。”

    阿斗望着江面笑，紧紧回握掠风，自己手上缠满了绷带，道：“我想跟你一样，快点长大，然后跟你一起去很多地方。”

    掠风不说话，只是微微低下了头。

    他总是这样，低下头了便安静了，不像是往日里那样巧舌，每每都是因为阿斗提起要成仙的事。

    阿斗以为掠风是不愿意阿斗成仙，掠风笑说不是。

    掠风希望阿斗进步是真心的，送他名剑，送他灵芝，送他罕见的修仙古籍，但每每提到成仙，掠风总是沉默许多。